84.084:有艷淑女(七)(1 / 1)
韋氏讓李妍熙覺得很憤怒,至少從她懂事以來,除了兄長之外,李宸是她最親近的人。永昌公主身為聖人和皇后殿下最寵愛的小公主,從來沒有對她擺過架子,兄長李敬業在宮中當親衛的時候,她便時常進宮去陪李宸玩耍,後來兄長被聖人提拔為校尉,要隨軍出行打仗,李宸更是乾脆將她接到宮裏。
李妍熙心中沒有太多的彎彎繞繞,只是本能得想要維護自己親近的人。
韋氏見李妍熙一副被觸了逆鱗的模樣,便笑了起來,「我真的是在胡說嗎?聽說你經常陪在公主身邊,莫非她在你跟前什麼時候都是一副與世無爭的模樣?」
李妍熙見韋氏不依不撓的模樣,怒了,「韋姐姐,你到底是什麼意思?誰又能什麼時候都是同一副模樣,我瞧你昨日與今日的模樣便是天差地別,你尚且如此,又如何去說別人。今日你所言,從我耳入,不傳他人,你知我知,韋姐姐好自為之!」
語畢,李妍熙便拂袖而去。
韋氏扶着旁邊的欄杆,看着那個已經走進了公主居所的少女,下唇都被咬破了。
她不甘心。
可是再不甘心,也沒用。
她除了打破牙齒和血吞之外,別無選擇。
因為對方是公主,永昌公主這個邑號就像是一座大山一樣,不廢吹灰之力便能將她整得體無完膚。她若是還想好,還想着韋氏一族這個大局,只能忍聲吞氣。
原本唾手可得的身份地位,或許已經化為泡影。
可是她又能有什麼辦法呢?
縱使她有萬般手段,縱使她料定了永昌公主此舉就是要為難她,又能如何?對方不需要多說一句話,只要一個眼神,就能決定她一生的命運。
李妍熙怒氣沖沖地跑到李宸的居所,一直守在門外的舒芷見到她的模樣,揚了揚眉以示驚訝,本想替她通報,李妍熙腳步一頓,擺了擺手,「我還是先去見大公主。」
去見太平公主的李妍熙也沒說什麼,她既然說了韋氏的話從她耳入,不傳他人的話,自然也就是真的。她只是跑到太平那裏,嘀咕了幾句韋姐姐好像跟小公主不對盤似的,小公主才見到韋姐姐,就受傷了。適才韋姐姐去見小公主,我瞧她出來的時候臉色不太好,難道小公主因為手傷的事情罵了她一頓?
太平聞言,眉頭微蹙,「我不是叮囑了不需閒雜人等去見小公主的麼?」
李妍熙默了默,然後小聲說道:「是我替韋姐姐傳的信,說她想見小公主的。」
太平好氣又好笑地看了李妍熙一眼,「你替她傳信?」
李妍熙點頭。
&不怕李妍君怪你?」
&姐才不會怪我,她看到韋姐姐站在銀杏樹下那麼難過的樣子,心裏也不好受。」
太平:「……」她實在弄不太明白這對堂姐妹在想些什麼。
李妍熙抬眼,看向太平,欲言又止:「大公主……」
太平十分乾脆地說道:「有話快說,不許吞吞吐吐,你不先去小公主那兒跑到我這兒來,是不是韋娘子說了什麼讓你心裏不舒服。」
&姐姐看着好像有點恨小公主。」李妍熙偷偷打小報告。
太平聞言,冷笑,「或許不該是有點恨,應該是十分恨。不過她恨,又能怎麼樣?誰讓她莽莽撞撞,公主親自端的茶她消受得起嗎?」
李宸受傷,太平也沒什麼心情繼續留在不羨園,已經琢磨着待會兒就讓人打點明日離開不羨園之事,至於那些邀請來的貴女,雖然說是有些掃興,但各自送些小玩意兒過去就能打發。太平一想起李宸那隻包得跟豬蹄一樣的手,就有些牙痒痒,回宮之後,不數落一下這個韋氏,她心中都不舒服。
太平在性格方面,有幾分像武則天,當斷則斷,什麼事情一旦下了決定,便是有條不紊地執行着。公主儀仗離開了不羨園,諸位貴女自然也離開了,聽說韋氏在昨天的時候像是幽魂般在不羨園遊蕩了半宿,今日離開之時,精神十分不濟。
&妹的手被燙傷了,舒芷已經及時給她上了燙傷藥,可畢竟是血肉之軀,不可能即刻便能恢復如初。」
太平看向父母,輕聲說道,「我當時正和幾個人說話,沒留神阿妹,她便不小心燙傷了。」
太平和父母都在鳳陽閣李宸的居所當中,李宸被迫留在鳳陽閣里,不過是傷了手背,小題大作成這樣,李宸覺得要是傷在臉上,父母和阿姐都不知道要急成什麼樣?
李宸笑嘻嘻地說:「跟阿姐沒關係,是我自個兒不小心。」
太平瞪了她一眼,「什麼是你不小心,都是因為那韋家的小娘子,竟然如此不懂禮節,如何能讓你親自奉茶給她?」
武則天伸手摸了摸李宸的頭,問:「當真是自個兒不小心?」
李宸點頭。
而李治則是撩起了衣擺坐在李宸的旁邊,「什麼自個兒不小心,你從小到如今煮茶從未冒失成這般模樣,那韋家的小娘子是何許人物,你犯不着為她掩飾。」
李治看着女兒的手,原本白皙滑嫩的素手如今手背上一個紅色的印記,觸目驚心。這個小女兒,他從小就放在心尖上,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掌心怕摔了,從未在他眼皮底下受過任何損傷,如今好端端的白皙素手楞是黏了一塊藥膏在上頭般,李治怎麼看怎麼心疼,怎麼看怎麼鬧心。
李宸說:「才沒有替她掩飾呢,阿耶,你也別怪她。」
心疼又鬧心的李治見女兒為韋氏說情,以為她是因為韋氏是她母親為三兄選妃的人選之一,才為韋氏說情掩飾,便有些氣不打一處來。
帝王皺了皺眉,看向他的皇后,說道:「我記得你前幾日提過太平和永昌到不羨園邀請了一些人,說其中一個韋娘子,還是你打算定給英王的妃子?」
武則天聞言,便知帝王的心思,她微微頷首,與李治說道:「妾本擬是要定這位韋娘子給顯兒當妃子的,若是主上覺得不好,換掉即可。」
李治當即揮了揮手,「那就換掉。」
武則天對換掉韋氏的事情不痛不癢,相比起李妍君,她確實更願意讓韋氏成為英王妃,可如今韋氏一趟不羨園之行,讓兩位公主對她都心有芥蒂。李宸的燙傷即便是稍有身份的貴女都會十分介意的,女人的手就好比是第二張臉一般,武則天一直以來十分注重相貌儀表,對女兒的自然也不會輕視,如今看到身上小傷口都沒有過的李宸手上的大片紅印,說不心疼那是假的。
她更屬意韋氏當英王妃,不外乎是韋玄貞不過是個小官,在朝中毫無勢力。李思文是不一樣的,武則天甚至是十分賞識李思文的,想要提攜他的。若是他成為了英王李顯的岳父,又會增添許多不曾考慮過的因素。
但大唐滿朝文武,人才濟濟,也不是非得要提攜李思文才能成事。如今在帝王面前,她既是皇后又是母親,在皇后之前,她必須得是個母親。
與女兒和討好帝王相比,犧牲一個韋氏又算得了什麼?提攜不了李思文又怎麼樣?
沒有了李思文,她還是有大把的人可以提攜。
武則天的心思一向清明,她明白此刻不是糾結什麼英王妃的時候,而是在帝王面前,扮演好一個母親的角色,然後伺機解決她的心頭大患。
太子李賢最近在朝中好評如潮,勢力也有見長的趨勢,也該是時候讓明崇儼為太平公主和英王擇定婚期的時候,攪一攪太子的心思了。
英王李顯要再度納妃,當年英國公李績次子的嫡女李妍君將要加入皇家,成為聖人和皇后殿下的媳婦,太平公主要下降給城陽公主的幼兒薛紹,兩對新人正是豐盛年華,不論是宮中還是朝廷,都沉浸在大唐的公主和英王將要成婚的喜慶當中。
世事都是這般,幾家歡樂幾家愁。
韋玄貞原以為皇后殿下看上了他家中的嫡長女,榮華富貴指日可待,誰知一朝發現不過是黃粱一夢,當皇家派人去向李思文家中請期的時候,韋玄貞竟活活氣死了,留下一堆孤兒寡婦。至於他的嫡長女韋氏,說親說到了南方去,對方在當地據說是豪紳。可從皇家到地方豪紳的差距或許過大,再加上父親去世,父親屍骨未寒,幾位兄長便已找着各種各樣的藉口分家,韋氏既要分心照顧臥病在床的母親,還要分心主持家中內宅事務,韋氏在去感業寺為母親祈福的路上忽然暈倒,從此長睡不醒。
長安城這麼大,既不缺乏少年才俊也不缺乏名門貴女,韋氏的死或許給家裏人帶來了無限的痛楚,可在長安城的貴族圈中,是一點水星都沒濺起。而在大明宮中的永昌公主李宸,正陪着即將要出降的太平公主清點她名下的產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