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085:有艷淑女(八)(1 / 1)
太平和李顯兩人定在同一天大婚,公主出降,要在宮外設府。
公主自有邑思管理公主名下的產業,李宸和太平不過也是拿個冊子來翻翻看這些年來太平公主到底有多少錢多少產業,看完之後,姐妹倆乾脆研究起太平的公主府中花園要中些什麼花草。
太平身邊的侍女司棋手裏拿着一本冊子,一邊翻一邊說道:「養在鳳陽閣中的三色牡丹公主平常十分喜歡,到花開之時,別一朵在公主的髮髻上,名花傾城,可公主比名花更好看,肯定是要在公主府中養一些的。」
太平人逢喜事精神爽,整個人容光煥發,漂亮得能讓人看得失神。
李宸欣賞着自家阿姐的美色,「嗯,司棋的這個建議不錯,不過一定要在公主平時消遣的院子中種一些玉蘭樹。」
司棋抬眼,看向太平。
李宸將手中的一粒堅果彈了過去,「別看了,公主肯定會同意的。」
太平徐徐轉頭,回眸間一勾,便有無限風情,她似笑非笑地伸手從李宸的掌中取來幾個堅果把玩着,「你又曉得我定會同意了?」
李宸眨了眨眼,故作懵懂狀,「阿姐為何不同意?莫非是永昌記錯了,玉蘭花對阿姐並沒有任何意義?」
玉蘭花雖然別致,可太平並不喜歡像玉蘭花這樣素雅的鮮花,她偏愛雍容華貴的牡丹,可對玉蘭花卻有一份特別的情懷。李宸記得太平說過,她第一次見到薛紹,是跟隨母親一起前去城陽姑姑的公主府中,幼時的太平活潑好動橫衝直撞,一時淘氣爬上了玉蘭樹,是當時還是小正太的薛紹在玉蘭樹下英雄救美,從此奠定了太平阿姐對薛紹表兄橫看豎看都是十分滿意的態度。
太平看着李宸的模樣,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俏臉上儘是戀愛中的少女的神采,眼睛閃閃發亮,似乎是想到那些對她有着非凡意義的事情,便能給她帶來無盡的歡喜和滿足似的。她笑橫了李宸一眼,說道:「我就看等到你要出降的時候,還是不是如今這般淡定的模樣。」
李宸微微一怔,雙手托着下巴,看着十分憂愁的模樣,「可我擔心不能像阿姐這般,找到的那個人,恰好是自己喜歡的。」
太平聞言,伸手捏了捏自家阿妹挺翹的鼻尖,語氣十分寵溺:「你怕什麼?只要是你喜歡的,父親和母親都會為你找來。」
李宸彎着大眼睛,沒有跟太平爭辯些什麼。
很多事情無須爭辯,這世界這麼大,無數的陌生人擦肩而過,誰也不知道誰。
她什麼時候會遇見一個自己喜歡的?
不是處於對方的家世,也不是處於對方日後會不會因為政治鬥爭而遭遇無妄之災的考慮,只是單純地從內心喜歡這個人,還沒見到他,只是想到可以見他的時候,嘴角就會不由自主地揚起,即使思念磨人,可是因為是自己喜歡的,即便是那難熬的思念時光也會覺得十分甜蜜。
如果是在從前,李宸是會憧憬的。
可放在如今,她的身份是公主,身在宮廷,所能接觸到的少年才俊都處於權力中心。如果她必須要選駙馬,她或許不會想自己喜不喜歡,而是想這個人以後被母親弄死的可能性有多大。
她覺得此生要面臨的事情已經很多,心裏需要看開看淡的事情也很多,不想難得愛一場,最終還得承受痛徹心扉的感覺。
如果終究避免不了親情四面楚歌,至少她不希望自己的婚姻被當成一粒棋子。
如果真的不幸必須要當成棋子,那麼一次足矣。
太平公主和李顯的婚期已定,是在三個月後的良辰吉日,為太平公主和英王擇日的是父親和母親都十分崇信的嚴崇明。聽說嚴崇明在為英王李顯婚期擇日的時候,再度與父親說道:「英王貌類太宗,如今英王妃李氏性嫻淑,定能效仿當年長孫皇后之賢德,成為英王的賢內助。」
太子殿下李賢得知嚴崇明又來父親跟前借各種各樣的緣由,明則誇獎英王李顯,暗則指當今太子殿下不堪繼任,又驚又怒。
李宸早就耳聞此事,前去東宮找太子妃房氏閒話家常時,下人還沒通報,房氏就已經從裏面迎了出來,臉上神情如同是見到了救星一般,「永昌你來得正好,太子殿下如今也不知為了何事,正在訓斥守禮呢,他那么小一個孩子,又哪裏知道自個兒錯在哪兒?太子殿下將侍奉的人全部支走,將孩子訓斥得哇哇大哭,孩子不哭還好,一哭他便愈加暴跳如雷,直接上巴掌教訓,這該如何是好?」
李宸:「……」
她知道二兄自從當上太子之後,與母親勢同水火,平日裏草木皆兵,脾氣早就不像從前那般溫文,可她卻不知道二兄也會家暴?
&嫂別急,先引我前去看看。」
房氏領着李宸往東宮的太子的子女居所處走,還沒到便已經聽到李守禮嚎啕大哭的嗓門,一邊哭還一邊抽噎着,「父親,兒再也不敢淘氣了。」
房氏將李宸引至院子門口,便停下了腳步看向李宸,「永昌……」
李宸會意地點了點頭,「阿嫂不必引我進去,也不必讓人通報,我自行進去便可。」
太子李賢才能兼備,大概多才多藝的人都有一個通病,那便都是多情之人,喜歡到處留情,留過便忘。曾經李賢與太子妃也有過繾綣情深之時,可惜太子李賢在半年後便膩了太子妃,另尋新寵,不止寵幸有姿色有才藝的侍女,長得好看能討他喜歡的小郎君他也愛,簡直是葷素不忌。後來在九成宮之時,趙道生惹得李宸十分不喜,李宸二話不說將趙道生送走了,還義正言辭地質問李賢身為太子,私德這般是否合適之後,李賢的私生活確實有所收斂。
他如今東宮也好,宮外也好,並沒什麼同性情人,東宮裏除了一個張良娣之外,還養着幾個十分有姿色的美人,不過這些事情也不足以讓人詬病他的私德如何。
但即使太子如今私生活有所收斂,太子妃房氏后妃坤德甚好,可也並不受寵。
她也並不是沒想過要一個屬於自己的孩子,可太子十天半個月都不到她的宮中,偶爾有段時間也會去得勤一些,可只怪自己不爭氣。後來張良娣生下李守禮,張良娣出身不差,頗受太子寵愛,房氏自己既然無所出,便將張良娣所生的李守禮過繼了好生培養,這對李賢而言,是喜聞樂見的。
旁人都說母憑子貴,可李賢卻不是,在李賢眼中,那是子憑母貴。他寵愛哪個人,哪個人生的孩子在他眼裏便是最好的,他寵愛張良娣,自然也對李守禮十分寵愛,這時太子妃願意將孩子過繼了,無疑是件好事。
太子妃有容人的雅量,東宮后妃安寧,旁人對太子的私德也就沒什麼好挑剔的地方了。
李宸進去的時候,一抬眼,就看到了那個小小的李守禮頭頂着一本書站在庭中的空地里,而李賢則是黑着臉坐在旁邊的椅子上。
李宸默默擦汗,還好,不是家暴。「二兄。」她的聲音好笑中又帶着幾分嗔怪。
她的聲音成功地引起了李守禮的注意,他頭一轉,頭頂上的本子就「啪」一下掉到了地上。他一愣,低頭看了看那本跟磚頭一樣的書,扁着嘴看向父親。
李賢冷聲說道:「你若是再敢哭,就讓你頂兩本!」
李守禮本來要崩掉的淚又忍了回去。
李宸看得啼笑皆非,「有話好好說,守禮能曉得什麼事,二兄即便是心中不痛快,也不該這般遷怒於他。」說着,她走過去蹲下與李守禮平視,平常對這個侄兒十分嫌棄的永昌姑姑此時難得不嫌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拿出手帕將他哭得髒兮兮的小臉擦乾淨,伸手勉為其難地輕輕抱了抱他,「別難過了啊,父親罰你肯定是你犯錯在先,男子漢可不許這麼嬌氣的。」
李守禮將臉往李宸的肩膀蹭了蹭,委委屈屈地「嗯」了一聲。
李宸將他放開,拍了拍他的肩膀,「母親在外面等你,趕緊去吧。」
李守禮聞言,並沒有走,目光怯怯地看向李賢。
李賢對着孩子那怯怯的目光,又想起適才李宸的話,雖然孩子犯錯在先,可不過是個孩子,他與個不懂事的小毛孩計較什麼?
這麼一想,李賢心中便生了幾分愧疚,礙於面子,只是硬邦邦地說了聲:「去吧。」
李守禮得到父親放話,跑得比兔子還快,一溜煙兒的就沒了蹤影。
李宸望着他小小的人兒「噠噠噠」地往外跑,一向覺得孩子麻煩得要死的心裏忽然覺得這熊孩子也有幾分可愛。
李賢站了起來,直接走到李宸聲旁與她並肩而立,看着李守禮落跑的身影,笑着問道:「太平即將出降,你不陪着她,跑來東宮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