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2居喪淫縱(1 / 1)
「那是,也沒聽說誰還要上疏彈劾的。」
「真是古怪,你說是誰讓他彈劾小閣老的,也沒聽說他是哪邊的人吶。」
一間茶樓里,幾個還沒有換下官服的官員在討論着。
而類似的場景在京城各處上演,無一例外都是都是京城大大小小的官員。
酉時的時候,不少官員已經準備轉移戰場,開始討論一會兒去哪兒吃飯和耍樂,是去演樂胡同還是勾欄胡同。
對於他們來說,自然首選教司坊開辦的場所,那裏的姑娘大多為犯官家卷,素質還是比較高的。
「去演樂胡同那邊看看,到底進哪家到時候再說。」
「嗯,可以。」
依舊是那個茶樓,幾個官員已經起身,準備離開。
「聶兄怎麼還沒來?」
「可能兵科有什麼急事吧,上月他不是說兵部給廣東劉顯下了見機行事的命令,讓他們尋機剿滅福建反賊。」
「嗯,有一個多月了,也不知道福建是不是有什麼新消息。」
「沒關係,明日見到他就知道了,呵呵。」
幾人已經走到門前,正要開門出去,「吱呀」一聲,門已經被人從外面推開,一個青袍官員已經出現在門前。
「咦,你們這是要出發了?」
「聶兄,你怎麼才來,我們還以為今天你不來了。」
原來推門的正是他們口中的聶兄,在兵科辦差。
「嗨,給粵、贛發文,耽誤了點時間。」
那官員笑道,不過隨即臉上笑容收斂,對自己的朋友又說道:「你們還不知道吧,出大事兒了。」
「何事?福建那邊又吃敗仗了?」
「呵呵,敗了再派兵去剿就是了,只要不是打到南京城就沒多大點事兒。」
「不會吧,前些日子你不是說已經把反賊打回去了嗎?現在那幫反賊只能在閩、贛、粵三省交界處流竄。」
「你們說道哪兒去了,我是說京城,先我出來的時候,聽到守衛宮門的大漢將軍在說傳,陛下下旨捉拿小閣老。」
「啥?」
「真的假的?」
聶姓官員說出的消息,讓幾個官員都是大吃一驚。
一個滿臉嚴肅的官員這時候看着聶姓官員忽然笑道:「聶兄,這個笑話可一點也不好玩,呵呵,我知道了,你在逗我們,哈哈」
「我說呢。」
「呵呵,好吧,看你一本正經的樣子,你騙到我了。」
聽到那官員的笑話,其他幾人都樂了起來,也不再是先前那副驚詫的模樣。
「我騙你們什麼,我真聽他們這麼說。」
聶姓官員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說道:「我出來以後,在大街上就看見不少錦衣衛在巡街,這可不尋常,以往這時候也就兵馬司的人在街上轉轉,那幫子人早就下值了。」
「真的?」
說話間,已經有一人幾步走到窗邊,輕輕推開窗戶往外張望,很快就說道:「還真是,錦衣衛的人還真不少。」
知道窗外大街上真有錦衣衛巡街,幾人都快步走到窗邊向外看去,果然有幾個校尉走在街上,警惕的看着周圍的人群。
錦衣衛巡街,上午的時候很正常,可這個時辰卻不常見,這個時候都找地方吃吃喝喝去了,誰還會出來,也就是兵馬司的丘八才會苦哈哈的出來巡邏。
不過幾人很快想到剛才的消息,不約而同轉身看向身後的聶兄,道:「這麼說,嚴世藩真被陛下抓起來了?」
「我看像。」
嚴世藩被錦衣衛捉走的消息飛速在京城傳播,即便是在散衙後,依舊很快傳入了在外尋歡作樂的官員耳中。
鄒應龍在遞交彈劾奏疏後,就在都察院告假,直接返回家中。
他不知道這份奏疏上去,迎接自己的是什麼。
或許是被陛下留中,被置之不理,或者是緹騎撞門拿人,自己就此身陷令圄。
至於是否會遭到打擊報復,被調往邊陲蠻荒之地,他倒是不擔心,因為都察院的老大是潘恩,這位可不是嚴家能影響的人,徐階可是給過他保證的。
他之所以上疏彈劾,也是因此。
有頂頭上司罩着,鄒應龍還真不擔心被打擊報復。
而從今日起,這幾天他都不打算去上值,就安心呆在家裏等待結果。
此時嚴嵩已經回府,不過剛躺下休息,門外就有腳步聲響起。
「老爺,是辛二管家在門外候着。」
正在給嚴嵩捶腿的丫鬟低聲說道。
「進來吧。」
嚴嵩隨口說了一句。
很快,嚴辛就已經急匆匆走進屋來。
「老爺,出大事兒了。」
嚴辛只是站在嚴嵩面前,規規矩矩的站着,嘴裏手了一句話後就閉嘴不言。
嚴嵩聽到「出大事兒」的時候,已經睜開眼看向他。
嚴嵩明白,嚴辛辦事很靠譜,之所以只開個頭就不繼續往下說,肯定是有些避諱的,畢竟屋裏還有不少人。
「你們先下去吧。」
吩咐一聲,很快屋裏幾人都應是,隨即全部都出了屋子。
嚴嵩依舊靠在躺椅上問道:「出何事了?」
「老爺,大少爺被錦衣衛的人拿走了,你說現在我們該怎麼辦?」
嚴辛一副哭腔,低聲說道。
「什麼?」
嚴嵩說話的時候已經不似剛才那般慵懶,而是迅捷的起身坐直身體。
「大管家也被拿走了,據說還有一隊緹騎已經出京南下,說是要去拿嚴冬。」
嚴辛繼續說道。
「嚴年也被抓了?」
嚴嵩驚訝道。
「是啊老爺。」
嚴辛說道。
「還有誰?」
嚴嵩只是皺眉,又問道。
「沒了,只捉了少爺和嚴年,還派人去捉嚴冬。」
嚴辛苦着臉答道,不過心中也在慶幸,之前很多事兒他都沒有參與,只是幫着大少爺管理幾個鋪子。
露面少,自然也不引人關注。
他也不知道,若是突然被錦衣衛拿走,自己會是什麼樣子。
他來前可聽人說了,嚴年在府外被帶走時候的慘樣。
一開始,嚴年還用嚴府大管家的身份想要敲打這幫錦衣衛,沒想到被人用刀柄一頓抽,然後被抓着頭髮拖住,據說屎尿都被打出來了。
「錦衣衛拿人,呵呵看來,我們是要回江西老家了。」
嚴嵩轉瞬就不再驚訝,坐直的身體又軟軟的靠在躺椅上,「這段時間,家裏你做主。」
「老爺,大少爺被錦衣衛捉走,你不進宮覲見陛下求個情嗎?」
嚴辛焦急的問道。
「明日再說吧,若是陛下有心,無論我怎麼去求都是無用。」
嚴嵩只是喃喃道,「有時間,安排下人收拾下家裏的東西。」
嚴嵩不擔心嚴世藩在詔獄裏會受苦,畢竟他勞資還是當朝首輔,錦衣衛的人也不會這麼沒眼力勁。
實際上,凡大臣下獄,最初都會得到優待,畢竟沒人知道他們會不會很快就出去。
得罪狠了,人家還不想辦法找回場子。
真正開始虐待,也是在被關押一段時間以後,看到沒有被放出去的跡象,那才是真正的犯官,他外面的關係不行,撈不出人來,獄卒自然也就不會再給面子,會找各種理由索要賄賂,如果想要再大獄裏住的舒服點的話。
所以,這段時間,嚴世藩在詔獄裏應該過得很滋潤,至少不會受苦。
上午嚴世藩看到彈劾奏疏時,寫了不少紙條遞出去,他看到了,但是沒吱聲,他現在認命了,也折騰不起了。
希望他的安排有效吧。
魏廣德到家後不久,他也聽到風聲,不過派人送消息的是裕王府的人。
居喪淫縱?
魏廣德沒想到讓嚴世藩倒台的理由居然如此簡單。
看這樣子,大明朝的皇帝還真的是默許手下官員貪墨啊,反而是對違反天倫理法看得很重。
想到這裏,魏廣德忽然想到自家老丈人,把侍妾抬成夫人,要是嘉靖皇帝知道了,會不會也嚴肅處理?
說來也奇怪,以錦衣衛的厲害,難道不知道南京那邊發生的事兒?
難道皇帝不知道魏國公府發生的一切?
魏廣德不確定,也只能隨便想想。
第二日太陽升起,魏廣德直接去了裕王府,要最快得到朝廷里的消息,裕王府自然是最快的。
嚴嵩很早就到了內閣,不是他不關心兒子的生死,而是需要知道抓兒子的理由,以及陛下到底怎麼批的那份奏疏。
很快,他就看到了嘉靖皇帝批紅的奏疏。
致仕。
嚴嵩心裏已經有了準備,也不覺得難以接受。
其實,在嚴嵩過了八十大壽以後就已經隨時準備了,只是沒想到兒子被關進詔獄以後才看到這份旨意。
內閣里的人應該都已經看到那份奏疏,嚴嵩走進來的時候,從他們詭異的眼神里就已經有了預感。
讓人磨墨,嚴嵩就提筆寫下一份請罪奏疏和一份請求致仕奏疏。
現在,他還是大明朝的首輔,嚴世藩已經被抓進詔獄,也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只有先面見嘉靖皇帝,請罪加求情,希望陛下能夠看在多年侍奉的情面下饒了嚴世藩。
而此刻,嘉靖皇帝讓嚴嵩致仕的消息也已經傳出內閣,首先聽到消息的自然是六科,之後才是宮外的衙門。
實際上,在昨晚聽說嚴世藩被拿下後,不少人都有些動心,要不要跟風彈劾,甚至許多官員身上就帶着幾份奏疏,打算隨機應變,看遞上那份奏疏合適。
不過,在他們還在觀望猶豫的時候,通政使司那邊就傳出消息,大量彈劾嚴嵩父子貪權斂財的奏疏已經被遞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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彈劾的內容五花八門,許多都是翻舊賬,特別是貪墨方面,只是明眼人都能看出,這些奏疏里所陳述的罪行,雖不敢說全部真實,但卻被大量誇張甚至編造。
「誰在彈劾?」
昨日西苑的命令讓裕王很重視,所以今日一大早就進了書堂院子,和殷士譫等人一起等着消息,想看看嚴嵩那邊是怎麼佈置反擊的。
隨着大量奏疏抄本被送來,裕王翻看了幾份後就沒有了興趣,目光看向了魏廣德。
今日魏廣德也是姍姍來遲,是王府幾位屬官里來的最晚的。
魏廣德這會兒還在翻看那些奏疏,不過嘴角卻是掛出笑容。
「善貸,因何發笑?」
裕王忍不住了,昨日魏廣德可是說了,最怕的就是出現這樣的場面,大家一股腦蜂擁上疏,胡亂彈劾,現在的情況可是出現了最糟糕的局面。
「殿下,這些應該是昨日嚴東樓看了鄒應龍奏疏後做的佈置。」
魏廣德的話吸引了殷士譫、張居正等人的注意,他們已經放下手裏的奏疏抄本看了過來。
「你是說,這些彈劾奏疏不是徐閣老安排的?」
裕王之前就已經想到此節,看看上奏的人,大多都是品級極低的官員,可都沒什麼分量可言。
徐階都拒絕他們聯絡朝中大臣出手彈劾,按道理來說也不會發動太多人參與其中才對,否則就應該韓信點兵多多益善,是不會拒絕裕王府也幫忙聯絡的。
「徐閣老嗎?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徐閣老應該不會讓人這樣胡編亂造彈劾奏疏的。」
魏廣德只是笑道,眼睛也看向張居正。
張居正這時候起身,對裕王拱手道:「殿下,這些上奏的大臣,微臣都不熟悉,應該如善貸所言。」
「嗯,那他們這麼做,會不會壞事?」
昨日嚴世藩依已經被下獄,裕王可不希望父皇看到這些胡編亂造的奏疏改變主意。
「應當不會。」
魏廣德這時候斬釘截鐵大聲道,「若是陛下尚在猶豫此事,斷不會當日就做出批紅,還命令錦衣衛拿人。」
「是,昨晚微臣也思考了很久,覺得陛下應該已經下定決心讓嚴嵩離朝,只不過對嚴東樓等人的處罰,可能不會很重,甚至可能只是象徵性處罰。」
張居正這時候也附和道。
「可惜,嚴家父子作惡多端,擾亂朝綱,居然不會因此受到處罰,實在讓人惋惜。」
裕王聽到張居正的話後,一臉惋惜道。
「涉及陛下顏面,當不會重罰,更多還是針對嚴世藩及嚴府那些為虎作倀的家丁。」
魏廣德輕輕搖頭道。
裕王的心態很不好,他早就給裕王說過,處罰與否,看重的其實不是官員罪責大小,而是對朝堂的影響。
只要不是那種天怒人怨的奸臣,動搖國本的叛逆,都不至於被重重懲處。
至於當初夏言被殺,其實更多的還是嘉靖皇帝那會兒昏頭了。
就在這時,外面有小內侍進來稟報道:「殿下,各位大人,剛剛收到消息,嚴閣老去了西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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