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四章 知音識舊人(1 / 1)
師徒兩人聊了許久才停。
柳靜庵笑道:「你師母甚是掛念你,常嘮叨你不常上門看她,快去後院拜見一下吧。」
賈琮臉有愧色:「師母對賈琮最為憐愛,最近弟子只記得忙自己事,沒有孝親於上,實在慚愧。」
賈琮想起當初自己生母靈位難進宗祠,師母崔氏便特意讓孫子送祭品到賈府,為他站位鳴不平,關愛之情溢於言表。
在賈琮心中,賈赦和邢夫人算哪門子親長,只有眼前這對老人才是真心對待自己,心中早已把他們當成了至親。
柳靜庵微笑道:「伱也是忙於公務,你師母會體諒的,快去看看吧。」
柳靜庵望着賈琮離開的背影,輕輕嘆了一口氣。
他給賈琮起了表字玉章,本來只希望他做一個飽學之士,一生平安度過也就罷了。
可是憑他這等心智謀略,分明就是欲行大事、攪動風雲之輩,哪裏是幾卷書本都圈得住的。
崔氏微笑道:「琮兒馬上要到北面辦皇差,這一去時間可不短,今日特地過來和他師傅道別的。」
說到這裏,那麗人也掉下眼淚。
手挽琵琶撥盡最後一個弦聲,餘音繚繞不絕,餘韻悠然不斷。
崔氏臉色納悶:「你都把我搞糊塗了,那到底是相識,還是不相識?」
崔氏讚嘆道:「真是青出於藍勝於藍,比之你師父全盛之時,有過之而無不及了。」
崔氏說到最後,話語微微有些哽咽。
柳家內宅,崔氏房內。
秀清有福,能收到你這樣的佳弟子,得傳她的衣缽。」
那麗人安慰道:「崔姨不必傷感,當年我也是得貴人引薦,才能拜到師傅門下。
她的身後站着個妙齡女子,身形高挑婀娜,容顏秀美,一雙明眸亮如點漆,神采湛然。
說起來,我可為崔姨的弟子揚名有功,崔姨可怎麼謝我。」
師傅離世時已年過六旬,纏綿病榻,用盡藥石都回天無力。」
崔氏笑道:「原來這當中還有這等緣由,如此便更好了,今日相見了便更和睦了。」
崔氏見自己勾起她傷感,連忙止住了話頭,問道:「這首詞是琮兒在金陵時所做,你如何能彈奏得如此嫻熟?」
那麗人好奇道:「今日相見?今日崔姨這弟子也到府了。」
那麗人微微一笑道:「我和崔姨的得意弟子,也算相識罷,不過也不算真正相識。」
穿了碧色寒梅緞面對襟褙子,白色交領襖子,下身是條米白長裙,風姿綽約,清雅中透着一絲冷艷。
只是秀髮上那支陳舊的銅簪,略有些扎眼,與通身的裝扮,格格不入。
那麗人笑道:「當初清音閣的曲娘子拿了他這首詞回來,我看了極愛,便親自譜曲合唱,此後這曲子便極快傳唱江南。
一個高挑婀娜的麗人,頭挽高髻,不飾釵簪,身穿雪色道袍,風姿超然,光彩照人。
站在一旁的妙齡女子,聽了這話目光一閃。
賈琮進入柳宅後院,柳家家人僕婦,都知他是老爺最寵愛的關門弟子,老夫人更是將其視同己出。
自然不會有人擋他進內宅,所謂入室弟子,取家門登堂入室之意,親緣深厚不亞於血脈子侄。
賈琮被丫鬟引着,進了崔氏的房間,見屋子裏並不是師母一個人,微微有些意外。
首先便看到那頭挽高髻,不飾釵簪,身穿雪色道袍的女子,姿容清麗絕俗,氣度不凡,身邊放着一尊玉制弦槽的琵琶。
他想起剛進柳宅聽到的琵琶清音,大概就猜出了這女子是誰。
崔氏看到賈琮臉上一喜,又嗔怪道:「你這孩子每天到處忙,也不記得來走動,非得要遠行才肯過來看師娘。」
賈琮笑道:「都是弟子的不是,以後一定改,往後我一定隔三差五的看師娘,師娘不厭煩我就行。」
賈琮一句話討的崔氏歡喜,又說道:「今日來了新客,我給你引薦一下。」
賈琮卻笑道:「師娘,方才我剛進宅子便聽到琵琶天籟之音,當初我曾在金陵濯江樓曾聽過一次,至今難忘。
要是我沒猜錯,這位姑娘定是稱玉尊琵琶天籟音,金陵清音閣閣主清娘子,只是當初我簾前聽音,未能得見真容。」
清娘子微微一笑:「賈公子以曲聲識人,倒也是知音。」
崔氏倒饒有興致的一笑:「清娘果然說的沒錯,你和琮兒還真是既相識又不識,這也有趣。」
「琮兒,清娘姓杜,是清音閣先閣主的弟子,先閣主姓李名秀清,是師娘少年時金陵的手帕交,論起來都不是外人。」
賈琮聽了微微一愣,他知道師傅師娘祖籍都在金陵,有金陵的手帕交自然不奇怪。
只是杜清娘的名字,和自己生母杜錦娘的名字,只有一字之差,倒是有些巧了。
崔氏又道:「琮兒,我和你師傅一向不怎麼出洛蒼山,清娘如今在教坊司當琵琶色教習,要是遇到這麼事,你可要幫師娘關照着一些。」
賈琮笑道:「師娘放心,清娘子有事可送口信到榮國府,我一定盡我所能。」
這時賈琮的目光注意到房間裏另外一個女子,等看清她的容貌,目光不禁微微一凝。
「這位不是鄒姑娘嗎。」
鄒敏兒心神微微一顫,腦海中往事翻滾,喧譁富麗的鄒府,自己的父親引刀一快,鮮血撒滿了壽宴。
而自己被關進女牢,眼睜睜看着母親憂憤而亡,最後還被打入教坊司,差點淪為娼妓。
想到這些,似乎有股血腥味在瀰漫,心頭頓時一片冰冷,說道:「原來你還記得我。」
賈琮看到她的表情,多半也猜到她心中所想,這種事多說無異,雖然他問心無愧,但梁子算是結下了。
便隨口回了一句:「自然記得,當初在紫雲閣,我還讓了條玉帶給姑娘,如今你安然無恙,那就好了。」
賈琮離開金陵時,便聽說鄒懷義罪大惡極,家人都被下獄牽連。
雖然以他後世人的觀念,不贊成禍及家人,但眼下的律令便是如此,不容他去置喙。
如今見她安然跟着杜清娘身邊,多半是得到對方的庇護,也算是一件好事。
此時崔氏和杜清娘,都感覺到兩人之間的冷漠和生硬。
杜清娘只是明眸微轉,不知在想些什麼。
而崔氏卻是心中納悶,自己這弟子生得出奇的得意,一向很受女孩兒青睞。
每次賈琮來家裏,崔氏那幾個未出閣的孫女兒,總是找些由頭偷偷來瞧他,也不知害臊。
要不是書香門第最看重人倫輩分,而賈琮是老爺的入室弟子,和自己兒子同輩,說不得她早就招了他做孫女婿了。
清娘說這女孩兒是她剛收的弟子,崔氏見她人物出眾,看着倒是順眼。
卻不想她見了賈琮,為何異常冷漠,倒也是奇怪。
洛蒼山的山道上,一輛馬車在漫山的樹蔭中穿行。
杜清娘在車中閉目養神,突然又睜眼看了一下身邊的鄒敏兒。
「當初我也在金陵,也聽說是賈琮入鄒府拿人,你父親當堂自盡。」
「你父親犯的事太大了,就算沒有賈琮,也會有其他人去拿他,最終還是難逃罪責。」
鄒敏兒聽了這話心中一痛,出事之後她被關在應天府女牢中,早有衙婆和她讀過父親的罪狀。
這也是官府對入罪家屬一貫要做的事,讓她們知道因何事牽連入獄。
罪狀上說父親指使水監司官兵,搶劫了幾十艘外洋商船,每次掠奪資財,都殺光滿船的人。
當時自己母親在獄中憂憤而死,多半也是聽了父親做的事,受了驚嚇,愧怒難當,沒了生趣。
清娘子說的沒錯,就算沒有賈琮,這事也會發生。
但她寧可是個素不相識的人闖府拿人,可偏偏就是賈琮!
「今日我聽了賈琮的話才知道,你常在屋裏拿出來看的玉帶,就是賈琮讓給你的吧。」
鄒敏兒聽了這話,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手中的絲帕擰攪成一團。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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