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五章 宋大人的勸誡(1 / 1)
含元殿內,
高台上,
張瑾瑜問詢要了一支毛筆,儲年不知何意,從身後桌上拿起毛筆沾了墨,遞了過來,
張瑾瑜隨後接在手中,對着此人答卷摺子上的文章,就是一滑,一道長長黑道留在上面,
「侯爺,你這是?」
儲年大驚,侯爺是不是太過了,
「嗯!如此甚好,此人卷子污了,不用入冊,此人不錄用,」
而後又在另一個答題摺子上同樣一滑,隨之蓋上,扔在一旁,放下筆,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總算心情好一些,只有儲年大人坐立不安,
「侯爺,此人雖說有些狂妄,但才情還是有的,侯爺,會不會給他個機會,」
儲年畢竟是文人,知道科舉不易,實在不行給他個機會,把人叫回來,重新再答題寫一遍,
張瑾瑜轉頭看向儲大人的矯情,笑道;
「儲大人是心軟了,愛才之心,人皆有之,本侯也不例外,要不然也不會在他進考場時候就放他進來,」
「那,侯爺這次又是?」
儲年不解,怎麼忽然又嚴厲了,
「那是在救他,此人不說性格,就是牽連靖南侯府和長公主,本侯就不能點他,在官場口無遮攔,到時候,牽扯的可不是少數,本侯在,就攔着,不在,隨其他人怎麼點,出了事,牽扯出來,可就不是本侯能管得了的,這一屆座師,最起碼,坐在這裏的人,都是。」
這也是張瑾瑜剛剛想到的,不僅如此,還想到長公主府上,殿下雖美,可是蘇家的事,他可真不想摻合,說不得京南那一片,亂的就是他們。
「這,也罷。」
儲年皺着眉頭,還真是沾手不得,侯爺看得清楚,畢竟座師可是有他一份,歷來主考官為座師,副考官也可為,一旦登門拜訪,名義可就定下了,至於其他的人則是沒這個權利,也少有考生破壞規矩,所以侯爺所想,是對的。
「行了,儲大人不要急,放寬心態,走,隨本侯用膳去,肚子都餓了。」
「呃。是,侯爺。」
順天府衙門,
大牢裏,被打過的賈芹,上過藥的傷口也結痂了,人也醒了過來,只是頭腦昏沉,難受不已,其餘人見了大喜,總算沒有性命之憂,如今在牢裏也不知怎麼辦,
「薔哥,現如今咱們怎麼辦?不知主家如何處理咱們?」
賈芳不由得露出膽怯神情,其餘人也一樣,
賈薔躺在那,絲毫沒有看出驚慌的神色,聽見學堂幾人的哭聲,起身呵斥,
「怎麼,都後悔了,此事既然做了,就要做下去,半途而廢,輪到賈瑞報復,你們不還是更難受,想來賈瑞也該醒了。」
眾人聽了,覺得有理,不做不行啊,只能一條路走到黑了,畢竟之前族老,也派人來瞧了他們,言語中都有警示之意,各執一詞不說,隱含的意思,賈薔想了想,族老的意願,竟然是寧國府一脈的爵位,這樣一來,怕是真的要動手多想了,別說其他的,就是誰立為族長,誰立為繼承爵位之人。
至於賈瑞,眾人在牢房木欄內,擠着往那邊瞧着,
只見賈瑞躺在地上,翻了個身,而後,伸手在門口地上摸了個饅頭,邊躺着邊吃了起來,顯然是沒了事,兩邊的人都沉默,知道有些事需要在堂上對峙,
索性就都不再多言。
衙門裏,
徐加慶坐在高台上,冷着臉,也在想怎麼審這個案子,身邊的治中宋大人瞧見,頗有些不解,為何徐大人竟然沒有接應榮國府的拜帖,里外都透着蹊蹺,難不成大人還真想審一審此案。
「大人,牢頭來報,說是關在牢裏的,榮國府族人,都能吃飯了。」
所說的能吃飯,就是民間俗話,吃飯病不來,不吃病如山,所以徐加慶心頭明白,事不遲疑,要審,至於怎麼審,可就難了,牽扯榮國府,哪裏會有這些事,
「把人帶上來,」
「是大人。」
宋大人無奈,打發差役離開,而後趕緊訴說;
「大人,此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榮國府可不是寧國府,牽扯眾多,如今又在關口,朝堂詭異,要是大人開了口子,難以收手,必定會牽扯朝局,大人,您坐在這位子上也不太容易,就怕,是捅了馬蜂窩了。」
也不算宋大人危言聳聽,都是難纏的主,萬一從中查出天大案子,那就玩完了,賈珠可是太上皇時候的舉人,正巧是趕在當今陛下登基之前,那時候,首輔大人可還管着內閣,正巧最後一屆科舉,乃是李首輔為主考官,身為座師,賈珠真的被害死,又當如何。
只一句話,就讓徐大人沉默良久,這些他都知道,可是那個北地小娘,可是自己心頭好,如何就沒了,
「本官有心思,知道輕重,先把狀紙什麼寫了,審問一番,等洛雲侯出來了,再理順此事,」
徐家慶這是做了兩手準備,有個章程在手裏,進退有據,
「這,是大人。」
治中宋大人也無法,話都說到這裏了,再勸也是無用。
稍等一會,
衙役就把賈家一群人喊上來,雙方怒目而視,站在堂下對峙,互不服氣,
徐大人一手拿着驚木狠狠拍下,
「都老實些,這是衙門,你們的事,本大人也了解一些。既然互有冤情,那就各自把訴狀寫下來,來人啊,筆墨紙硯給他們。」
「是,大人。」
一旁的書吏,早把備好的紙筆,遞給雙方,
兩邊的人相互對視一眼,賈薔拿過筆,暗道,寫就寫,
直接寫了兩個訴狀,一個是主家派人欺壓偏房子弟,剝奪恩科名額,另一個就是替賈珠伸冤的狀子。
至於賈瑞,也灑脫光棍,一屁股坐下,拿着筆就也寫了狀子,說是學堂人狼心狗肺,不知好歹,造謠主家,另一份也不甘示弱,他們寫兩張訴狀,他也跟着,想了想,就寫下賈家族人吃裏扒外之事,替外人做活,污衊主家,林林總總,雙方可把賈家那些事全寫上了,整整四張訴狀,
由書吏拿起來,掃了一眼,也不自覺咽了口唾液,只得把四張訴狀放在徐大人桌上,擺放整齊,
剛放下,宋大人也好奇湊來一觀,只見寫了那麼多,什麼醃事都有,這是把賈家老底子都掀了出來,如何是好,
徐家慶也是一陣頭大,這些人果真不知好歹,有些事能寫嗎,
「你們所寫的,可有依據,」
「回大人,有,所有的事,皆可問詢賈家族人,都是知道的,族老那也有賬本。」
賈薔毫不退縮,大聲嚷嚷出來,賈瑞也不等徐大人問,挺着身子也站出來,
「大人,草民寫的句句屬實,賬本咱也都有,他們這些人的家人,都有人在碼頭和商會,替別人幫工,族裏的事,可一件都沒做。」
雙方相互看不順眼,讓徐大人一陣頭大,厲聲呵斥;
「滾,都帶下去,」
「是,大人。」
衙役又趕緊把人帶下去,只有宋大人面有難色,
「大人,雙方訴狀,都有據可依,問一問都能查證,但是有一點,賈珠的死可是大事,剝奪名額的事,反而是小事,畢竟幾人讀書也沒幾天,不見得能考上,應該是眼紅朝廷發的二兩銀子,賈瑞的訴狀,那就是賣好了,無關緊要,也不能查。」
這段話,就能看出宋大人的功底,快把事情分析的透徹了,想來也是大差不差,畢竟小人的心態,都差不多,另外還有一點,他沒敢說出口,就是寧國府的爵位,財錦動人心不假,能下死手的可是成襲爵位,但是他一個個小小治中,萬不可多言一句,整個勛貴都瞧着呢,外人碰觸,可就沒活頭了。
徐大人坐在那,思慮片刻,倒也是真的為難,不說其他的,就是想和侯爺見一面,問一問,可是手上的訴狀,寫的都是賈家的事不說,還牽扯陳年舊事,賈珠他也不陌生,是天寶三十年的舉子,那時候賈珠在京城頗有名聲,座師還是,嗯!
徐家慶一愣,好像太上皇在位時候,最後一屆科舉,就是李首輔為主考,是座師,這,
看來之前的想法有些冒失了,既如此,
「宋大人,勞煩你把訴狀抄上一遍,派人送去榮國府,給老太君,看看她們怎麼說?」
「是,大人,卑職這就抄錄,不過大人,下官以為,如今的榮國府可能真的沒有看重此事,不說其他的,那夜榮國府派人看了他們之後,就沒人上門了,老太君是任由咱們判了,關鍵是,這賈家牽扯很多,真要判,還要遞交大理寺,反而是沒法了,」
想了想,宋大人靠近了過來,說道;
「大人,不如藉此機會賣個好,拿着銀子就把此事結案了,賈珠的事,時間太遠,查無實證,就算了。」
這也算是息事寧人,既得了面子,又得了實惠,還不落人口實,而且這些人,一看就是欺軟怕硬,懲處一番就成。
但是徐大人並未答應,心中那一抹倩影,總之是揮之不去,更不知道此女在何處承歡,想到自己得而復失,怎可罷手,就算是判了,也是秉公執法,
「宋大人,你去做就成,剩下的事,不用你操心。」
冷冷回了一句話,人就起身回了後院,留下宋大人傻了眼,為何徐大人要迎難而上呢,這裏面另有隱情,
看着桌子上的訴狀,無奈,拿過書吏的筆墨紙硯,重新照着訴狀,抄錄一遍,
「江捕頭,你把訴狀拿着,去榮國府一趟,你交給他們當家二奶奶,順便看看榮國府怎麼說?」
此事也不是徐大人說不讓操心,就不讓操心的,畢竟同在一個衙門,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此事,還需要觀望啊。
「是,大人,卑職這就過去,不過,大人,要是榮國府愛理不理又如何?」
宋昌平眼神一凝,愛理不理,那只能按照徐大人說的,公事公辦了,怎麼打的人,怎麼判,至於其他的,則不牽扯,賈珠一案,人都死了那麼久,真的去查,也是查無實證,只能上報了。
「那就公事公辦。」
「是,大人。」
江捕頭臉色一沉,知道大人們的意思,這一趟就能去,接了抄錄訴狀,這就出了府衙大門。
而榮國府,
只有王熙鳳,不斷派人去族老那說和,送銀子送銀子,說好話說好話,總算是說動了不少人,可惜,兩位族老始終不鬆口,這樣一來,還是要自己動一動了,至於府上,也因為此事一鬧,平日裏熱鬧的榮慶堂,只有三春在那陪着老太太,其餘人就像是商量好的一樣,各自都待在院裏,不曾出院門,
「平兒,帶上人,去胡同巷子裏再走一趟,說來也怪,平日裏都不問事的人,現如今,都是一個頂一個,要是賈家的爺們都這樣,還要咱們女人管這些作什麼。」
平兒在外間屋子收拾了一番,剛好聽見奶奶抱怨的話,鬼使神差回了一句,
「是不是爺們,內里只有奶奶知道,這不也是入了賈家的門了嗎。」
「好啊,你個小蹄子竟然都開始能說奶奶我了,是不是思春了,給你也找個賈家的爺們,讓你順順心,嘗一嘗什麼滋味不成。」
說完,人就走了出來,對着平兒的身前,狠狠摸了一把,浪花迭起,平兒紅着臉躲開,
「奶奶何故如此,奴婢可不敢。」
「哼,還有你不敢的,笑話,快,隨我去看看,到底怎麼回事,」
王熙鳳俏臉微紅,心底難免想着賈璉,這一去也好多日了,也不知到了何處,可是有危險,一想到此,心中頗為不安,
瞧了一眼平兒的豐碩,狠狠瞪了她一眼,按下心中思念,就要出門,誰知剛走到院子,就見到來旺急匆匆跑了進來,焦急的喊着,
「奶奶,順天府的江捕頭來了,說是順天府的宋大人,要來給奶奶送東西來了。」
「哦,什麼東西?」
王熙鳳瞬間想到了徐大人,他不是不理會榮國府嗎,如今是何意思,
「回奶奶,小的不知啊。」
來旺躬着身,回了句不知道,氣的王熙鳳罵了一句,
「狗奴才,不知道不會去把人請來,」
「這。是,奶奶。」
來旺慌忙應了聲,又匆匆離去,見着人走後,平兒湊近來,小聲道;
「奶奶,莫不是順天府把人放出來了?」
「哼,那是你想的,內里的事,還不知什麼情況,徐大人態度大變,這可是以往沒有的,要說榮國府得罪了他,倒也沒有,那只能說有人指使,亦或者,是有人攔着,所以,那些人想回來,怕是沒可能。」
王熙鳳冷冷哼了一聲,像老太太說的,這些算得上事,又不算事,只看有人的想法,
要是人不給壓事,那就有問題,再去尋找也無濟於事,不如讓他公事公辦,賈家人自己闖的禍事,自己去扛着,
私底下,也說了,無非是蹲幾天,至於珠大哥,誰有那個能耐,就讓他來,
「那,江捕頭這一次來,又為何?」
「你說呢,無非是探探口風,背後之人是坐不住了。」
王熙鳳也無所謂,總歸不是自己的事,說不得因為此事,還能落得好呢,
心中一動,會不會因為那邊,寧國府的,能動一動,想到這些,未仔細斟酌,卻見來旺就把江捕頭尋了來,
「呀,原是江捕頭親自來了,倒是讓江捕頭多走了一些路,還請見諒!」
王熙鳳先開的口,但是絲毫沒有讓着人進屋的樣子,江捕頭到是不敢再看,眼前的兩位麗人,其中一人,可是榮過府管家二奶奶,可不是他們這些小官小吏能想的,所謂高門大戶,哪些手段,他算是見過的,
「怎敢勞煩二奶奶親自迎接,江某不過是代勞跑腿的,當不得二奶奶客氣,」
回了一禮,而後從懷中掏出紙張,遞了過去,
「二奶奶,這是衙門宋大人,讓江某帶給二奶奶的,宋大人說要二奶奶親自過目。」
身邊的平兒早就過去,拿了宣紙就走了回來,先替奶奶瞧了一遍,就竟然是訴狀,
「奶奶,是賈薔和賈瑞的訴狀,都是狀告對方的,還是那些事。」
王熙鳳心思一動,聽見平兒話語,想來衙門那邊,有別的意思,
「江捕頭,明人不說暗話,此事,衙門的徐大人,什麼意思,要是公事公辦,那就隨他,要是壓下去,說個數,這就讓人送過去,如何?」
這話,輪到江捕頭不知如何回答,畢竟宋大人只提到傳話,並未交代如何解決,猶豫片刻,抱拳回道;
「二奶奶,在衙門,宋達人並未交代如何處置,徐大人那裏,也未見到人,所以如何辦,江某也不知如何答話。」
「額呵呵,江捕頭也是老實人,算了,你就把話傳回去,看他們如何吧,榮國府,可不是誰想拿捏就拿捏的,」
王熙鳳呵呵一笑,復又瞬間冷了臉,現如今,是個官都想攀咬榮國府,不給些臉色是不成的,
「這,是,二奶奶。卑職萬沒有其他意思,奶奶的話定然帶回。」
也不知江捕頭想到些什麼,嚇得趕緊回了話,連稱呼都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