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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第150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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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俞從福寧殿出去的時候已經不早了,他回了工部一趟等了盛甲一同回去,未等他解說今日皇帝未能早朝一事,就連戶部都已經知道了其中緣由。

    他不由得嘆了口氣:「這二位爺的速度可真夠快的。」

    盛甲未曾想方才入京不久便是朝中最是風雨飄渺的時候,兩人皆是心事重重。

    接下來的幾日皇帝皆未曾出面朝會,原該是朝臣輕鬆之時,卻也知是暴風雨前來前的寧靜,諸黨派也在蠢蠢欲動各自使力。

    「縱使是尊長幼齒序,嫡庶尊卑,可自來也有立賢不力長的先例,今太子不顧禮義廉恥行此等事,他日若等大寶如何服眾,如何堵得住天下悠悠之口。」

    「陛下,三思!且不說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太子尚且年幼,受那女子勾引蠱惑,遭人構陷,陛下明察。」

    方俞日日前來福寧殿伺候,已經見了一波又一波的閣老重臣前來議太子一事,後宮又是這個娘娘那個娘娘前來求情說道,皇子皇孫前來添油拱火,別說是病着的皇帝,就是方俞都聽的頭腦發脹。

    臣子后妃憂心太子廢立,也是擔心朝廷,擔心天下事。可諸人只顧着這件當頭上的大事,卻是少有顧忌皇帝也因為此事焦心而痛臥於病榻之間,臣妃總是以關切看望皇帝病體為切口,實則都是奔着太子而來,三言兩語的病症安慰未到心坎兒上,反倒是爭論起太子一事來給皇帝添堵。

    皆說是帝王無情,可惜帝王的心也是肉長的,病弱也是需要人真心實意噓寒問暖。

    送走了閣老,皇帝的頭痛的更為厲害了些,吃了藥也吐了出來,御醫跪了一地,誠惶誠恐。

    崇明帝面色蒼白,這些日子未得一日好眠,頭風痼疾扯着頭顱陣陣發痛,身子骨也是癱軟無力。他垂手坐於床邊,看着恭敬立在一旁的方俞,這些日子一直前來煮藥伺候,未曾置喙一句太子的事,素知他心中是有自己主意:「方俞,你覺着太子當廢還是當留?」

    「微臣與陛下一心,陛下的心意便是微臣的心意。」

    崇明帝微微搖了搖頭,老眼變得渾濁:「朕且問你,進京作何未與任何權勢親近,而偏選一人而行?」

    方俞明白皇帝的意思,問他為什麼沒有參與黨派,像他一個地方上來考生,沒有根基沒有依靠,許多人都會迅速的選擇一處庇護所。

    其實方俞早已經買股了,但是在領導面前還是要吹一下牛皮:「微臣只想報效陛下的知遇之恩,盡心於實業,有人會以黨派之爭作為出路,但是太過冒險,微臣性子怯弱,認為做好實事,不論龍椅上做的是誰,總歸能給做實事之人一條路。」

    「你啊,不是看得透徹,是自負才高。須知走那一條險路之人便是因才能不濟,想着劍走偏鋒得人間大富貴。」

    方俞被不痛不癢的批評了一聲,低頭笑了笑。

    「朕這頭疼的厲害,虛浮無力,御醫無用啊,怕是在休沐之前也不得早朝。」

    「事已至此,陛下應當好好養護身體,切勿要在憂慮勞累。」方俞看着皇帝此番模樣,心中不免也是有些同情,再者,他也不想皇帝真有個三長兩短,到時候楚靜非可就在西北回不來了。

    「陛下,臣在民間識得一個草醫,那醫師脾氣有些古怪,但是醫術倒是頗為不錯。若是陛下信的過,不妨叫到宮中給陛下看看?便是不求能夠治好,到底也是多一個機會,陛下看如何?」

    皇帝聞言心中微微一動:「便也只有你是真心實意關切着朕的身子,去叫來瞧瞧吧。」

    方俞領了命,下朝便直奔宅子去。

    「這是做什麼?」

    馬車停在府宅門口,方俞便見着已經有了一輛馬車。

    喬鶴枝迎上來道:「是谷大夫要回去了,尤鐮聽說谷大夫村裏的房舍破損便差人前去修整,如今已經修建好了。」

    方俞聞言掀開馬車帘子,見着谷老頭兒正泰然的坐在馬車裏,內里還點了炭火,好不舒坦:「蹭吃蹭喝夠了就要走了?不留着過年?南邊運來了冬筍,又脆又嫩,鮮燉鴿子還是稍做醃泡用來煮酸菜豆腐魚,那滋味都是讓人魂牽夢繞。」

    老頭兒睜開眼,一針見血:「你有事求我?」

    「陛下如今龍體不適難理朝政,谷大夫作為大夫難道要置之不理?不是我求,是谷大夫要成全大義。」

    谷老頭兒很有骨氣道:「老人家可不去,宮裏拘束的厲害。」

    方俞直起彎在馬車窗前的腰,轉而對喬鶴枝道:「鶴枝,不是說此次雲城送來的東西有不少是莊子上孝敬的嗎,我記得有不少雞鴨魚牛肉的腊味啊,香柏熏制過的腊味就是香,今日便取些夏秋曬的乾菜來做個腊味合蒸吧。腊味的汁水浸泡乾菜,菜里盡數是臘香,再下米飯不過了。」

    「對了,再燒一個西湖醋魚。這宋嫂魚羹就是好吃,嘗上一回便難以忘卻,正好湖邊開了冰窟窿捕魚,我讓雪竹買了兩條冬江鮮魚回來。」


    言罷,方俞便大跨着步子要牽着喬鶴枝進宅子去,谷老頭兒連忙從馬車上躥下來:「老人家一走你便擺宴席,你這個黑心主君。」

    「谷大夫可別再冤枉我了,留谷大夫吃飯,老人家歸心似箭我也不好攔着不是。」

    「那老人家年過了再回去,左右房舍是跑不了的。」

    兩人見着急匆匆躥回宅子的人,笑着搖了搖頭。

    「陛下當真病重至此嗎?」

    「國事家事夾纏不清,着實是病的厲害,御醫無策,我這才想着把谷大夫舉薦進宮給陛下看看,能緩解一二病症固然是好事,便是不能,也算是盡心了。」

    喬鶴枝點了點頭。

    「好了,做飯吧。我去把官服換了來幫你,讓絲雨去請了盛甲和祁哥兒過來,晚上一起用飯。」

    喬鶴枝聞言笑了起來:「好。」

    夜裏一大桌子菜,方俞還開了罈子好酒,大伙兒一道小聚了一番。

    次日一早方俞便接着人一道去了宮裏,面聖之前方俞總歸還是有些憂心,谷大夫雖是鄉野村醫但是自由灑脫,想必是不喜媚俗那一套,就怕是散漫慣了面聖失禮。

    到時候皇帝怪罪下來,他受罰也就罷了,說來還是不願意連累谷大夫的。

    在馬車上方俞還是好心提醒:「待會兒見了陛下可得謹言慎行,便當是簡單的診脈看病,老人家也別太緊張。我出門前交待了鶴枝做谷大夫喜歡的豬肚煨青筍,看診後回去定然已經軟爛可口。」

    谷老頭兒睜開眼斜看了方俞一眼:「說話這麼好聽,瞧跟哄三歲幼子一般。怎的,怕老人家得罪了皇帝也牽連了你,討不得賞了?」

    方俞長吸了口氣,又吐了出去:「老人家這可有些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谷老頭兒笑了一聲,沒說話,眼睛又眯了回去,一副未有睡醒要繼續補眠的模樣。方俞不由得嘀咕,不是說老年人的睡眠比較少嗎,倒是也不全然見得。

    方俞領着人到福寧殿時已經過了早朝的時間,但是皇帝還未起身來,如公公前去稟告讓兩人在外頭先候着。見着身後側的老頭兒東張希望的,方俞也不由得將心懸了起來,他恨不得將人的腦袋給擺正了,只怕是有心人借題發揮。

    在門口大抵守了一刻鐘的時辰,如公公才來叫人進去。

    皇帝氣色不佳,像是昨晚睡的遲,恐是天將亮了才睡了一會兒,這朝被叫起來,神色自然不會多好,許是給方俞臉面,這才未曾讓人一直在外頭等到徹底睡醒才叫人進來。崇明帝坐在龍床邊沿,一手按着自己的太陽穴輕輕揉着,未曾睜眼:「來了。」

    方俞正欲要行禮,卻見一旁的谷老頭兒直勾勾的看着皇帝,他後脊冷汗直冒,連要去把人給扯跪下,不料卻聽道:「一別經年,陛下身子不如前了。若是當初多聽草民幾句嘮叨,今時何至於此受罪。」

    此話一出,方俞差點給這老頭兒跪下,皇帝聞聲也緩緩睜開了眼,瞧着立在殿中的垂垂老者,他眉頭一皺,頗有些不可置信的試探叫道:「谷千手?」

    「草民叩見陛下。」

    老頭兒突然咚的一聲跪下,方俞一個激靈,便見病懨懨的皇帝疏忽間也站了起來,眼中多了些神采,似是確信了殿中之人,竟親自前去將人扶起:「朕當有生之年再不得見谷先生了。」

    方俞杵在一頭見着兩個老人家執手相看淚眼,猶然生出一股小丑竟是我自己的情緒來。

    如公公見勢同方俞對視了一眼,交換了個眼神後,他輕手輕腳的退了出去。

    出了殿如公公神色大好:「沒曾想方大人竟然把谷先生給找來了,這多少年過去,老奴竟一時也未認出谷先生來,還是陛下眼力好。」

    方俞聽話茬不難猜出皇帝和谷老頭兒是舊相識,不過他還真不知兩人究竟有何淵源,全當是誤打誤撞了。

    「方大人竟不知?那看來真當是有緣。」如公公笑眯眯的,耐着性子同方俞說了些皇帝的舊事。

    他這才曉得谷千手年輕時是潛邸舊人,昔年還曾皇帝南征北戰做隨軍醫師,後來崇明帝得登大寶,谷千手也理所應當進入太醫院做一把手,不過老頭兒受不慣宮裏的禮數教條,便請辭了皇帝,遊歷天下行醫去了。

    浮沉幾十載光陰,如今人也老了,許是也求個落葉歸根,於是便回了京城,居於村野一隅安度晚年。

    方俞摸了摸下巴,他是又被這狡猾的老頭兒給擺了一道。既是皇帝潛邸舊人,得知陛下龍體抱恙,基於昔年情分,便是不必相求他也合該會出手,竟然還裝聾作啞藏的那麼深,讓自己腆着一張臉又好吃好喝的給伺候着。

    他搖了搖頭,果然薑還是老的辣。

    如公公笑呵呵道:「谷先生回來了,陛下心中愉悅,身子又有先生照料,老奴也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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