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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回:你是個好人(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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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住!幹什麼的?」

    還未等兩人更近距離地欣賞這棟瑰麗的建築,便有人用粗魯的叫聲攔下他們。

    有三個警衛收拾着步槍走來。看得出,在注意到二人以前,他們定是百無聊賴。莫醫生看向他們身後,在靠近鐘樓的圍牆邊上,設有一所簡易的哨站。

    「想到鐘樓上看看。」梧惠問,「可以去嗎?」

    「可以去嗎?」

    攔住她的那人用滑稽的語氣模仿着最後一句,其他人便笑作一團。梧惠並沒有生氣,因為不難看出,他們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無聊太久,生活的一點點變動都能讓他們津津樂道。

    莫醫生倒是不喜歡他們這堪稱幼稚的模樣。他直言道:「你們如果是駐守這裏的警衛,我該說一句,辛苦了。但駐守的規矩,是允許你們同曜州居民一起嘻嘻哈哈的嗎?」

    其中一人被他噎住,勉強站直了身子,只是表情上還有幾分不服氣。又一人不屑地立起了槍,用質問的語氣說:

    「曜州居民?防的就是本地人和外地人!這宿江以北的,不也遍地都是曜州人嗎?若不是廳長下令加強警衛,這群刁民非把整棟樓都給拆了不可。你們究竟知不知道,這裏到底是什麼地方?是你們閒雜人等可以來的嗎?」

    梧惠沒太聽明白他們的意思,與莫醫生面面相覷。很顯然,莫醫生也沒太明白。看他們呆頭呆腦的樣子,第三人難得拿出耐心來,如數家珍似地吹噓道:

    「了解得窄了,是不是?鐘樓剛竣工時,羿帥便下令,沒有許可證,不得隨意進出。只是建樓的工匠嘴大,將樓內的美事泄露出去。此後,隔三岔五便有人來一睹樓內芳容,動不動掰個仨瓜倆棗的,鐘樓是不堪其擾!」

    梧惠又與莫醫生對視一眼。他們都覺得,這人相對來說比他兄弟更有文化,但多不到哪兒去。每個字都能聽懂,塞進這人嘴裏就不像話起來。

    「大哥,您直白些,說點人能聽懂的。」

    憑這人的理解能力,怕是讀不出梧惠話里諷刺的意思。不過三個人七嘴八舌的,隱約能用零碎的信息拼出一些輪廓。

    單從這幾人口中摳出來的說法,拋開真實性不談,大意是,這座鐘樓不僅外表看上去金碧輝煌,內部更是璀璨富麗。鐘樓內部有着無數金銀珠寶。每一層樓的牆壁都有硃砂、孔雀石、雲母繪製的壁畫;每一處壁畫都漆以價格高昂、品質優異的樹脂加以保護;每一位畫上的神明的供台,都陳設了金、銀、銅的器皿;就連每一處台階、欄杆、立柱、屋檐,都鑲嵌着珊瑚珍珠、瑪瑙翡翠,以作修飾。

    他們的言語充滿了試圖掩飾又止不住炫耀的諱莫如深,就好像鐘樓是他們的私有財產。看着幾人用如此隱晦的方式吹得天花亂墜、神乎其神,梧惠實在不覺得有什麼說服力。

    「雖然確有傳聞但如果真像你們說的那樣,這樓不得讓大伙兒給搬空了?」

    「怎麼,你當哥兒幾個的槍桿子是擺設?」

    一人將長槍在地上磕了磕,梧惠真擔心他把這公有財產給搞壞了。

    「膽敢實行偷盜行為的,統統抓去蹲大牢。每個犯人都依法從重量刑。殺的雞多了,猴自然也就老實了。」

    「也不盡然。」一位同伴反駁他,「開始是罰,情節嚴重的殺,但攔不住好奇的人太多。就算不偷,進進出出也怪討厭的。不怕賊偷也怕賊惦記。還是廳長聰明,派人傳出『冒犯諸神者必將遭到神罰』的傳言,咱們的活兒才輕鬆不少。」

    第三人忽然愣住:「什麼傳言?那不是真的嗎?」

    眼見他們幾個都未達成共識,八成也問不出什麼有價值的信息。正當梧惠嘆着氣,看猴一樣旁觀他們的爭論時,莫醫生提問了。

    「無意冒犯。但這麼多年,就沒有什麼監守自盜的事發生嗎?」

    「你什麼意思?」一人說,「想說哥兒幾個手腳不乾淨唄?」

    「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你幾個意思?」

    「反正不是你想的那個意思。」

    「你這麼說可就沒意思了。」

    「不好意思。」

    「嘿!你這人,還挺有意思。」

    「那怎麼辦?還要我意思意思唄?」

    「你們有意思嗎?」

    梧惠厲聲打斷他們。

    幾個人有點像被老師教訓的、犯錯的孩子。能讓她這一嗓子唬住,其實也不難看出,這三位警衛不是什麼壞人。他們大約就是太無聊了。畢竟這裏如此荒蕪,除了莊稼便是牛羊。他們的工作性質,又不許和居民過於親近,是個人待久了都要閒出毛病。

    不過一位警員還算冷靜。他稍作回想,便小聲對同伴說:

    「確實是有這種事發生過。」

    「別提了,」他的同伴說,「想想就讓人發毛。可能神罰是真實存在的吧」

    「你剛不是說這是謠傳嗎?」第三人馬上回頭質問。

    「啊?你們不是在說私刑的事嗎?」

    眼見他們又產生了分歧,梧惠不禁暗想:如果這真是自己的夢,未免太過精彩,太有戲劇性。可能是報社的三流審多了,醒來以後一定要提高投稿門檻。

    「再怎麼說,既然是守衛這等重地,你們的態度未免太兒戲了。」


    感謝莫醫生,梧惠又暗暗地想。不論他是真的假的,都說出了自己的心聲。

    「那怎麼辦?這鬼地方太無聊了啊。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把人閒出屁來。如果不是強制派遣,誰願意來這兒連續駐守兩個月?蹲號子還有人送飯呢。」

    「也不盡然。」那個還算有點文化的警衛說,「不少人也是奔着高薪來的。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誰不想多賺點錢貼補家用呢?苦兩個月,給家裏添置點東西,樂意的大有人在。」

    「說得好,報老子戶籍號得了。」另一人說,「等這個月過去,我也能給老婆買一輛自行車,讓她也能氣派地進廠上班但這美差也不是誰都能有的,全看上面安排。同一個人也不許連續駐守。這都是有規定的,就是為了防那個什麼監什麼盜。」

    「監守自盜。不管你們樂不樂意,再忍倆禮拜也就換班兒了。」

    三個警衛又你一句我一句說了起來。這時候,洪亮的鐘聲突然響起。站在鐘樓下方,震耳欲聾的嗡鳴聲是如此衝擊。這聲音清晰洪亮,莊嚴厚重。梧惠下意識想要將耳朵捂住,但克制住了。她仔細聆聽這種鐘聲。雖不曾親歷,可它與書中記載的、形容青銅古鐘的文字確是如出一轍。若是在睡夢狀態下聽到這種聲音,憑誰都會驚醒。

    銅鐘有規律地響了三下。三聲鐘鳴之後,餘音似乎仍在這片曠野徘徊。真是不可思議。

    「樓上是有人的吧?」莫醫生揉了揉耳朵,「不然怎麼響的?」

    「廢話。」警衛白他一眼,「有個老頭兒,一直守在這兒敲鐘。除了吃喝拉撒,從不下來,也是怪人一個。不過他可敬業得要命,這鐘敲得是又准又賣力,而且從未把不該帶走的東西帶出去。老頭也不跟任何警衛說話,八成是羿家安排的人吧。」

    「竟然還有這樣的人嗎。他不會覺得無聊麼?」

    「誰知道。這就是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吧。對了,」那警衛說,「小妹啊,最近城裏有什麼新鮮事嗎?我們在這兒站了四十來天,腳底都站出老繭了。有什麼樂子說來聽聽唄?」

    梧惠轉身離開了,莫醫生連忙跟上了她。身後傳來三人「不說就不說」的抱怨聲。

    「這樣沒有問題嗎不能進入內部一探究竟,也沒關係嗎?」

    「因為也沒什麼辦法不是嗎?交涉失敗了啊。」梧惠扭頭看一眼他,「很明顯了——因為不曾見過內部是什麼樣子,所以沒機會確認。不過,說不定鐘樓就該是這樣戒備森嚴的。」

    「應該吧。雖然那幾個人,作為守衛,看起來並不專業。不過他們的話也合乎情理。再嚴苛的法律也架不住有人鋌而走險,而且這往往會加劇人們的好奇心。相反,封建迷信對這類群體更有震懾力。只是我想不通的是,一座鐘樓犯得着費這般財力嗎?」

    「怎麼說呢」梧惠放慢了腳步,「我確實有聽說過類似的傳言。人們的確常說,那鐘樓是羿帥拿金子銀子建的,沒想到不單是比喻。關於鐘樓的怪事,有一段時間也相當流行,甚至連報社也收到不少聲稱自己是目擊證人的投稿,還有不少相關的。」

    「你這麼一說好像是有這麼回事。不過類似的信息,很快就銷聲匿跡了吧?比什麼南國鬼嬰的傳言死得還快。」

    「嗯。後來警察上門找總編談話,制止了這種行為。據說他們幾乎找遍了所有的報社。制止刊登的理由,是會引起居民恐慌,擾亂社會秩序,影響生活安定很合理。」

    「原來如此。」莫醫生點點頭,忽然仰起臉看向前方,問道,「等一下。這條,不是乘船回去的路吧?你怎麼越走越遠了?」

    「我想起別的事,想一併確認。你能來更好。」

    莫醫生還能說什麼呢?他只好跟上去。

    「雖然我不是很情願,畢竟我晚上還有工作不過看你這樣子,我還是不太放心。」

    「謝啦。」

    城北沒什麼拉黃包車的。不過他們運氣夠好,遇見一個用馬車運貨的人。說是馬車,卻並沒有箱體、頂棚什麼的。不過是人騎在一匹馬上,拉着一個方方正正的木頭板車——上面還放着不佔地方的兩個罐子。那人要去東北方向的漁場,支付一點報酬,可以捎他們一程。問到梧惠具體去什麼地方,她卻說不出個所以然。

    「先走吧,我注意看着。等差不多到了,我喊您停一下。」

    馬車夫從來沒見過這種情況,覺得新鮮。莫醫生忍不住問她:

    「你這次該不會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兒吧?」

    「我大概知道。嗯,知道方向。具體走哪條路,叫什麼,我不太清楚。」

    莫醫生的表情十分困惑。

    「我都想不到在曜州生活這麼久,還能抽個日子把每個角落都逛遍了。算了,就當我捨命陪君子吧。」

    「你真是個好人。」

    「為什麼你每次感謝我,我都聽不出什麼誠意呢?」

    馬車夫沒忍住笑了一下,也難為他在這顛簸的路上能聽清兩人的對話。倆人同乘一個板車就顯得擁擠了。而且這邊的路不比城南,委實坑坑窪窪的。再多說幾句,一定有個人要先咬爛自己的舌頭。他們更需要將注意力集中在腳上、手上、屁股上,防止自己被顛下車去。

    像這樣走在鄉間小路的機會可不多。即使是冬天,路邊仍算得上草木茂密。再怎麼說,曜州也是南方,入了冬也冷不到哪兒去,就是臨海城市更潮濕些。區別無非土裏長的是抗旱抗凍的草,還是耐熱耐暑的草罷了。地里偶爾能看到一些野花,很小,很單調。更惹人注意的是梅花,到處都有,只是沒什麼規律。不知是野生的,還是有人栽種。

    也不知道走馬觀花是不是這個意思,梧惠默默地想。除了眼前的風景,她不想把精力放在思考無用的地方——暫時不。今天已經做了很多事,太累了。再把自己逼下去,別說莫醫生,連她自己都擔心自己會從哪兒跳下去。

    「哎!師傅!就是這兒了。」

    「你、你等停穩了跳」

    若不是莫醫生拉着她,她指不定要從車上滾下去。下了車,梧惠走在一條街上。莫醫生左顧右盼,發現街道的兩邊都是住民的自建房,風格大差不差。

    「門戶相對的格局,挺奇怪的他們不講究風水麼?不應該啊。」

    「也可能是講究風水後的結果。比如,有什麼我們不知道的因素。」

    「也是。」莫醫生說,「我發現你還挺聰明的。」

    梧惠懶得罵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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