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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四回 好一把火(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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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風颯然,從半開的菱花窗吹進來,被火苗包裹的燈罩頓時飛旋而起,重重撞上暖閣里曳地的輕紗帳幔,嗤的一聲輕響,那帳幔像是被油浸過一般,火苗自下而上滾滾燃燒,火星四濺而去,沾到何處,何處便憑空燃起一把烈焰。伏魔府 www.fumofu.com

    這火猛烈的席捲而過,像決了堤的江水,涌到何處何處便掀起一陣熱浪。頃刻間便將整間正殿裹在了烈焰中,巨大的噼里啪啦之聲震耳欲聾。

    落葵頓時從淺眠中驚醒了過來,入目儘是熊熊火光,她大驚失色,巴掌重重落在了菘藍身上,赤着雙足跳下床,揚聲向外大聲疾呼起來:「走水了,來人吶,走水了。」

    菘藍揉着惺忪睡眼,尚且在茫然中,呢喃道:「怎麼了,哪走水了。」

    紫檀木雕花屏風被火舌舔過,轟的一聲坍塌下來,將青磚地砸開了數道裂縫,這才算將菘藍嚇得醒過神兒來,捧着肚子從床上跳下來,踢拉着繡鞋驚恐向外望了一眼,入目皆是刺目火光,不禁驚慌失措的幾欲落淚:「落葵,這,這怎麼都是火啊,怎麼辦,怎麼辦,咱們是不是,是不是出不去了,是不是要被燒死了。」

    永昌宮裏宮人眾多,七手八腳的舀水的舀水,撲火的撲火,衝進殿裏救人的救人,可那火是從主殿裏最先燒起來的,且殿中不知從何處來了那麼多油,此時火借風勢,沿着油漬,從牆面燒到穹頂,四圍皆是滾滾烈焰,自頂子上撲簌簌落下刺目火星,外頭的人闖不進來,而裏頭的人也沖不出去。

    火光在臉上搖曳,菘藍唇邊顫抖的厲害,聲色俱厲的垂淚道:「落葵,瞧見沒有,是有人想燒死咱們。」

    落葵深深抽了口氣,掃了一眼四圍,夜間犯懶,又嫌侍女們進進出出的着實礙眼,便早早的打發了她們都出去守着,那小半桶浴湯還留在白沐浴桶中,她忙扯過床褥子浸在水中,濕透之後摟頭裹在了菘藍身上,又擰了把濕巾子,讓她捂住口鼻,隨即緊緊扣住她的手,沉聲道:「別說話,咱們走。」

    「那你,你怎麼辦。」菘藍悶在錦被中,對落葵有一種天然的信任,可眼見着落葵只披了一襲羅衫,過火即燃,那信任轉瞬便化作鋪天蓋地的憂心。

    眼下四圍已是無水可用,落葵狠狠咬住一口銀牙,一手攬住菘藍的腰身兒,一手藏在身後,狠狠一掐,有嫣紅的血從指縫中漫出來,隨即有星星點點的白色螢火蟲,口銜綿綿血跡在她周身飛旋,形成一處濕潤的屏障。

    她牢牢攬着菘藍,忍痛闖了過去,四圍暗紅金黃交錯一片,看不清楚前路,只有熊熊火焰鬼魅般撲上身來,提醒她們仍然還活着,嗆人的灰塵和滾滾熱浪迎面而至,熏得她眼前一黑,勉力維持住僅剩的一點清明,向着人潮喧囂的那點光明衝過去。

    眼看着離那點明亮越來越近,只一步之遙,頭頂處哐啷一聲巨響,穹頂被

    火燒到坍塌,裹挾着火苗,向殿門沉沉墜落下來。

    落葵冷眸微眯,來不及思索甚麼,素手一揚,衣袖飛旋,無數原本在她周身抵禦火焰的螢火蟲盡數飛離,捲起菘藍,將她送向了觸手可及的光明。

    隨即,巨大的熱浪擊打在落葵身上,她的身子像落葉一樣倒飛,重重跌回烈焰包圍之中,只聽得外頭聲嘶力竭的一聲哭喊:「落葵。」

    瘋狂的火苗沿着她的頭髮和寢衣一路燒了起來,燒上她的身體,在她的臉上,耳畔和手臂上灼熱的舔舐,她挪了挪身子,想躲開熱和痛,可那火像鬼魅一樣如影隨形,要死了麼,也許化作灰燼,將這一生所有的苦難和罪惡一同燃盡,才是自己最完滿的歸宿。

    她生出一絲詭異的念頭,入宮前,自己雖早已安排好了一切,但若北谷國使臣並不將那星宿之說當真,或者陛下巧舌如簧,說的使臣心動呢,可若是自己毀了容顏,任誰說也是無用的了,她環顧了下四圍的熊熊烈焰,這場火來的可真是恰逢其時。

    那些白光點點在菘藍落地的瞬間激射而回,回到落葵周身縈繞不絕,原本在身上瘋狂燃起的火光倏然熄滅,她暗自吁了口氣,不慌不忙的在火光中盤膝而坐,周身繚繞白光點點,烈焰絲毫無法逼近她的身軀,旋即掐了個訣,伸手穿過白光,探入火中,竟拈過了一縷火焰,在眼前不停的晃動跳躍。

    搖曳火光似乎烙在她的雙眸中,刺的眼眸有些酸痛,她深深吸了口氣,神情決然狠厲,伸手一晃,就要將火焰引到自己的臉頰之上。

    「小妖女,你做甚麼。」不料有一人浴火而來,竟是侍女打扮,一把打下了她的手,大聲喝道:「小妖女,你瘋了。」

    落葵驚愕的望住來人那雙丹鳳眼,張口結舌道:「江,江蘺,你怎麼又回來了,你才是瘋了罷。」


    江蘺望着在她指端跳躍的火焰,緊緊蹙眉道:「你別管我,你,你是要燒了你自己麼,這便是你說的脫身之法麼。」

    四圍劈啪作響,那火烤的周身炙熱,落葵苦澀一笑:「自然不是,眼前這法子只是臨時起意,叫我脫身脫得更加順遂罷了。」

    江蘺哽了一哽,心知自己處事並沒有落葵周全,素來做事由心,皆是不計後果,多半都斷了退路,落葵雖不會如此,可總是傷了自己,或是傷了旁人,他心生不忍,伸手一握,將她的手與指尖的火焰一併握入掌心,心知結果無法改變,但仍出言掙扎艱難:「真的,要如此麼,只能如此麼。」

    殿宇外頭傳來熙熙攘攘的人聲,與四圍的噼啪之聲混在一處,聽來十分嘈雜,仔細分辨,有陛下的震怒,有太后的呼喊,這一場火,將這宮裏最尊貴的兩個人都燒了出來,時間已不多了,經不起蹉跎和猶豫了。

    「來不及了,江蘺,你放手。」落葵大力扒開了江蘺的手,不由分說的便

    將火焰放在了自己的脖頸上,隨即掐了個訣,那火「嗞」的一聲,沿着脖頸燒到了臉上。

    這烈焰焚身的痛,痛極卻難以言說,死死咬緊了牙關,未發出一聲痛楚的呻吟。

    那火焰像一條赤色的小蛇,在臉頰蜿蜒,直燒的皮肉翻滾,江蘺看的心痛垂淚,哽咽連連:「小妖女,別燒了,我掐個訣做個假還不行麼。」

    落葵吁了口氣,痛的渾身冷顫,艱難道:「假的,瞞,瞞不過,過去的。」言罷,她點了點頭,唇角止不住的顫抖:「好,好了,撤了罷。」

    江蘺忙不迭的伸手一拂,將在她臉龐上盤旋的火焰拂了下來,再狠狠一搓,盡數熄滅掉。

    一雙冰涼顫抖的手捧住落葵的臉,江蘺湊到近前去看,只見那瑩白如玉的臉上多了一痕猙獰傷痕,皮肉鮮血淋漓的翻着,已是燒的透了,他難掩心痛,出言卻依舊是嬉笑之語:「小妖女,你發起瘋來還真是連自己都不放過。」

    汗早已盡頭了薄薄的寢衣,貼在身上,微微生涼,落葵在劇痛中沉下心思,凝眸望住江蘺,百感交集的搖頭:「你還回來做甚麼,我死不了,可你回來了,就走不了了。」

    江蘺揚起手,在落葵眼前晃了晃,長眉一軒,忍痛笑道:「我可沒那麼莽撞,你瞧,我早叫馬蓮給我找了侍女的衣裳換上,如今,我是繡房的人了。」

    火光漸漸聚攏而來,落葵蒼白的臉上呈現出瑰麗的光彩,那一身兒侍女衣裳穿在江蘺身上,倒果真生出幾分姿色來了,她眉眼俱笑的撲哧一聲,牽動了臉龐上的傷,痛的冷汗淋漓,可瞧着眼前這個人,她卻有一種莫名的心安,不問前因不想後果,只是心安,她緩緩閉上雙眸,點了點頭,道:「也好,走罷,既然一時半刻出不去,你便暫且跟在我身邊罷。」

    江蘺有些嫌棄的瞧了瞧自己,幽幽一嘆,眼下也只能如此了,便扶着她出了火場。

    濃煙滾滾,烈焰沖天,江蘺與落葵穿過火光,衣裳與頭髮皆未能倖免,起了火星點點,可兩隻冰涼的手始終緊緊相握,落葵抬頭望了江蘺一眼,那雙眼眸光篤定,薄唇堅毅,拖着她向光明處艱難走去,她眼前一花,清冽的風撲面而至,恍若重生。

    周圍像是有人圍了上來,有人擰了帕子給落葵擦臉,有御醫切了個脈,隨即諾諾回話,有人在她的耳畔不住的低聲輕喚:「公主殿下,公主殿下。」

    這一片嘈雜聲中,菘藍哭哭啼啼的聲音格外入耳:「落葵,落葵,你怎麼樣。」

    迷濛中,落葵覺察出一雙顫巍巍手摸着她的臉,有冰涼的水落在臉頰上,是太后落淚:「這臉,這臉怎麼燒成這樣了,我可憐的葵丫頭啊。」

    緊跟着就聽到楚帝震怒的聲音:「都是怎麼當得差,竟將公主燒成了這樣,這永昌宮的宮人都是死的麼,統統送到掖廷獄去,統統打死。」微信關注「優讀文學 」看小說,聊人生,尋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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