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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驚聞黑闥遣將追(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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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來的幾天,李善道放糧賑民,與投降的郡吏、縣吏彼此熟悉,收編降卒,循撫各鄉。

    任命了魏徵暫掌縣事。

    當然,告知劉黑闥貴鄉已得的信,也寫出去了,且是在得到貴鄉的當天就送去給了他。

    五月中旬,在不戰而得貴鄉後的數天後,一輜車、一手信自元城方向來。

    輜車停在了郡府門外。

    手信送進了郡府堂上,是劉黑闥親筆所寫。

    打開信,信箋上簡直是一個個墨蛋子,不錯,正是劉黑闥的手筆。

    信不長,寫的不是文言,都是大白話。

    將信看完,李善道震驚之餘,卻也有那麼點放鬆泛上。

    卻劉黑闥信中寫的是:「賢弟糊塗了!元寶藏怎能放走?到了興洛,魏公豈不起疑?又若魏公遣將來接收武陽,你我兄弟白辛苦一回!俺已令十善急追,偽為盜賊殺之。另外,元城怎還不獻城?入他娘娘的,再不獻城,老子可要攻它了!」

    有的字,劉黑闥不會寫,乾脆就點一個點,——真的是個墨蛋子了。

    但聯繫上下文,能夠猜出他點出的那幾個點,各是何字。

    「我這位劉賢兄……」李善道將信疊起,自言自語了一句。

    魏徵、趙君德等皆在堂中。

    趙君德問道:「劉將軍怎麼了?二郎,信里寫了啥?」

    李善道沒去看魏徵,信疊好,放入匣中,調整好了情緒,這才抬眼來看他兩人,摸了摸短髭,說道:「我這位劉賢兄,豪俠之士,性急得很。四郎、玄成,信中問我,元城縣為何仍不降?」

    他沉吟了稍頃,說道,「不僅元城,魏縣、繁水那廂,也是咱的令下以後,至今毫無動靜。」問魏徵,「先生,是不是元城、魏縣等地,竟沒把咱以郡府之名,下給它們的令,看在眼裏!」

    前天,即得下貴鄉縣的翌日,以郡府的名義,給元城等縣下了一道令,命向劉黑闥、高曦投降;郡中其餘諸縣,也都去了令,亦是令投降,叫諸縣的縣令長,都來郡府拜見李善道。

    到現在為止,只有魏徵的家鄉館陶縣來了一封回信,表示願意投降,縣令不日就來貴鄉拜見,其餘各縣,包括元城、魏縣、繁水等在內,皆是令下之後,如石沉大海,遲遲未見回訊。

    從李善道的語氣中,聽出了不滿和嚴厲。

    魏徵說道:「將軍,獻降是大事,須得給各縣考慮、商量的時間。郡令是前幾天剛下的,路程較遠的縣,比如元城,可能郡令剛剛送到。仆之愚見,何妨再等兩天?」

    「沐陽處可以等,劉將軍性急,信里寫了,再不降,他就要攻城了。」

    魏徵說道:「這樣吧,將軍,仆再給元城去道書,為其剖明形勢,促其知暗投明,不可自誤。」

    「也好,那就勞煩先生了。」

    魏徵想了下,問道:「將軍,昨日將軍言道,館陶既降,當一視同仁,也放糧賑民,敢問將軍,打算何時運糧到館陶,賑濟饑民?」

    「我隨軍帶來的糧食有限,已經傳令,叫黎陽倉再送糧過來了。」

    魏徵說道:「郡府庫中,小有儲糧,仆之愚見,何不先運庫糧至館陶?」

    「……先生的意思,是想用我放糧賑民,來收攏元城等縣的士民之心,從而促其獻城?」

    魏徵說道:「各縣令長,俱外地人也,然各縣士民,皆本地土着。令長或有仍不明形勢,愚忠昏主者,而只要將軍將士民之心盡收,元城等縣,縱令長頑固,縣亦可輕易而為將軍有矣。」

    「若能得一郡民心,莫說庫糧,便是散盡黎陽之糧,我有何惜!」李善道慷慨地說道。

    新得貴鄉,事情很多,放糧館陶這件事,確實一時顧不上,但現在,可把之提前,列入急辦的事宜中了。李善道做事果斷,決定既下,便不耽延,當即就傳令下去,命開糧庫,出庫存之糧,今天就運去館陶,給館陶的百姓分糧,——特地叮囑,分糧時要敲鑼打鼓,場面搞大。

    魏徵沒去過黎陽倉,只聽說過黎陽倉的糧有上千萬石。

    聽說的是一回事,親眼見的,則是另一回事。

    武陽郡府庫存的糧食,他是親眼有見過的,儘管遠不能與黎陽倉的儲糧比,可亦有十餘萬石,依後世計重單位,一千多萬斤,一郡之儲,李善道眼皮都不眨一下,便允了自己的建議,端得是堪稱豪邁!不禁想起了李善道請他「斧正」的那首詩,魏徵再看李善道,觀感再有所變。

    命令下後,李善道笑與魏徵說道:「先生,庫糧今日出倉開運,至遲明天傍晚,就能在館陶放糧了。如何?」

    「將軍先已賑貴鄉之民,今又賑館陶之民,將軍之仁人愛民,鄙郡士民必皆信矣。仆在元城有相熟的士子數人,給元城縣令的郡令以外,仆可再與此數士各去書一道,以備述將軍的愛民之仁。如此雙管齊下,元城之降,料當不遠。」

    李善道說道:「好呀!那我就等先生去書建功,等先生的好消息了。」

    趙君德「呵」了聲,說道:「二郎,俺聽郭長史說過,為將者,該『恩威並施』,對部曲既要賞,也要打。對部曲是這樣,對縣,俺覺着,也得是這樣。只放糧,顯示你的仁義,恐怕不足。照俺看,元城若是仍不肯降,也是好事,便請劉將軍攻之就是!打下來,屠了城,把咱的『威』也顯一顯!聽話的,給糧吃,不聽話的,砍腦殼,看誰還敢不聽話,不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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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番話,殺氣騰騰。


    李善道一笑,說道:「我很早前,和徐大郎閒聊,聊到過曹孟德的一句詩,『天地間,人為貴』。上天有好生之德。賢兄,你我於今起義,為的是拯民出水火,能少殺的,還是少殺為好。」

    聽來像是在勸趙君德,可細品話意,「能少殺就少殺」,亦「恩威並施」之意也!

    便就當日,運庫糧去館陶,同時,魏徵又給元城去了一道令,以及給他的朋友寫去了書信。

    卻在送魏徵、趙君德出堂的時候,李善道扶着門框,直目送到他倆出了院子,才收回目光。

    猶立在門口,未有還堂上。

    李良等了會兒,見他站着不動,問道:「阿耶?」

    「啊?」

    李良說道:「魏先生和趙將軍已經出府了。阿耶是又有事麼?俺再把他倆請回來?」

    「哎喲,你可千萬別請魏先生回來。他要是再回來……」

    李良不解,問道:「阿耶,怎麼了?」

    李善道搖着頭,回到堂上坐下,拈出劉黑闥的來信,示與李良看了一看,苦笑說道:「阿奴,我這位劉賢兄信中,還寫了另一件事。」把劉黑闥派劉十善追殺元寶藏之事,說與了他聽。

    李良先是楞了下,隨即笑道:「阿耶,放元寶藏走時,俺其實就在想,不如殺了。劉將軍今遣小劉將軍追殺之,這不是正好麼?劉將軍所言甚是,若放走了他,必有後患。」

    元寶藏獻降書與李密的事,李善道帳下知道的人不多,李良是他的從子,卻是知曉。

    「元寶藏是魏先生的故主啊,魏先生一旦知道元寶藏死了,阿奴,我怎麼向他解釋?」

    李良滿不在乎地說道:「阿耶便作不知,只當是被盜賊害了,不就行了?」

    「你忘了我與延霸說過的?魏先生不是一般人。這話,哄不住他。」

    李良說道:「哄不住就哄不住,阿耶,他還能造反不成?」

    「魏先生有宰相之才,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阿奴,我想收其心,為我所用也。」李善道落目劉黑闥的信上,又略看了一遍,再次搖了搖頭,說道,「我這位劉兄,做事狠厲啊!」

    放走元寶藏,送他去李密處,或會有後患,李善道焉會不知?

    所以未殺元寶藏,仍是送他走了,李善道為的正是魏徵。

    如他所說,元寶藏是魏徵的故主,士人是講究節操、義氣的,若把元寶藏殺了,魏徵可能就不好收用了。——你把人家的故主殺了,人家再為你效力,這怎麼想,都不太容易實現。

    而如果把元寶藏送到李密處,後患固有,但李密的結局,李善道是清楚知道的,殺了翟讓後,他沒多久就覆敗了,也就是說,這個「後患」,應該不會太大,不會太「後」。

    兩下權衡之後,李善道於是最終還是做出了放元寶藏走的決定。

    卻不意,他是把元寶藏放走了,劉黑闥不肯放元寶藏去見李密!

    這下可好,等元寶藏遇害身死的消息傳到,魏徵這裏,可怎麼辦才好?

    初見到魏徵時,李善道重他,是因前世對他的所知。

    這幾天接觸下來,無論是他處理縣事、郡務,又或者是就一些時事徵詢他的意見,魏徵都是井井有條、常有灼見,對他的能力,李善道現已有親身了解,現在重他,重的全然是其能矣。

    ——絕非如前世所知,魏徵僅一個敢諫之臣,李善道現已發現,他的能力還包括了其它很多!

    李善道而下最缺的是甚麼?

    黎陽倉在手,糧不缺。糧不缺,兵就也不缺。兵不缺,猛將勇士也就不缺。

    他最缺的,就是魏徵這樣有才能、有見識、有謀略的優秀的政治人才!

    一個元寶藏,一點影響不是會很大、很長遠的「後患」,與得到魏徵比,真是可以不值一提。

    現在,劉黑闥卻派劉十善去殺元寶藏了!

    已到午飯時分,飯菜送上,李善道沒有一點胃口。

    劉十善引騎追趕,是肯定能追上元寶藏,元寶藏現下尚不知是死是活,然可確定的是,他已經是個死人了,問李良的話,不是在問李良,是在問他自己:「我怎麼向魏徵解釋?」

    ……

    事情的發展,出乎了李善道的意料。

    魏徵,竟是不需他解釋。

    兩天後,當在館陶縣的放糧賑民,進行得如火如荼,場面盛大之際,一道捷報從興洛傳來,元寶藏遭賊身死的消息,前後腳地也傳到了貴鄉。 「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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