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5章 凝香閣……塌了(1 / 1)
大外甥很誠懇,一臉嚴肅。
賈平安覺得責任重大,當即去尋了沈丘。
「藏寶?」
沈丘眸子一亮,「在何處?」
「老沈你拿了錢有何用?」賈平安覺得內侍喜歡權力是因為他們沒啥樂子,但喜歡錢就有些無厘頭。
沈丘伸手,緩緩壓着鬢角的頭髮。
咱不搭理你!
生氣了!
沈丘看似孤傲,可依舊有內侍的共同點,小氣!
「哎!老沈。」換個人定然會被生氣的沈丘嚇個半死,可賈平安卻沒心沒肺的道:「先前有個人犯招供,說是王貴那廝說了些線索,事關隋煬帝的藏寶,老沈,我估摸着少說有數百萬錢。」
這是一筆超級巨款,用來造反起家毫無問題。
沈丘問道:「殿下如何說?」
老沈越發的奸猾了……
賈平安說道:「殿下說讓百騎協助。」
沈丘點頭,「好說,不過咱會去核實。」
賈平安無語,「難道我就這麼不值得信任?」
沈丘想了想,「大多時候你值得信任,大事你值得信任,但小事你最喜坑人。」
我特麼冤枉啊!
賈平安一肚子的火氣不知衝着誰發。
晚些他去了高陽那裏。
「小賈。」
高陽喜滋滋的拿着一張紙,「看看,這是大郎畫的畫,說是送給我。」
賈平安接過紙張看了看。
一間……很粗陋的屋子,一個人坐在屋檐下,看着是長發,臉不清楚……
「這是我兒子畫的?」
賈平安卻興奮異常。
「是啊!」高陽更是歡喜不已。
「這畫的……看看,這便是你了,為何沒我?」
「為何有你?」
「憑什麼沒我?」
兩口子扛上了。
「阿耶,你在這。」
賈平安回身,李朔站在他的身側指着畫中的屋裏。
「裏面是什麼?」賈平安沒看到。
「這裏。」李朔指着一團墨說道,「阿耶你在這裏。」
可這只是一團漆黑的墨啊!
賈平安壓住火氣,「阿耶為何是一團墨?」
高陽察覺到了他的火氣,剛想解釋……
李朔仰頭說道:「阿耶,我每次想你的時候你都不在,夢裏夢見你都是模糊的。」
高陽說道:「大郎只是……只是……」
賈平安露出了微笑,「是阿耶來少了,阿耶陪伴你的時日不夠,是阿耶的錯。」
高陽訝然看着他。
權貴人家的男人多事,不是公事就是事實,至於管教孩子多是板着臉,所謂嚴父就是這麼來的。
所以很多權貴的孩子對父親的印象就是模糊的,只記得威嚴。
誰會認錯?
賈平安!
賈平安揉揉孩子的頭頂,「可喜歡燒烤?」
李朔看了一眼高陽,「阿娘說髒。」
賈平安豪氣的道:「不理她,咱爺倆今日烤肉吃好不好?」
李朔眼睛亮亮的,「好。」
賈平安吩咐道:「弄了炭和碳爐來,別的別弄。」
肖玲有些好奇,「郎君是要自己生火嗎?」
賈平安點頭。
肖玲出去了,晚些帶着碳爐和木炭來。
「廚房在弄肉。」
肖玲的聲音都溫柔了許多。
「不用了,我和大郎一起弄。」
李朔瞪眼,「阿耶,你會弄肉?」
賈平安得意的道:「你每日吃的炒菜知曉是誰弄出來的嗎?」
李朔搖頭,賈平安看了高陽一眼,心想這個憨婆娘也不知曉給兒子灌輸一番他老爹的英明神武,以至於兒子一點安全感都沒有。
「就是阿耶弄出來的。」
李朔驚訝的道:「阿耶你竟然弄出了炒菜?」
「是啊!」
父子二人往前院廚房去了。
高陽就坐在那裏,眸子裏全是溫柔。
「公主。」
肖玲問道:「小郎君該上課了。」
高陽搖頭,「此刻就算是給大郎封國公,小賈也不會搭理。」
肖玲:「……」
高陽就坐在那裏,看着陽光照在院子裏,心中滿滿都是平靜和柔情。
「阿耶快些。」
「來了來了。」
「要燒炭火你得先燒柴火,看看,打火,你來試試打火。」
「好疼。」
「你就沒打過火,所以不知曉技巧,來,阿耶教你。」
「有火了。」
「看,柴火燒起來了,這時候把一截一截的木炭放上去。」
「記住了,人要虛心,火要空心,知曉為何嗎?」
「不知道。」
李朔搖頭。
賈平安笑道:「下面貼着地面了,哪來的氧氣?沒有氧氣柴火能燃燒嗎?」
李朔恍然大悟,「阿耶我知道了,新學裏提及了燃燒需要的條件,接觸氧氣的面積越大,燃燒就越充分。」
「聰明的小子!來,阿耶教你烤肉。」
父子二人在忙碌着,滋滋滋聲不絕於耳,香味也出來了。
烤羊肉很香,第一塊出來了,賈平安問道:「該給誰?」
李朔猶豫了一下,看看賈平安和高陽。
賈平安笑道:「你阿娘十月懷胎辛苦,養你更辛苦,去,給你娘。」
李朔端着盤子過來,「阿娘,吃烤肉。這是我烤的。」
高陽接過盤子,李朔轉身就跑,「阿娘你還想吃什麼?」
高陽覺得很飽,就算是一生不吃東西也不會餓,「吃……吃烤豆腐。對了,豆腐也是你阿耶弄出來的。」
「阿耶你好厲害!」
「你阿耶還有許多本事,你若是好好學習,我以後便交給你,可好?」
「好!」
孩子的眸子中全是期冀。
晚些,賈平安和高陽在後院散步。
「我還是錯過了大郎許多成長的時候。」
高陽搖頭,「那些文官武將一出去就是數年,孩子和他們隔開數年,連面都見不到。」
咱們不能比爛啊!
一頓燒烤後,賈平安和李朔父子倆的關係突飛猛進。
「後日阿耶帶你去城外。」
「阿耶要記得啊!」
「一定!」
賈平安回到家中,沈丘已經在書房等候了。
「我問過了那些人,沒人知曉什麼藏寶。」沈丘很不滿,「至於陳盾,此人當年不過是考不中科舉的蠢貨,後來想攀附權貴失敗,不知所終,沒想到卻是做了關隴人的幕僚。此人的話不可信。」
賈平安搖頭,「他知曉若是尋不到藏寶的後果,那對於他和家眷而言是加倍的懲罰。此人不懼死,卻為家人而擔憂,所以我信他的話。」
……
「老夫說的都是實話!」
牢獄中,陳盾抓着欄杆呼喊道:「請轉告趙國公,老夫會努力活着,若是老夫撒謊,他可盡情折磨老夫……」
牢獄中沉默着,陳盾頹然。
「若是假話,不只是你,你的家眷也將遭殃。」
幽長的通道中,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傳來。
陳盾跪下喊道:「老夫發誓,若是有假……老夫生生世世皆為畜生……」
……
百騎出動了。
「查何處?」
沈丘很是無欲無求……從賈平安問他為何喜歡錢開始,他就是這個尿性。
這裏是老宮城。
賈平安在看着有些寂寥的宮城。
「升龍之道在於錢財,楊廣的藏寶盡在此地……楊廣是帝王,能把財物藏於何處?唯有宮中。」
賈平安目光掃過眼前的宮殿。
「宮殿一旦被挖坑後果嚴重,整個宮殿都會歪斜,所以不可能。」
這個時代並無什麼鋼筋混凝土,一旦破壞了建築物的根基,歪斜只是小事兒,弄不好能倒塌給你看。
賈平安看向了其它地方。
「水渠邊潮濕,也不能。」
除非全是金銀,否則埋在水渠邊就是找氧化。
最後他把目光投向了凝香閣之後,「其它地方動靜太大,唯有此處清幽,而且靠近後門,那些挖出來了泥土也好弄出去,就這裏了,挖!」
那些內侍拎着鋤頭鏟子沖了上去。
沈丘負手看着這一幕,「咱覺着不可能。」
「為何?」賈平安覺得陳盾撒謊的代價太大,「他本就悍不畏死,若是想多活些時日也無需如此,唯一的可能就是想讓家人能體面些。」
沈丘搖頭,「難說。上次百騎拷打一個人犯,當時堅韌的連彭威威都束手無策,可兩日後他竟然就主動招供了。所以這些話不可信。」
人的情緒很難說,今日的堅強可能就是明日的低頭。
「老沈我覺着你是故意在打壓我。」
「咱為何打壓你?」
沈丘真的不理解。
賈平安默然許久,「你嫉妒我長的比你英俊。」
時光流逝……
「殿下,趙國公把凝香閣後面都挖空了。」
正在處置政事的李弘置若罔聞,「無需管。」
戴至德贊道:「殿下沉穩。」
過了兩個時辰。
「殿下,凝香閣倒了。」
戴至德深吸一口氣。
賈平安,你造孽造大發了!
太子會如何?
太子依舊神色平靜。
張文瑾低聲道:「殿下果然是不凡。」
「哎!」太子嘆息,「阿娘怕是要生氣了。」
太子隨即去了現場。
凝香閣已經倒塌散架了,一群內侍正在下面挖。
「已經掘地三尺了。」
戴至德覺得後宮遭此一劫堪稱冤枉,等帝後回來還不知曉會如何震怒。
張文瑾低聲道:「別管,等皇后回來了免不了一頓毒打,到時候咱們看熱鬧就是了。」
戴至德輕笑道:「這裏漸漸會被廢棄掉,老夫很是欣慰。」
張文瑾問道:「可是因為趙國公被毒打欣慰?」
「別胡說,老夫只是覺着心情愉悅。」戴至德心情喜洋洋。
沈丘站在那裏,「什麼沒有,咱就知曉沒有。」
賈平安納悶,「再挖!」
太子過來了,「舅舅……」
看着凝香閣成了廢墟,李弘感慨萬千,「阿娘喜歡這裏。」
這裏是後宮的範疇,凝香閣也曾被武后遊逛過無數次。
等她歸來發現凝香閣沒了,舅舅……
太子有些同情的看了賈平安一眼。
眾人繼續挖着。
「有東西!」
一個內侍撿起一截灰白色的東西來,歡喜不已。
「是骸骨!」
臥槽!
地下竟然有骸骨!
這事兒賈平安沒法管,只能撤退。
不過半日,包東就送來了消息。
「是前隋時後宮的女人,肋骨斷了三根,致命傷應當是頭部。兇手至少是兩個人,一人用繩子從死者的身後勒住了她的脖頸,另一人用棍子猛烈錘擊……打斷了三根肋骨,頭骨也有破裂的痕跡。國公,好狠。」
「女人狠起來沒男人什麼事。」自古以來後宮多事,當年楊堅利用皇帝的特權臨幸了一個女人,結果被獨孤氏發現了。等他出去再回來時,美人已然香消玉殞。
「是啊!」包東明顯是被刺激到了。
但此事卻陷入了僵局。
「宮中說凝香閣怕是沒法重建了,很麻煩,挖掉的土還得回填夯實……」
包東見賈平安在沉思,心想最多三四個月後帝後就回來了,你還不趕緊想個辦法來彌補?
他為賈平安堪稱是操碎了心,「國公,要不……過幾個月尋個事離開關中吧,等一年半載後再回來。」
「升龍之道在錢糧,這話什麼意思?」
兩句話中第一句看似無意義,第二句確定了楊廣藏寶之事。
但此刻賈平安卻覺得第一句話才是核心所在。
升龍之道在錢糧……
當然在於錢糧,但這話什麼意思?
按照字面去理解就是一段廢話:造反之道在錢糧。
這段話賈平安怎麼都想不明白。
「國公,此事我覺着有些假。」
包東也想了許久,「就算是陳盾說的為真,可王貴弄不好說的就是假。國公想想,王貴若是有錢……咦!」
賈平安抬眸,「你以為那些死士是平白無故悍不畏死?關隴門閥是他們的主子,可沒有絕大的好處那些人豈會如此?」
當賊人攻打大明宮時,堪稱是前赴後繼,場景慘烈的讓賈平安這等見慣了廝殺的名將都為之震撼。
包東訝然。
隨後和雷洪告退。
出了賈家,包東說道:「國公竟然是依據這個來斷定此事為真?」
雷洪說道:「興許為真,興許為假。不過國公做事歷來謀而後動,此事多半有些意思,咱們看着就是了。」
……
大清早賈平安起來有些心不在焉。
跑步落在閨女和兒子的後面,兜兜在前面喊道:「阿耶快些。」
「知道了。」
到吃飯時,賈平安依舊心不在焉,一碗餺飥吃完了才發現自己沒放醋。
吃餺飥他喜歡放點醋,這是前世帶來的習慣,堪稱是根深蒂固。
到了兵部後,他坐下繼續發呆。
「國公今日竟然沒走?」
得了這個消息的吳奎熱淚盈眶,「國公終於想到了老夫的辛苦嗎?」
翻身得解放的吳奎精神抖擻,見小吏一臉憂鬱,就不滿的道:「還有話那就說,老夫很忙,沒空猜測。」
小吏說道:「吳侍郎,國公就坐在那裏發呆。」
賈平安發呆了許久,突然叫來了陳進法,「咱們這裏可有隋書?」
陳進法搖頭,「國公,隋書得去宮中尋,或是去學堂尋。」
賈平安吩咐道:「你去尋來,就要帝紀五卷。」
隋書的編撰歷經多年,直至貞觀時才由魏徵掌總編撰成功。
陳進法去了半晌才回來,手中正是五卷帝紀。
「國公,這些記載……」
陳進法欲言又止。
賈平安說道:「許多都是假的,我知曉。」
一本隋書為毛編撰了那麼長的時日?而且編撰的人換來換去的。無他,就是為了編撰一些貶低前隋的內容。
許多事兒照實寫很簡單,但要編撰就難了。
煬帝在後世臭名昭著,其中大唐史家功不可沒。
陳進法搓搓手,「國公這話,出去我就忘了。」
賈平安笑了笑,「隨你。」
如今的他不在意這些。
打開帝紀,尋到了隋煬帝最後幾年的記載。
一翻開就能感受到一股子濃郁的昏君味道。
處處皆是隋煬帝昏庸的介紹,包括開挖大運河。
役使民夫數十萬、數百萬……
賈平安覺得楊廣最大的問題就是把百姓當做是工具人。
在這個認知的基礎上,楊廣不斷把胸中的謀劃變為現實,一個個工程拔地而起,百姓卻在流離。
他就這麼不珍惜民力的折騰了多年,最終把老百姓折騰煩了,正好關隴覺着楊廣不聽話,準備換掉他,於是關隴登高一呼,百姓也跟着大喊:造反嘍!
大業九年,天下烽煙四起,楊廣的對策是讓地方建築塢堡,抵禦那些叛賊。
「蠢不蠢?不少叛賊都是百姓,修築塢堡,塢堡就會變成賊人的根據地。」
賈平安搖搖頭,覺得楊廣有些何不食肉糜的意思。
大業十二年,楊廣離開東都洛陽去了江都。
江都也就是後世的揚州。
「腰纏十萬下揚州,贏得青樓薄倖名。」賈平安看到這裏不禁笑了,「這是覺着留在北方不妥當,乾脆就去江都。這煬帝壓根就沒有安全感啊!」
誰沒事了整日在外面遊蕩?再好的風景也會看厭倦。
楊廣在大隋的疆土上四處遊蕩,賈平安覺得就兩種原因:其一,作為帝王,楊廣的疑心病堪稱是病入膏肓,所以他需要去巡查自己的領地,發現問題,解決問題;其二,楊廣和手握軍權的關隴門閥關係緊張,雙方都在陰測測的看着對方,所以楊廣乾脆建造東都洛陽城……
你們在大興(長安)牛逼,朕不伺候了,朕去洛陽。
可去了洛陽也不討好啊!
楊廣發現自己身處泥潭之中,想動彈一下四周都有不懷好意的覬覦。
此處不留爺……爺去江都!
賈平安抬眸,眸色深沉。
「這位帝王,從一開始就是眾叛親離。」
……
求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