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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16章 始於太祖,昌於太宗(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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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寇季邁着輕快的步子,出了皇宮。

    而他任職工部主事的消息,也如同一陣風一樣的傳了出去。

    寇季還沒有回府,劉亨、曹佾二人就已經到了府門口等候。

    寇季的身影出現在了寇府所在的巷子口的時候,劉亨、曹佾二人就急切的迎了上來。

    劉亨一到寇季身前,就急不可耐的開口道:「四哥,聽說你要去工部?」

    曹佾站在一邊,也是一臉疑問盯着寇季。

    寇季讓轎夫先行一步回府,他陪着劉亨二人邊走邊道:「不是要去,而是我已經成為了工部主事。」

    「哎呀!」

    劉亨怪叫了一聲,道:「四哥,工部可不是什麼好地方,你是不是被人騙了。

    工部主事聽着好聽,可手裏的權力還沒有我這個從六品的官大呢。

    寇公難道就沒提醒你?」

    寇季愣了愣笑道:「去工部,是我自己的請求,沒人坑我。」

    劉亨、曹佾二人聞言,皆一臉愕然。

    「你瘋了?」

    劉亨難以置信的盯着寇季問。

    寇季低聲笑道:「我沒瘋……我去工部,自有自己的想法。」

    「工部就一個清水衙門,要啥沒啥,你就算有天大的想法,在工部也施展不開。」

    劉亨喪氣的道。

    曹佾認真的點頭道:「劉亨說的對,你去哪兒都行,就是不應該去工部。

    我伯父回到府上以後,長吁短嘆的說,你的仕途完了。

    我找我伯父套過話。

    他告訴我,你哪怕申請外放,也比去工部要強。

    他還說,寇公有意讓你去工部磨練資歷,乃是一步險棋。

    因為以後的事情,誰也說不準。」

    曹佾這話說的委婉,但是寇季卻聽懂了裏面的深意。

    曹瑋的意思很簡單,寇季去了工部,若是寇準有什麼意外,那他很有可能就待在工部內,一輩子也出不來。

    寇季領着二人進了府,饒過了影壁後,低聲笑道:「你們放心吧。我自有算計,絕不會在工部閒賦下去。

    倒是你們二人得加把勁了。

    我已經升任到了正四品,你們兩個還是芝麻綠豆大的小官。」

    劉亨翻了個白眼道:「你那正四品的官,還沒有我們兩個芝麻綠豆大的小官手裏的權力大。」 電腦端::/

    曹佾哭笑不得的道:「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升官如同吃飯喝水啊?

    你入仕至今,也就兩年多吧。

    別人一個任期還沒滿。

    你已經從一介白身,升任到了四品大員

    已經走完了別人一輩子也走不完的路。

    若不是我二人跟你相交甚密,知道你對朝廷的功勞不小,八成會認為,你是靠着太師的提攜爬上去的。」

    「嗯?!」

    寇季瞥了二人一眼。

    劉亨、曹佾乾巴巴一笑。

    劉亨追着寇季問道:「聽四哥你剛才的意思,似乎去工部另有謀劃?」

    寇季聞言,還沒開口,曹佾似乎想起了什麼,他瞪着眼睛問寇季,「你……你不會是想去跟少府監、將作監搶權吧?」

    寇季疑問道:「有何不可?」

    曹佾緊張的道:「萬萬不可,你去跟少府監和將作監搶權,純粹是找死。」

    雖然寇季已經從李迪、王曾二人嘴裏知道了少府監、將作監水很深,但是見曹佾如此緊張,他還是想聽一聽曹佾能說出什麼不一樣的話。

    於是乎,他一臉疑問的道:「少府監、將作監,有那麼可怕?」

    曹佾苦着臉道:「那不是可怕,那是動不得。一動就是天翻地覆的大事。」

    寇季沉吟道:「會惹上誰?」

    曹佾瞥了瞥廳堂前的寇府僕人,沒有言語。

    寇季會意,領着二人到了寇府內的一處偏院。

    坐定以後,讓府上的僕人備上了一些酒菜,再吩咐人守在了門口。

    曹佾才緩緩開口,「一旦你動了少府監、將作監,就等於跟汴京城裏八成的武勛,四成的文臣,宗室上下,所有人為敵。」

    劉亨聽到這話,一臉駭然。

    寇季皺眉道:「有你說的這麼恐怖?」

    曹佾苦笑着點點頭,「或許比我說的還恐怖……」

    頓了頓,曹佾提醒道:「你只需要想想,朝廷每年的稅負收繳入國庫以後,有近五千萬貫的錢財,要經過這兩監之手,你就知道他們有多恐怖了。」

    寇季剛要張口,曹佾又緊接着道:「單單是少府監,每年要鑄造出的銅錢,就多達三千萬貫。

    這些錢是怎麼來的?

    就是朝廷收回來的舊錢融化了以後鑄造的。

    對於鑄造,你也不陌生,應該知道,鑄造會有所損耗。

    每年少府監呈報上去的損耗,就多達百萬貫。

    但是以舊鑄新,真的有這麼大損耗?

    明顯沒有。

    那麼這些多呈報的損耗哪裏去了?

    被宗室上下給瓜分了。

    除了鑄錢,少府監還有其他職能,比如鍛造門戟等。

    但它們大多都是禮器,損耗特別少。

    往往一套禮器,可以用數十年。

    但是朝廷仍然年年在鑄造禮器。

    但朝廷的禮器卻不見多。

    這其中的貓膩,不需要我多說,你也明白。」

    寇季沉吟道:「你是說,這些錢都被宗室給瓜分了?」

    曹佾攤開手道:「不然呢?兩代以內的宗室嫡系還有朝廷厚賜。

    可兩代以外的那些庶子,誰管他們死活?

    他們又不能出仕為官,不能撈錢。

    就只能借着少府監的錢財過活。」

    寇季意外道:「他們已經沒了權勢,如何從少府監撈錢?」

    曹佾含糊的道:「自然有人為其張目。

    雖說他們不是嫡子嫡孫,但身上一樣流淌着趙氏血脈。

    趙氏宗親,自然不會看着他們餓死。

    但他們也不會拿出自己的錢財去供養這些人。

    所以只能讓他們從朝廷身上吸血。」

    寇季嘴角抽搐了一下,不想評判此事。

    劉亨在一旁聽着直吸冷氣。

    江山是誰家的?

    趙家的。

    趙家的人都在背地裏挖趙家的牆角,怎麼能不令人吃驚?

    劉家終究不是什麼傳承多年的大家族,所以根本不明白大家族族人的處事方式。


    在傳承了多年的大家族的族人中,旁系旁支,趴在嫡系嫡支身上吸血、佔便宜,是一種很理所應當的事情。

    在他們看來,同樣是一個祖宗,你過的好,我過的差,我拿你一些東西,就是應該的。

    全然不在乎,他這麼做,會不會對嫡系嫡支造成什麼威脅。

    所以這種事情,不止趙氏皇族有,其他豪門大戶也有。

    只是有些嫡系寬容,有些嫡系狠辣而已。

    寬容的嫡系,會在旁系旁支拿了東西以後,教訓一兩句,又或者乾脆裝作沒看見。

    比如趙氏皇族。

    狠辣的嫡系,會在旁系旁支拿了東西以後,拉着他們出來賣命,又或者砍掉他們,將他們逐出宗族。

    就像是一棵樹,長歪了,有些主人會出手修剪它,有些主人則對它們不管不問。

    趙氏皇族掌管者,大概屬於後者。

    寇季默默的將此事記在了心裏,因為他感覺,他遲早要跟趙氏宗親們對上。

    這或許在不久的將來,能成為他收拾趙氏宗親的突破口。

    寇季盯着曹佾道:「那將作監呢?」

    提到將作監,曹佾有些不自然,他吞吞吐吐的道:「將作監就有些複雜……」

    寇季看到他這個反應,就知道,將作監的諸多撈取好處的勢力中,必然有曹家存在。

    他盯着曹佾道:「你放心大膽的說,我和劉亨都會為你保密。」

    曹佾尷尬的道:「其實也不算什麼秘密,就是說出來有些羞恥。」

    曹佾頓了頓道:「將作監掌管的遠比少府監要多。

    少府監脫胎於內府,以前由宦官掌管,脫離了內府以後,由文思院掌管。

    基本上沒有脫離趙氏的手。

    但是將作監就不同了。

    將作監鑄造器械、軍械的事由,皆由汴京城內幾大家子掌控着。

    其中就包括我們曹家。

    每年朝廷在軍械鍛造上會投入數百萬貫,乃至於上千萬貫。

    其中有一半就被吞沒了。」

    寇季聞言,嘴角直抽抽。

    曹佾見此乾笑道:「你去過保州,見過保州保塞軍的軍械。

    他們拿着的大多都是太祖年間,又或者太宗年間鍛造的兵刃。

    不止是他們,全大宋的廂軍,大多都是如此。

    除了上四軍以外,其他各路禁軍的軍備,其實也都是幾年前的。

    但是各地每年都會呈報一些需要鍛造的軍備上來……所以……」

    寇季嘆氣道:「你們真是黑了心了,喝兵血也就算了,還要兵的命。」

    曹佾苦笑道:「這在汴京城裏其實不算秘密。

    而且,這也不是我將門非要貪的。」

    寇季沒好氣的道:「還有人逼你們貪污不成?」

    曹佾哭笑不得的點點頭。

    寇季給了曹佾一個你在逗我的眼神。

    曹佾見寇季不信,無奈的解釋道:「此事還得從當面太祖杯酒釋兵權說起。」

    寇季、劉亨聞言,做出了一副側耳聆聽的架勢。

    曹佾說道:「當年太祖杯酒釋兵權,我們幾大家就感覺到了危險。

    畢竟,為了江山穩固,殺死開國功臣的事情屢見不鮮。

    手裏沒了兵權,心裏自然慌。

    就在大家都慌神的時候,太祖許給了我們幾大家好多錢財。

    幾大家的人一看,太祖這是在拿錢安撫大家。

    為了怕太祖手裏的刀隨時落下來,幾大家的人就是能開始撈錢。

    想方設法的撈錢。

    讓太祖看到,我們幾大家的人都談戀富貴,無心權柄,更無心作亂。

    事實證明,我們幾大家的人貪的越歡,太祖就對我們越放心。

    不僅護着我們幾大家的人貪錢,偶爾還背地裏推波助瀾的給我們送錢。」

    曹佾看着寇季,滿臉苦澀的道:「我祖父告訴我,石家父子,白天在汴京城裏欺男霸女,巧取豪奪,一車車的錢往府上拉。

    晚上的時候,父子二人守着錢車,失聲痛哭。

    汴京城的人都說,石家的人貪得無厭,石家的人為了錢財壞事做盡。

    可沒幾個人知道,石家父子,其實根本不愛錢。

    他們府上的錢,早在他們進去汴京城的時候,就已經多的花不完了。

    而以他們父子的功勳,朝廷每年賜下的賞賜、俸祿,也足夠養活一大家子了。

    錢對他們而言,其實沒多少作用。

    他們之所以那麼做,是為了保命。」

    寇季聽到這裏,嘆息了一聲沒有多言。

    曹佾口中所述的其中一部分,史書上有記載。

    宋太祖趙匡胤杯酒釋兵權以後,往日裏一個個安份的開國大將,一個個都變成的貪得無厭之輩。

    其中貪污的最兇殘的就是石守信父子。

    後面的事情,不需要曹佾多解釋,寇季也清楚。

    宋太祖趙匡胤開了個頭,武勛們就剎不住了。

    宋太宗趙光義登基以後,為了儘快的穩定朝綱,為了粉飾他的一些小秘密。

    不僅沒有阻止武勛們貪污,反而在背後當推手,繼續推波助瀾。

    先帝趙恆登基以後,武勛們貪污已經變成了習慣。

    趙恆是多麼熱愛和平的一個人?

    他不僅不願意跟遼、夏開戰,也不願意跟武勛們對着幹。

    他不想找任何人麻煩,也不想讓任何人找他麻煩。

    只要能用錢財解決的問題,他都喜歡用錢財解決。

    反正他有錢。

    他只想一個人認認真真的修仙。

    所以,武勛們貪污他也沒管。

    一直脫到現在,朝廷想不讓武勛貪污都難。

    寇季不想評判這件事,他盯着曹佾,問道:「那文官又是怎麼摻和進去的?」

    曹佾沉吟道:「聽說跟已故的宰相趙普有關。

    太祖在位的時候,趙普擔任宰相,貪污受賄被太祖親眼撞見。

    太祖罷黜了他宰相的身份。

    太宗繼位以後,恢復了趙普的宰相之位。

    為了借趙普之力,穩定朝局,他默許了趙普貪污。

    趙普的手自然不可避免的想伸進將作監。

    只是當時將作監被我將門掌控,趙普一時半會兒插不上手。

    由於朝廷在科舉的時候,新科一甲進士,會被授為將作監丞。

    趙普就是借着這一點,收了兩個一甲進士門生,打破了我將門在將作監一家獨大的局面,把手伸進了將作監。

    此後宰相、參知政事的繼任者,或多或少,都會對將作監伸出手。

    久而久之,將作監裏面的各家勢力,就變得錯綜複雜。」

    「我算是聽明白了……貪污之風始於太祖,昌於太宗……」

    劉亨呲着牙花子,感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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