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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五重怨08(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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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測試廣告1「去歲上元節,  我夫君與同僚們同游洛神湖,當時碰上了余月芙和她回家省親的姐姐,  余月芙和她姐姐在船上與人起了爭執,我夫君與她們是舊識,自然上前幫着解圍,隨後余月芙便隨手買了一盒船上的糕點送給我夫君表達謝意。茶壺小說網 www.chahu123.com」

    蔣菡笑了一下,「我夫君是個粗人,也未多想便收下了,  回府第二日他去了巡防營練兵,半月後才歸家,待看到那盒子,  只覺裏頭糕點必定是壞了,  正打算將糕點丟棄時,這才發現盒子裏裝了一條絲帕。」

    「我夫君嚇了一跳,  送糕點便是送糕點,  誰會將自己的絲帕遺落在其中?當時已是二月初,一月之後便是我們的婚期,我夫君擔心此事節外生枝,  再加上事情已過了半月,便乾脆將那絲帕和糕點一同扔了,  自此以後,  對余月芙避之不及。」

    「我們婚後並無異樣,  可有幾次與郡主她們相約,我發現夫君看到余月芙就頗為避忌,  我當時只以為他們有些什麼,  便與夫君挑明了問,  他不得已才將此事道來,  彼時我不信,因去歲上元節我已與他定了親事,整個京城貴族圈子都知曉,我不信余月芙那般不要臉面,可我去找當日出事的船家問過——」

    蔣菡冷哼道「當日她們吵過架,船家對她們姐妹記憶尤深,我去問了幾人,所言與我夫君說的不差,我這才肯定他未曾說謊,那段時日我頗為氣惱,可時過境遷,又不好當真與余月芙撕破臉皮,萬一她不認賬,倒是我們無理取鬧,之後的一次雅集上,我心中有氣,便當着眾人的面放了話,再往後,我心存芥蒂,對余月芙多了幾分關注,漸漸發覺此女果真與常人不同。」

    宋懷瑾三人面面相覷,全未想到還有這麼一件事,也難怪蔣菡對余月芙頗為厭惡。

    蔣菡繼續道「她到了議親的年歲,家世又不錯,自然會成為京城世家們關注的對象,我母親甚至想將她與弟弟撮合在一起,我自然不認同,余月芙平日裏並挑不出毛病,可就是這份挑不出毛病,讓她那些小心思原形畢露。」

    「那些越軌之舉,又豈是心思純良且懂得為人處世之道的人做得出的?後來我冷眼旁觀,果然見她在關係親厚的幾家公子之間長袖善舞,當時我在想,也不知余月芙會找哪家的公子為夫君,後來,我猜到她有了心儀之人。」

    宋懷瑾忙問「她有了心儀之人?」

    蔣菡眼底透着嘲弄,「起初我只是發現她不似以往那般對其他世家公子熱絡了,後來我隱隱聽說齊國公府和淮陽侯府走得近,便想着,是不是與齊家二公子生了情誼,可就在上個月,我與她們同游芷園之時,我聽到她在與人爭辯。」

    此話一出,宋懷瑾三人皆是眼瞳放亮,宋懷瑾忙問道「你聽到了什麼?」

    蔣菡道「芷園的路上下迴環,頗多岔道,那日我們大家探幽進去,都拿了燈盞三三兩兩的想分開走,我素來膽大,乾脆自己獨行,在山洞裏繞來繞去,更選擇了往最遠處的出口走,就在快要到出口之時,我忽然聽見身後不遠處傳來低語聲。」

    「身後?」宋懷瑾奇怪的問。

    蔣菡搖頭,「不是身後,芷園有上下兩層,最奇險之地還有三層,站在上面的人,是看不到下面人,因隔着堆疊的山石,可我聽到了余月芙的聲音。」

    「她說了什麼?另外一人是誰?」

    蔣菡眼瞳暗了暗,「我未聽明晰,那人壓低了聲,只偶爾聽見幾聲斷續壓抑的瑣碎字詞,聽不出原本的聲音。」

    她回想着那日,眼底嘲弄更甚,「兩人生了爭執,余月芙好似在威脅那人要吸引旁人過來,於是聲音一時高一時低,我聽見她對那人說,『你何時下定決心』,『你是在逼我不成』,『我為你連清白名節都不要了』,她故意拔高了聲音,又被那人安撫住,可沒多時,余月芙又說『我不怕魚死網破』,『這是你送的還刻了字』。」

    「另一人大抵着急了,沉聲勸告,這時我才聽出是個男子,余月芙卻未被安撫,又說『我去找她對峙』,『讓她看看她的好夫君』。」

    蔣菡勾唇,「聽到此處我聽明白了,原來高高在上的侯府小姐,竟與一個有家室的人糾纏不清,她這話大抵惹急了那人,我還聽見窸窸窣窣的拉扯腳步聲,而後又聽見一聲碎響,不知是什麼被打碎,余月芙還尖叫了一聲,我以為兩人的爭執要引來其他人,正打算看好戲,那男人不知說了什麼,卻哄住了余月芙。」

    「這時我聽見遠處有人走過來,余月芙和那男子都安靜了,我順着原路返回,又走到底下那條路,便見底下空空如也,余月芙和那男子都消失不見了,假山里岔道錯綜複雜,她們早不知跑去何處了,我沒看到那男人是誰,便未將此事說與旁人聽,說了只怕大家也不信。」

    蔣菡端着茶盞抿了一口,「我當時是想看看她能如何與家裏抗爭,那男人又會如何為她赴湯蹈火,到時候侯府小姐做了別人家裏的繼室,也頗有意思,可沒想到最終鬧成這般,我初二晚上便知她出事了,先有些驚訝,很快卻又覺得是意料之中。」

    「她就是寡廉鮮恥,當初明知道我夫君與我定親,還能那般行事,後來與別的有家室的男子苟且,又有什麼意外的呢?」

    宋懷瑾道「所以她極有可能是當天那個男人殺的,你既知道此事,為何不去衙門告訴官府?」

    蔣菡失笑,「我早想到你們會查問過來,又何必不顧自己之事跑這一趟?對她那人,我也懶得花時間花心思,因我相信善惡到頭終有報。」

    宋懷瑾也沒法子多說什麼,而蔣菡之言,可謂是案發以來最重要的線索!

    與余月芙有糾葛之人,就在三月初四去芷園遊園的眾人之中,不僅如此,他還是個有家室的男人,宋懷瑾思緒急轉,很快站起身來,「多謝你直言相告,你說的線索對我們用處很大。」

    蔣菡也站起身來,「余月芙雖是不要臉面,與她有私情的男人也實在心狠手辣,若是能早些將人抓住,自然極好。」

    宋懷瑾見她言辭辛辣,卻也是非分明,倒有些欣賞她的性子,這時,外頭走進來來兩個着華服的年輕男子,領頭一人正是樊晟。

    他大步進門,「菡兒,這是——」

    蔣菡迎上去,「這是大理寺的宋大人,來問余月芙的案子。」

    樊晟對宋懷瑾見禮,戚潯卻覺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臉上,她越過樊晟往後一看,卻見他身後跟着的竟是江默,江默目光沉沉的望着她,很快又將視線移開。

    宋懷瑾該問的都問完了,眼下着急回衙門,便也不多留,很快帶着戚潯和周蔚出門,戚潯走到中庭之時聽後面樊晟對蔣菡說,「江默今日住在咱們府中,你吩咐廚房準備幾個酒菜……」

    三人離開樊府,宋懷瑾上了馬背便道「先回衙門,我記得那名冊之上寫着幾對年輕夫妻,齊明月和杜玉薇夫婦都在其中,看看沈謙有無人證。」

    戚潯接着道「如果沈謙有足夠的人證,那我們便得去查問查問方仲崎了,並且適才蔣菡說,發生爭吵之時,聽到了什麼碎裂的聲音,我懷疑是那隻丟失的鐲子,余月芙威脅那人,說有何物是男子贈予她,還刻了字,會否是鐲子上刻字?若是那般,芷園內或許還有線索我們不曾找到。」

    宋懷瑾點頭,「極有可能,我們先回衙門看看南柯回來沒有,芷園是一定要搜的,眼下時辰不早了,不行咋們今夜連夜搜!」

    此時天光已是昏暗,三人一路疾馳趕回大理寺衙門,正看到謝南柯已經回來,見到他們,謝南柯上前道「大人,已去擷芳樓問了,三月二十六那日,沈謙和工部尚書家的公子,的確在樓里尋歡作樂,當天晚上未曾離開,第二日天亮之後才走。」

    去義莊的朱贇上前道「大人,余姑娘的遺體已經被接回侯府了。」

    得了謝南柯之言,沈謙的嫌疑幾乎被排除,宋懷瑾進後堂取出杜玉蘿寫的名冊,仔細一看道「這上面除了杜玉薇之外,雖然還有兩對夫妻,可這二人我略有所聞,應當比杜玉薇年長几歲才對,余月芙詛咒之人絕不是她們。」

    宋懷瑾一拍桌案,「查方仲崎!」

    謝南柯忙道「可要去方家查問?」

    宋懷瑾眯了迷眸子,搖頭,「不着急,先去一趟禮部衙門看看,看看這人平日裏官聲如何,他的同僚說不定有所發現,再去京畿衙門一趟,查查方家的產業,去方家產業上摸一圈,最好看看有無私宅客棧之類的,如今我們還不知余月芙二十五那天夜裏在何處。」

    宋懷瑾肅容道「禮部衙門我親自去問,京畿衙門南柯和王肅去一趟,查問出來也不要浪費時辰,就今晚去問,如今余姑娘之事傳的廣,明日淮陽侯夫妻不知又要過來如何鬧騰,咱們今天晚上少做歇息,務必查出進展來,朱贇你去方家周圍,悄聲的打探打探他們夫妻關係如何,等查的差不多了,我們再登門。」

    宋懷瑾想到前次去威遠伯府,輕哼一聲,「前次去杜家,杜玉蘿並未提起方仲崎會刻印之事,不知是故意隱瞞還是如何,若貿然再去,只怕她們還要遮掩。」

    幾人應是,這時戚潯見眾人都有活計,忍不住道「大人,那我去芷園看看?當日我們驗屍之後,雖然搜查過假山內外,卻並未發現蔣菡提到的鐲子,反正大家都不歇息,那不如屬下去芷園找找。」

    周蔚見狀立刻舉手,「那我也去芷園。」

    外面夜幕將至,宋懷瑾略做遲疑道「你心思細,去找倒是合適,那多帶兩個人,若是找不到那鐲子你們便早些下值,明日再探。」

    戚潯和周蔚齊齊應是,又叫了兩個尋常差役,不多時,大理寺眾人傾巢出動,兵分四路離開了衙門,戚潯和周蔚帶着幾支火把,直奔芷園。

    一行四人入勤政坊時,夜幕已降臨,沿街的高門大院皆是燈火通明,昏黃的光亮流瀉而出,為長街籠罩上一層朦朧的光暈,偶爾能見到華貴的車馬轎子從眾人身邊經過,裏頭多是從各處衙門和宮中歸府的貴人。

    轉過街角,長街上的光陡然暗下來,這條街上只有一座蕭瑟荒蕪的大宅,正是從前的永信侯府,夜幕之中的侯府漆黑一片,走近了,能聽見夜風從院中穿過的呼嘯聲,戚潯放慢了馬速,目光不住的往斑駁的府門上看,心底漫出幾絲淒清來。

    周蔚見她看永信侯府,便道「怎麼了?害怕了?」

    戚潯還有些茫然,「怕什麼?」

    周蔚道「你沒聽說嗎?當年這侯府不知死了多少人,都說府中怨氣極大,到如今陛下也未賞賜出去,說不定有許多孤魂野鬼呢。」

    戚潯心尖似被針扎了一下,一時語聲微涼,「孤魂野鬼要索命的,你可當心。」

    她深吸口氣策馬往前,周蔚聽得背脊發涼,連忙揚鞭跟上,「都是罪臣,也不知道如今有沒有投生轉世……」

    戚潯搖了搖頭,只覺周蔚聒噪的厲害,她轉身回望,心底悲涼難平,一定沒有投生轉世,按着鬼神之說,含冤而死的人怎麼會投生轉世呢?

    芷園近在眼前,因生了命案,這幾日連工匠都停下來,園內本就尚未造出新景,因此園門也未上鎖,四人打着火把推門而入,所見仍是初二那日的場景。

    沿着園中小道往長亭假山的方向走,漭漭夜色里,雜樹飛花影影綽綽,莫名有些陰森之感,周蔚頭皮發麻地道「我怎麼開始後悔了呢,這園子本就是永信侯府的,如今還死過人……」

    戚潯無奈道「傳聞這園子年頭已久,光是這湖裏就不知死過多少人,你若是害怕,便跟着他們兩個。」

    另兩個差役知道周蔚膽小,都嗤笑出聲來,待走到長亭,周蔚猛然想起了那日假山里看到的余月芙模樣,當時她遺體已生腐敗,尤其頭臉腫脹難辨面目,那模樣如今清晰的出現在他腦子裏,直令他手心一陣一陣的冒汗。


    周蔚本想跟着戚潯,可戚潯腳步快,全然不顧他,他只好巴巴的跟着另外二人,待走到假山洞口,四人皆點着火把,周蔚湊到戚潯跟前來,「你真的不怕嗎?要不我們四個走一路?」

    戚潯遠目掃過這園子和遠處的侯府樓台,搖了搖頭,「沒什麼好怕的。」

    她轉身進了假山,身後三人跟着,戚潯邊走邊道「蔣菡說當日是在靠近最遠出口的方向,咱們先一起往最東邊走,而後分開找,玉鐲子若是碎了,很容易掉落在路上凹凸不平之處,咱們若是能找到蔣菡說的刻字,說不定能直接認定兇手。」

    周蔚道「余月芙膽子為何那般大,刻字的鐲子也敢朝外帶?」

    「玉鐲是私密之物,只是碧雲幾人未曾提起過鐲子刻字,不知是何時刻上去的。」

    假山山道崎嶇起伏,四人一路也走的頗為艱難,繞來繞去,也未發現任何蹤跡,而假山內甬道逼仄,石壁致視線受阻,待涼風從石縫吹進來,莫名叫人覺得下一個轉角和那些看不見的黑暗角落裏或許藏着什麼。

    莫說周蔚,便是另外兩個差吏也覺心底發毛,可戚潯成竹在胸的走在最前,好似對這地方有種莫名的信任。

    假山繞湖而建,窄道穿梭起伏在其中,一個不留神,都分不清那邊是來路哪邊是出口,周蔚道「雖說這地方白天晚上都瞧不清東西,可咱們這個點兒來,心裏實在是瘮得慌。」

    戚潯懶得搭理他,走至一處石室般的所在時,卻見有四個方向的小道,她便問其他人,「咱們分開找?雖有四條道,出去必有匯合的,咱們往東邊走,待會兒在外面匯合便是。」

    另外兩個差役都點頭答應,周蔚見狀只得咬牙道「好吧,分開就分開。」

    戚潯只覺如此最為快捷,「分開找得快,咋們也好早些下值,你若害怕,只管喊便是,這裏雖然看不見人,可應當都離得不遠。」

    周蔚深吸口氣,選了一條小道走上去,戚潯也和其他兩人分開來。

    小道在迷宮一般的假山之中穿梭,戚潯走過一段,卻並未看見其他三人的身影,方知這條道並不與他們三人匯合,她搖了搖頭,自顧自往前走,又憑着在外瞧見的湖畔形狀,往最遠處的出口摸去,蔣菡說她在上頭一層,她便專走下層,沒多時,又走至一處岔道口。

    當日在此假山內探幽之人眾多,若余月芙要與人私會,少不得要選人跡罕至之處,她當即選了一條最偏僻的路往前行,小道之上多有潮濕青苔,戚潯走的小心,目光卻如炬一般往地上看,當時余月芙和那男子受驚而走,當真來得及撿走碎掉的玉鐲嗎?

    幽暗寂靜的窄道間,火把的光影明滅,隱約能聽到腳下潺潺的流水聲,戚潯也不知怎地,行走期間,心境竟詭異的平和,她甚至仔細回憶,想要記起與這園子假山有關的些許片段,可她費了極大力氣,亦什麼都未想起來。

    當年事發離京之時她還不到四歲,與芷園有關的任何事她都想不起來,可她又深切的知道,她幼時一定在此留下許多足跡。

    若不是這案子,她甚至沒有故地重遊的理由。

    行至一段低洼處,戚潯停下了腳步,此處偏僻隱秘,而她抬眸往上看,似乎正是靠近最遠處出口的方向,而再退回幾步,便有岔路可離去,如果是她要與誰說私話,也會選擇在此地,她邁步往前,仔細在地上搜尋,可尋了半晌,也不見絲毫碎玉痕跡。

    她只覺古怪,這時,卻看到一處鄰水的豁口,她走到邊緣往下看,依稀能瞧見底下潺潺的水流,戚潯嘆了口氣,正想打道回府之時,卻忽而看到水中有何物閃動着與水波不同的微光。

    她攀着岩壁仔細往下看,越看越覺得古怪,就在她頭疼這般高的高台如何下去時,腳下的石沿卻忽而塌陷,下一刻,戚潯來不及反應便順着石壁往下墜,只聽「噗通」一聲,她整個人跌坐在冰冷刺骨的湖水中,而那火把入水便滅,戚潯甚至來不及呼痛,周遭便陷入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之中。

    ……

    傅玦從刑部出來天色已暗,等趕到大理寺,戚潯等人早已出門辦差,他將留守的小吏叫來一問,得知戚潯幾個去了芷園,自然吩咐林巍往芷園趕。

    到了芷園,幾人打着燈籠往園內去,剛走到長亭,便聽見遠處有人在喊戚潯的名字,而那幾人看到這邊有光,立刻朝他們跑來,等跑的近了,才一眼看到是傅玦。

    周蔚驚訝的道「王爺怎麼來了?」

    傅玦道「前日便說要再搜查芷園,今日便來看看,怎麼只有你們幾個?」

    周蔚聞言苦惱的道「還有戚潯呢,我們分開走的,結果只有我們三個出來了,她好像到現在都還沒出來。」

    傅玦頓時皺了眉頭,「怎麼回事?」

    「我們在蔣菡那裏得了信,得知三月初四餘月芙曾與人在這山洞之中私會,蔣菡還聽到了他們的對話,那鐲子極有可能碎在假山之中,少卿大人他們要徹夜查方仲崎,我們便過來看看,誰知道走散了。」

    周蔚擔憂的看向假山內,「這裏頭的路錯綜複雜,我們是往最遠出口的方向靠的,可當時從岔路分開後,出口皆是不同,眼下我們也不知她會從哪個出口出來,已經繞湖找了半圈,若還等不到,我們只能再進去找。」

    傅玦落在身側的指節緊握,面上卻只是略做沉思,「這園子你們不熟吧?」

    周蔚苦澀道「是呀,就是不熟,否則早進去找了,只是怕我們進去了,她卻出來了,到時候彼此錯開,反倒誤事——」

    「那你們先回衙門,讓林巍他們去找,這園子他們熟悉。」

    周蔚一愣,傅玦身後的林巍也是微訝,他怎麼不知道他熟悉這園子?

    不等周蔚說話,傅玦下令「就這般定了,你們回大理寺和宋少卿說一聲,流言來處已有眉目了,明日本王去大理寺見他。」

    言畢,他吩咐林巍,「我們去前面看看。」

    林巍推着他往前走,卻沒在最近的入口停下,沒多時,幾人身影消失在了拐角之後,另外兩個差役也沒想到傅玦會有這般吩咐,看着周蔚遲疑道「回衙門嗎?王爺去找戚潯找得到嗎?」

    周蔚可以走,可他放心不下,更覺傅玦是外人,於是搖頭,「不成,得我們自己看着戚潯無事才好,我們原路返回!」

    三人轉身,很快進了最近的入口。

    ……

    剛轉過拐角,傅玦便從輪椅上站了起來,他掏出個火摺子,又吩咐林巍,「去最東面的出口等我。」

    傅玦說完往前走幾步,從鄰近的洞口入了假山,林巍幾個面面相覷,只得聽傅玦的吩咐。

    傅玦一入假山,輕車熟路的往東走,路上岔道無數,他卻走的不偏不倚,沒多時,低洼潮濕的小道上出現了一列清晰的腳印,那腳印不至十寸,一看是女子留下,他神色一振,步伐更快了些。

    火摺子的光亮有限,他行走時卻極少磕絆,而這腳印的方向亦是一路往東去,更令他確定主人是誰,又走過一個岔道,幽靜的山澗里傳出了一陣陣窸窣聲,傅玦劍眉微抬,大步流星的往那犄角之地行去。

    ……

    黑暗令戚潯心腔緊縮,她顧不上腳踝的痛,連忙大喊周蔚的名字,然而喊聲落定,卻只有回聲在這處涵洞內迴響,她不確定自己的聲音傳出去多遠,可等候良久,也未聽到周蔚幾個的回應。

    蔣菡說過,她看不見余月芙,卻能聽見她的說話聲,由此可見,周蔚幾人一定距離自己極遠,她一顆心驟然沉入谷底,

    她起身往石壁上摸索,可觸手卻只有濕滑的苔蘚,頭頂的小道足有一人多高,如今漆黑一片,又無階梯,除了等待別無他法。

    她不怕鬼怪,此處亦非野外,無傷人猛獸,可黑暗和潺潺水聲,卻令她無可避忌的回想到了當初南下逃亡時的情形,那時追兵暗探數以千計,她和陸家姐姐躲藏在棺材裏,躲藏在運貨的箱籠里,從旱路換水陸,從馬車換乘船,多番折騰,才死裏逃生活了下來。

    幽閉的窒息和生死一線的可怖,如同跗骨之蛆,令她禁不住的打了個寒顫,她摸索着背靠石壁,以此來獲得些許安穩,可隨着時間的推移,從遠處掠來的涼風,好似有形的兵刃一般令她寒毛直豎。

    她心跳快如擂鼓,冷汗盈額,恐懼如潮水緩緩沒過她,極致的緊張中,她仿佛生出幻覺,好似又回到了暗無天日只顧奔逃的日子,她呼吸越來越急促,只恨不得徒手爬出此地!

    「戚潯——」

    無邊的黑暗中,一道輕喚響了起來,戚潯陡然一怔,只懷疑自己聽錯了,可下一刻,腳步聲極快而來,微弱的光亮驟然出現在她頭頂,她忙抬眸去看,昏黃的暖光中,是一張溢滿擔憂的熟悉面孔。

    戚潯愣愣的望着傅玦,神情迷濛,驚惶未消,而她愣神的功夫,傅玦毫不猶豫的從上躍了下來,他穩穩站定,拉住她胳膊打量,「受傷了?」

    戚潯搖頭,熟悉的龍涎香在喚回她的神識,「王爺怎會來?」

    她雖強自克制,語聲卻是輕顫,聲音亦啞的厲害,水雖是不深,可她裙裳皆濕,人有種夢魘後的虛脫之感,傅玦握住她手臂不松,正待答話,忽而聽到有人聲在喊。

    傅玦仔細一辨,竟是周蔚去而復返。

    戚潯也聽見了,這時她好似徹底驚醒,下意識看他的腿,不論他怎麼來的,周蔚來了,他裝殘疾之事豈非暴露?

    傅玦自也意識到了此事,他略一沉吟,選擇吹滅火摺子,可就在火光滅去的那一瞬間,他從戚潯眼瞳中看到了一閃而逝的驚恐。

    在他的印象里,戚潯似沒有怕的時候,他心底好似被重錘一下,拉着戚潯的手用力,一把將她拉到了自己身前,又虛攬住她肩背道「別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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