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五四章黑薯糖(1 / 1)
肅肅秋風起,悠悠……悠悠天涯想!
伊澤望着近在眼前的菩提城,在心裏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風雲小說閱讀網】
其實他萬般不願……不願就這麼離開。
當初有多恨那個人剝去他天之驕子的地位,現在……
那個越來越沉默的人,雖然還是如前一般,他卻好像看到她眼裏揮不去的黯然!
所有人都能走,只有她,要眼睜睜地看着身邊慢慢熟悉的同伴,又變成陌生人。
等她把陌生的,變成熟悉的之後,要再眼睜睜地看着,看着別人輕而易舉離開這個她早呆吐了的地方。
越來越近的城門,還有身後,始終盯着他的池溧陽,讓伊澤腹內翻騰一片……
他想去告別,可是他的告別,是在c她的心窩子吧?
曾經她應該是非常恨他的,應該恨他的……
他也恨她!
什麼時候起,他從恨她,慢慢轉到欣賞,慢慢轉到……
怎麼會轉呢?
伊澤抬頭望天,萬般不明白。從小到大,他的身邊,從沒缺少過愛慕他的人,甚至安巧兒一度……一度不顧性命的從靈界追到墮魔海。
如果之前,他有多懷疑安巧兒傻,現在他就有多理解當初的她。
「噯!你什麼時候走?」
伊澤從腳底升起一股無名之火,他從沒像現在這樣討厭一個人。
「等到……想走的時候,就走!」
池溧陽微嘆一口氣,「沒用的,早走早了,何必呢?」
伊澤瞪他。
他想反駁,卻連張口都不行,只能把滿腹的憋屈咽下去。
「你若真想幫她,麻煩就勸勸你的雙親,不要再算計她身邊的人。」
池溧陽其實對伊澤有那麼點點的同情,「若不然。憑她的本事,將來出去,拿天地門沒辦法,拿你雙親沒辦法。一定會拿你開刀的。」
伊澤的心更涼了些。
他的雙親,認定的事,是不會因為他而改變的。
天地門北辰師叔認定的事,更不會因他而改變。
「走吧!」池溧陽拍拍他的肩,「我歸藏界再來的人。應該是她喜歡的。」
「嗬!那你呢?」
「我?我完全是意外,要不是你們天地門威*過甚,這次來的,應該是谷令則,她的親姐姐。」
池溧陽笑笑,「不過如果是谷令則來,你只會更慘,她也不會讓你靠近她。」說到這裏,他又把伊澤上下打量了一個遍,「你肯定會更慘。她們姐妹相處的跟別人不一樣。不管你是在旁邊看,還是夾在她們中間,嘖嘖,那痛苦!」
伊澤:「……」
他沒想這麼早,打夠四百多光核,如果那樣,是不是可以再在這裏,多靠近一會……
「你……非要綁着我,跟我一塊走嗎?」
「那沒辦法。」
「分開走吧,我先走。然後你再走。」
這真是個傻小子。
池溧陽給他鑑定完畢。
「分開走,再讓她傷心兩次?」
伊澤無言以對。
「你相信報應嗎?」池溧陽看到某人臉上變色,忙轉換語氣,「噢。不,我應該說,你相信因果嗎?」
什麼是因果?
伊澤從心裏,苦遍全身!
「你覺得苦,覺得難受,其實你以為我們不覺得苦。不覺得難受?」
池溧陽隨着眾修士,走進城門,「歸藏界的一切,全都因為天地門,因為你們而破。傳送陣……傳送陣*得逍遙門不敢護她,不能護她。*得所有與她走得近的修士,有苦難言……哪怕我,哪怕我這個曾祝她早死的人,都為她憋屈的慌!」
伊澤全身冰涼,他和她之間……其實什麼都……都……
「你此時的傷心,難過,其實……什麼都不是。」
池溧陽望着走在前面的人,心下其實也有些發澀,「好在我回去了,元晨宗或是磐龍寺再來的人,都不會是她反感之人。」
「為什麼……為什麼不能是逍遙門?」
「呵呵!你又犯傻了,這句話,你不應該問我,應該回去問你家大人。」
伊澤知道他犯傻了,問了一個根本不可能的問題。
原來……原來失了心的人,真的在某一方面,只會幹傻事,問傻問題。
「姐姐姐姐,仙子姐姐!」
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跌跌撞撞地跑向他們。
盧悅止住腳步,看着這個舉着黑乎乎東西的小丫頭。
「姐姐,仙子姐姐,給你吃!」
女孩努力舉着手,眼露期盼,「這是我娘做的黑薯糖,可好吃了。」
說到這裏,她還咽了一口吐沫,雖然萬般不舍,還是努力舉着,想讓盧悅吃。
盧悅有些發呆,後面的一堆修士也有些發呆。
「七……七娘!」
遠處的婦人把要喊的話,悄悄地咽在喉嚨里,不敢上前。
周圍更有無數雙眼睛,看向這裏,這個幫他們奪城,讓魔獸聞風喪膽的人,其實大家的害怕,更多於敬愛!
「姐姐,我娘做的黑薯糖,真的很好吃。」
女孩又掂起腳,努力舉着已經有些化的糖。
讓所有人都沒想到,盧悅居然慢慢蹲了下來,「聞着就很甜,你捨得嗎?」
女孩眼露不舍,不過還是把糖往她嘴巴塞。
遠處的婦人想捂眼睛,她女兒的手,因數吃糖,還沾了不少不明物。
「我爺爺說了,仙子姐姐是我們家的大恩人,是我的大恩人。因為你,我才能來到這個世上,所以見到姐姐,一定要把自己最好的,給姐姐。」
嘴巴裏帶着一股焦味的甜,讓盧悅呆了一呆。
她怎麼會張口的呀?
這小丫頭的手,真不乾淨,而且……而且……她眼睜睜地看着她舔手指。
「姐姐,好吃吧?」
清亮的聲音,讓很多人想捂眼。
「……嗯!很甜!」
「那是,我娘做的黑薯糖。是世上最好吃的。」小丫頭昂着頭,露出非常驕傲的笑。
盧悅心下一動,撫了撫她有點黃又有點稀的頭髮,「你娘很少給你做黑薯糖吧?」
「嗯!」
小舌頭在嘴巴周圍過了一圈。「今天是我生日,我娘做給我的,一共三塊,分了一塊給弟弟,我吃了一塊。這一塊我就等着姐姐過來,給姐姐吃的。」
「哈哈,這樣說,我運氣真好!」
盧悅嚼着口中有些粘牙的糖,突然之間,真覺得很甜很甜了。
小丫頭眼睛亮晶晶,「仙子姐姐,你笑的時候,真好看!」
「嘴巴這麼甜!」盧悅颳了一下她的小鼻子,「誰教你的呀?」
「是真的。」小丫頭用得是肯定語氣。「姐姐笑的時候漂亮,板着臉的時候,我……我有些害怕!」
「呵呵!」盧悅真是被她逗笑了,一把把她抱起來,「你家在哪呢?我帶你去找你娘吧?」
「娘!娘!我在這裏,仙子姐姐抱我了呢?」
小丫頭朝婦人揮着手,萬般興奮,「我將來也要像姐姐一樣,出去殺魔獸。」
婦人搓着手,急步過來。伏倒於地,「仙……仙子,多謝仙子!」
多謝仙子,沒把七娘一腳踢開;多謝仙子。吃下七娘的糖;多謝仙子,讓她能生下七娘和九郎,一家人還能吃飽肚子……
盧悅側身避開,「你嚇着你孩兒了,快起來吧!」
「是!是是!」
婦人到底還是連磕了三個頭,才站起來。「七娘,快過來吧!」
小丫頭顯然真被她娘,額上的青紅嚇住,有些呆呆的了。
盧悅袍袖一甩,一點靈光直接安撫到婦人的額上,「別怕,你看,好了吧?」
真好了。
小丫頭兩眼晶亮,摟住盧悅的脖子,「姐姐真好,姐姐最好了。」
盧悅身體微僵,反應過來後,反摟住她,「哈哈哈!我們七娘的小嘴巴這麼甜,怎麼辦呀?我捨不得把你還給你娘了。」
「那姐姐要帶我去打魔獸嗎?」
盧悅沒想到她沒害怕,語氣里反而滿是嚮往。
「你為什麼要打魔獸呀?」
盧悅抱着她,往邊上的包子鋪去。
「因為魔獸壞。」甜甜軟軟的聲音,在這一刻,滿是鄭重,「爺爺說了,我們長大了,都要參加城衛選拔,到魔潮的時候,保城保家!」
盧悅撫了撫她有些營養不良的頭髮,「你爺爺也當過城衛嗎?」
「嗯!爺爺可厲害了。」
小姑娘的聲音其實已經暗淡下來,「不過他的腿被魔獸傷過,現在大部分時間,都只能坐着了。聽爺爺說,小時候,他還能把我扛到肩膀上呢。」
盧悅心下微微嘆氣,轉向跟來的婦人,「傷得很嚴重嗎?」
「不嚴重,不嚴重,就是老人家年紀大了,所以……所以……」
婦人的眼中,有不好意思,有渴望。
修士的丹藥,可以讓她的公公馬上站起來。可他們已經受了面前之人的大恩,又怎麼能?
「拿着吧,我很喜歡七娘。培元丹知道怎麼用嗎?還有這盒子裏的東西,對外傷很管用,配合抹到傷處,應該能讓她爺爺,再把她扛到肩頭上。」
七娘看到她娘捧着的玉瓶還有玉盒,把盧悅摟得更緊了些,「仙子姐姐,我也喜歡你!」
「哈哈,你是不是也想讓我扛你呀?」
「嗯!姐姐帶我飛飛吧,像我爹一樣,帶我飛飛!」
「好!我們飛飛!」盧悅把她扛到肩頭,摸出兩塊中品靈石,「老闆,以後每天,七娘都可以到你家,拿十個大r包,一直拿到三十歲,沒問題吧?」
有問題嗎?
當然沒問題。
不要說還給了靈石,哪怕沒給靈石,只憑小丫頭,讓這人這麼高興的份上,他也可以送。
「是是是,沒問題,沒問題。」
「呦!那我們飛飛。」
盧悅拉着小丫頭的雙手,讓她騎在脖子上,一路跑出去,「一會我再把她還給你。」
「咯咯咯……」
小丫頭清亮的笑聲,夾雜着盧悅的笑,婦人追了兩步,小小的嘆息兩聲,也跟着笑。
墮魔海的凡人,都知道這位魔星是個流放者,都知道,她有大把光核,都知道,她將要幫着他們收復各城。
他們是高興的,也是惶恐的,也是害怕的……
祖輩連失的七城,讓現在的四十天魔潮越來越難捱,他們都知道,現在能守住城,是那些修士的功勞。
當修士守城的傷亡,也越來越大的時候,他們誰都知道,也許某一天,他們也要走其他七城的老路。
他們不怕死,可……又怕死!
墮魔海再不好,也是他們的家,他們的根。據祖輩說,其他七城,當年還有靈船的時候,他們祖輩,也有親朋,也有好友,在那幾城裏……
從什麼時候起,他們再不怕了?
從明珠城修復的那日起,城主親自敲着大鑼,穿街走巷,說他們要多生孩兒,去重建明珠的時候起。
那時,他們多高興啊?
好消息一個接着一個,明珠的城盤未復,廣岩城卻先收復。
誰都可以預見,其他幾城回復,只在時間上。只要……只要這個帶着女兒玩飛飛的仙子不走。
可……
仙子有仇人在外面,她的家在外面,她停留各城的時候,從來都住在瞭望塔的塔頂。
聽人說,那裏離天最近,她應該也想她的家。
他們害怕她離開,惶恐她對墮魔海的厭惡……
「……看夠了嗎?」池溧陽聲音悠悠,「再看下去,你會更捨不得走了。」
伊澤不想理人,沒時間理人,聽着一大一小的清脆笑聲,他的嘴角一樣上挑。
「你走不走?趁着現在。」
「我要跟她告別!」
池溧陽發現,他的手好癢,好想打人怎麼辦?
這臭小子,若不是背後的背景太強大,現在他打人,根本沒問題。
「盧悅應該是想通了某些事情。」
伊澤的語氣也帶着釋然,能在最後一天,看到她因為那小丫頭,放開某些心結,他還是非常高興的,「要不然,不會……不會真的開心起來。」
池溧陽白他一眼,「她一直最大的掙扎,應該是滿手的魔獸鮮血。那些東西,見到她時,可從沒主動進攻過。」
讓藍尾魔滅種滅族的時候,她的臉色就一直不好,原本他想勸她的,只是當時她*着他走,他懶得再勸。
伊澤難得轉頭望向他,「你和她,是怎麼成仇的?」
爹說,最了解你的人,是仇人。
「咳!你問得太多了。」
池溧陽大步離開,往城中的石塔去,既然要告別,也不差他一個。已經解了某些心結的她,應該也會高興,他們的告別。(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