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考斯之血(八,8.5k)(1 / 1)
004.M31,考斯地面,汝德省東部城區。
對於死亡,沈有許多預案。很久以前,他就已經想過應當如何面對死亡,所有夜刃都是如此。
其他軍團或許會告訴他們的新兵應當如何取得榮譽,在戰場上充滿勇氣,但夜刃會教你如何親歷死亡,並從中折返。
或早或晚,所有的新兵都將在他們訓練中的某個時刻學到這件事,他們會經歷一系列極其殘酷的瀕死體驗,並最終得到一個建議。
實際上,是一句話。
「死亡僅僅只是開始。」——第一連長,范克里夫。
沈握住他的第二把劍,分解力場開始綻放藍光。
他揮劍斬碎一群朝他撲來的亞空間惡魔,那個名為薩姆斯的東西意識到了它們的死亡,並開始微笑,實際上,它的笑容根本就沒有停止過。
極限戰士們和夜刃們一直在朝它開槍,沒有取得任何成效。它平等地無視了從爆彈槍到等離子在內的所有槍林彈雨,緊接着,即時通訊頻道內開始傳來它的聲音。
寒冷又發顫,像是寒冬中慘死街頭的流浪漢,卻帶着低沉的古怪笑聲。沈甚至能聞到一股發酵的內臟臭味。
「薩姆斯。這是你將聽到的唯一一個名字。薩姆斯。它意味着終結與死亡。薩姆斯,我是薩姆斯。薩姆斯包圍了你。薩姆斯就是伱身邊的那個人,薩姆斯會嚼碎你的骨頭。小心!薩姆斯來了!」
「閉嘴!」文坦努斯高聲呵斥,並衝上前去,試圖越過薩姆斯召喚出的那些纏人的惡魔直接攻擊到它本身。
沈欽佩他的勇氣,但不看好結果。
半分鐘後,文坦努斯狼狽至極地被擊飛了回來,落至一根石柱頂端,然後下落。
他在那三十秒內劈砍了薩姆斯數十刀,名為『絕不寬恕』的精工動力劍在他手中誕生出了和沈截然不同,卻同樣致命的舞蹈。
可這對薩姆斯來說沒有任何用處,它被砍的血肉橫飛,但它還是在笑,甚至沒有立即殺死文坦努斯,只是輕輕揮手把他擊退。從那張醜陋的臉上,沈能讀出一種代表了享樂的愉悅。
他知道薩姆斯在幹什麼了。
也就在此時,那惡魔轉過頭來,看向了他。
「啊,啊,啊」
它歡快地笑了,眼瞳在燃燒,有如兩顆正在爆炸的超新星。
「你意識到啦?夜刃?是的,我在享受這一刻。要出來可不容易,我必須為諸位英雄編織一個合適的結局,否則要怎樣才能搭配上這顆星球的寂滅?就拿那位連長來說吧,我希望他能力戰而亡。但你.」
它頂着一發打在臉上的等離子朝沈走近兩步,漆黑的濃霧開始從它腳底逸散。惡魔們從它的血液中溢出。
所有人都在開火,不論是一早就在這裏的,還是後來趕到的,但每次開火製造出的傷口都只會帶來更多惡魔。於是他們便不得不花更多子彈在這些東西上,否則便會被衝散陣型。
那麼,薩姆斯呢?它流了如此之多的血,它是否有事?
它什麼事也沒有,甚至體型還在變大。
這一幕幾乎等同於某種殘酷的宣告。即,你無法擊敗薩姆斯。
真的嗎?
沈默默地握緊劍。
薩姆斯停在他面前,彎下腰,開始端詳他。沈能看清它臉上的每一個細節,從那酷似野獸的巨口和臉部兩端的雙角,再到那泛着深綠色死光的雙眼——他看清了一切,甚至能看見自己的倒影。
「誰去把他拉走!」沈還聽見文坦努斯在不遠處大喊,聲音含混不清,可能是正在吐血吧。
「你呢?」薩姆斯認真地問。「你想要一個怎樣的結局,夜刃?什麼結局才能配得上你們這種東西?」
「首先,我們是人類。其次,我希望我的屍體旁能有你永不復生的頭骨。」沈說。
薩姆斯微笑着點頭。
沈舉起劍——他知道這不會有任何結果,但他還是舉了起來。
這把劍同樣也是精工動力劍,名家名作,它叫『永不回頭』,和『絕不寬恕』比起來,這是一個略顯古怪的名字。賽維塔為此問過很多次,沈沒有一次解釋過答案。
他不必解釋,只有賽維塔這樣的蠢貨才看不出來。
永不回頭就是答案。
薩姆斯滿是期待地看着他。沈讀出了這種情緒,於是他揮劍,一道閃電在空氣中划過,漆黑的血液飛濺而出,薩姆斯假裝疼痛地捂住臉開始後退。
它後退踏出的每一步都在讓大地顫抖,明明是受傷的姿態,狂笑聲卻不絕於耳。沈試圖追擊,卻被那些溢出的鮮血困在了原地,惡魔正從中滋生,他不得不分出精力去對付它們。
某種古怪的東西開始在心底燃燒,期間感覺有如讓寒冰在血管內蔓延,和夜刃內部的傳聞相當一致。
與此同時,從薩姆斯腳下冒出的黑霧開始繼續逸散,洶湧如海洋,世界被遮蔽,組成廢墟本身的基本物質結構開始崩解。
這不是人類應當承受的景象,因為人類無法理解為何石頭能夠燃燒,蛆蟲可以自空氣中孵化,天上開始下大雨,然後又立即停止,黑暗中有東西吠叫不已。
薩姆斯的影子在黑暗中若隱若現,它比黑暗更恐怖,它的眼睛在燃燒,有如古老蠻荒時代月夜時的野蠻祭祀,數千人被綁在一起點燃。它的眼睛就是這種光芒,它就是這種東西。
它奔向極限戰士與夜刃們。
他們還擊、撤退、英勇無比,但薩姆斯卻根本無動於衷。
爆彈打進它的眼睛,使它咯咯直笑。等離子摧毀它的一塊肌肉,它撓了撓癢,有人在用鏈鋸劍砍它,於是它輕描淡寫地伸出手,像是抓住一塊石頭那樣抓住了那名極限戰士。
它握緊右爪,肉泥與盔甲的碎片便從指縫間飛濺。半秒後,它鬆開手,扔下一具完全扭曲的屍骸。
文坦努斯再次站了出來,破損的頭盔這下已經徹底報廢,可笑地待在他的腦袋上,半張臉完全暴露在外。沈能清晰地看見他臉上的表情,他心知不妙。
耐瑞德·文坦努斯今天遭遇了許多事,每件事對於其他人來說都是世上最恐怖,而他今天可能遇見了一千件這樣的事,包括薩姆斯在內。他應該瘋了才對,這才符合事物的正常發展規律。
但他沒有,原因呢?
原因很簡單,因為他憤怒到忘了這件事。
「你這骯髒的畜生!」極限戰士咒罵着朝薩姆斯衝鋒,並開始揮劍。
惡魔伸手捂住自己的臉,假裝被砍傷的野獸那樣哀叫,聲音里卻有股掩蓋不住的愉悅。黑色的血液從指縫間滴落,風暴乍起,它的影子開始扭曲為某種更深沉的惡意。
在寒意中,沈知道,它正在讓事情朝它預演的那樣發展。名為薩姆斯的惡魔說它要給文坦努斯一個力戰而亡的結局,沈不認為它真的會有這麼好心。但薩姆斯居然在下一秒倒下了。
它到底有多重沒人知道,只是那動靜聽上去像是又有一塊戰艦碎片墜落似的驚人。它開始大聲尖叫,文坦努斯怒吼着追上去,朝着頭顱繼續揮劍,竟然在數秒後將它一劍梟首。
伴隨着一聲爆炸似的聲響,黑色的黏液炸了文坦努斯滿身,如泥狀的血肉在地上盛開,惡臭的內臟從空中降落。
結束了?
不.
沈終於掙脫束縛,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仍然充滿薩姆斯低語的頻道內嘶聲大吼撤退。文坦努斯聽見了他的聲音,臉上有種迷茫,但沈暫時沒空解釋,只顧着咆哮讓所有人撤退。
夜刃們照做了,但他藍色盔甲的表親們沒有聽他的,於是事情開始越變越糟糕。在薩姆斯原本的軀體被梟首後的第三秒內,那個被它殺死的極限戰士站了起來。
他的雙眼正在燃燒,深綠色的死光,超新星爆炸。
「薩姆斯來咯。」
惡魔在極限戰士的屍體內微笑起來,並開始親口念誦它在通訊頻道內的低語。
它的聲音頭一次如此真切地出現在所有人耳邊,不再是通訊頻道內的低語,不再是可以在戰鬥時被爆彈發射聲和鏈鋸咆哮聲掩蓋過去的動靜。它確確實實地迴蕩在每一個人耳邊。
勇氣在此時已毫無意義,這不是勇氣可以解決的戰鬥。薩姆斯不是戰鬥,薩姆斯遠勝於它。
「薩姆斯。這是你將聽到的唯一一個名字。薩姆斯。它意味着終結與死亡。薩姆斯,我是薩姆斯。薩姆斯包圍了你。薩姆斯就是你身邊的那個人,薩姆斯會嚼碎你的骨頭。小心!薩姆斯來了!」
它撲向一個極限戰士。然後是一個夜刃,第三個是極限戰士,第四個又成了夜刃.精心挑選,精心設計,它讓殺戮變成了一種飽含童趣的挑選遊戲。
他們的血肉在空中飄揚,骨頭粉碎,生命毫無意義的流逝。薩姆斯偶爾也會突然放棄抵抗,讓自己被殺死,然後從另一具屍體內站起。
它這麼做只有一個目的,沈看了出來。他忽地感到一陣極強烈的仇恨,數秒鐘後,這仇恨開始轉變成另外一種東西。夜刃們的鮮血在地上閃光,朝他腳下匯流。
薩姆斯終於再次開始大笑。
「是的!」它興奮地張開手,放鬆了自己強韌的軀體,心甘情願地被一名極限戰士殺死,並從另一具屍體上站了起來。
它無處不在,它即是黑暗本身。先前出現過一次的那殘酷的宣告又回來了,伴隨着血肉的異變聲,開始在黑暗中竊竊私語。
你無法擊敗薩姆斯。
除非它自己願意。
「就是這樣!」
那具屍體高喊着,跌跌撞撞地走向沈,眼瞳燃燒。
他從前是個極限戰士,但現在只是一具皮囊,被惡魔佔據,用來當做引導某事發生的契機。薩姆斯精心引導,從出現開始就一直在引導此事,它做的非常小心,所以它引導的非常成功。
因為沈意識到它沒有選過夜刃佔據肉身,一次都沒有。
為什麼?是不願,還是不敢?
「是的,是的,是的!」薩姆斯興奮地揮舞起手臂。「就是這樣,夜刃,就是這樣!保持你的仇恨!」
它的聲音開始離沈越來越近,它此刻的形象也終於開始顯現。黑色的毛皮從剝離的皮膚下出現,深綠色的眼睛,有如死光,背部佝僂,雙角大得近乎猙獰。
它站在沈面前,從亘古的夢魘中出現,氣味宛如燃燒的內臟。
「一起來恨我吧!它享受地大喊。「我欣賞你們的勇氣,但我更享受你們的憎恨!」
「去死——!」沈無法忍受地咆哮起來。
這本該是個值得紀念的時刻,因為他短暫地進入了到了一個全新的境界,他的劍上開始燃燒起漆黑的怒焰。儘管只有一小縷,但也足夠讓薩姆斯的笑聲放大到宛如雷鳴,轉變為哀鳴。
接下來,他的劍穿過了薩姆斯的頭顱,火焰一閃即逝,惡魔以前所未有的悽慘聲音咆哮了起來:「痛!好痛!真的好痛!」
它的身軀開始融化,這是此前沒有發生過的,黑暗逐漸褪去,沈像是個英雄般站在原地,劍上的火焰開始一點點熄滅。
數秒後,薩姆斯便只剩下一顆頭顱存在於世。它的臉上有一種心滿意足,沈盯着它,那超凡脫俗的觀察力再一次開始發揮作用。
「啊。」
薩姆斯的頭顱朝他眨眨眼,聲音忽然出現在了他的頭盔里。
「你意識到了啊,夜刃。不過這不要緊,儘管享受這個屬於你的英雄時刻吧,我們會再見的。就像我說的那樣,我會給你一個足夠配得上你的結局。」
沈盯着它的雙眼,直到它徹底消散,頭顱沒有留存,沈也沒有死。
文坦努斯朝他狂奔而來。
「沈!」他急切地喊道。「你戰勝了它!」
頭盔內,沈開始苦笑。
「怎麼不說話?」極限戰士摘下自己的頭盔,終於真心實意地笑了一下。「看看你做的好事,嗯?」????他的語氣讓沈覺得自己聽上去像個英雄。
是啊,看看我做的好事。
沈摘下頭盔,嘆了口氣:「你知道嗎,文坦努斯?」
「什麼?」
「我開始恨我自己了。」
——
004.M31,考斯地面,汝德省陸軍集結點以東十二公里。
有震耳的雷鳴從天空中響起,賽維塔眯着眼看了一段時間,他點點頭,確定了,這真的是雷鳴。
搞什麼?你被轟炸了快九個小時,現在你要開始下雨了?別這樣,考斯,和諾斯特拉莫學學,我的家鄉才稱得上是小心眼的典範。
若是諾斯特拉莫被轟炸這麼久,它現在早就開始陸沉了它或許會被毀滅,但它會拉着所有人一塊死。
賽維塔咧嘴笑了起來,他沒忍住。安格爾·泰側頭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麼,但賽維塔大概猜得出來他想表達什麼意思。
「別着急,奧瑞利安之子。」他聳聳肩。「我們這不是正要進城嗎?你看,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發展,我們和馬里烏斯·蓋奇戰團長與我的連長聯繫上了,我們得到命令朝城裏推進你很快就能殺上一打起步的懷言者了。」
「我不喜歡你使用的量詞。」安格爾·泰冰冷地回答。
「你沒有幽默感嗎?」賽維塔難以置信地問。「我覺得那是個不錯的玩笑!」
安格爾·泰在接下來長達四十一分鐘的急行軍內再也沒理過他哪怕一次。
他們穿過燃燒的平原,步入一片森林之中。根據蓋奇發來的地圖坐標顯示,汝德省的地下洞穴系統有一個入口就在此處,他們可以通過這個入口進入,這樣就不必面對可能出現的懷言者。
這對發動襲擊是有好處的,出其不意才是襲擊能夠成為襲擊的重點。出人意料的是,森林沒有在燃燒。
這不合理,所有人都知道。
考斯的星港與武器陣列在開戰前就被徹底摧毀了,還有數十艘左右的戰艦。這些碎片從天而降,在過去的九個小時以內把整座考斯的地表變成了一個活地獄。
然後還有轟炸,懷言者們的艦隊一邊空投空降倉,一邊開始轟炸那些軌道掃描後看起來還算完好的地區。
這片森林不可能倖免遇難的,除非.
賽維塔有點犯噁心了。
他停住腳步,鋼靴壓彎並踐踏了一片青草。他仰起頭看向天空,此刻,雨已停息。森林寂靜,遠處什麼聲音都沒有。沒有爆炸聲,沒有槍聲,就連風聲都沒有。
「準備作戰。」賽維塔說。
他的命令和預感是正確的,一片濃霧席捲而來,在頃刻間將所有人盡數包裹。這不是賽維塔第一次和懷言者們召喚出的霧打招呼了,想必也不是最後一次。
但這次的霧有所不同,它是黑色的,是一種涌動的黑暗,遠超常人理性之極。與此同時,大片大片的猩紅色開始在霧中影影綽綽的閃現。
賽維塔不知道是誰第一個開的槍,但這無所謂,因為所有人都開始開槍。他還聽見安格爾·泰和其他奧瑞利安之子的咆哮,不是在泄憤,而是意圖承受更大更多的痛苦。
這只是開始,安格爾·泰。賽維塔冰冷地想。遲早有一天我們會面對洛珈·奧瑞利安,如果我們沒有死。到時你準備怎麼辦?
他沒有把這問題問出口,安格爾·泰卻搶先一步給出了某種回答。賽維塔看見他和奧瑞利安之子們發起了衝鋒,朝着濃霧的另一端,什麼都看不見的另一端。
「你這不遵守紀律的混蛋!」賽維塔大喊起來。「集結!和我一起去支援他們!」
幾分鐘後,他們同樣衝進濃霧的另一端。這裏還是森林,基本沒有變化,只是到處都是屍體而已。猩紅色的,灰白色的,並且很快就要多出午夜藍色的了。
賽維塔一邊開槍殺死兩個試圖砍碎他的懷言者,一邊開始用眼睛搜尋安格爾·泰的蹤跡。他成功了,這本該是個好消息,但他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你們好,夜刃。」一個聲音在森林之中說,他身後有一名半人半魔的東西,盔甲猩紅,屬於惡魔的一些部分使他變得極端可怖。
他尚算正常的那隻手裏提着一個身穿灰白色盔甲塗裝的阿斯塔特,從肩甲徽記來看,那是安格爾·泰。
其他人呢?其他奧瑞利安之子呢?
「你又是哪位該死的懷言者臭雜碎?」賽維塔問候道,眼睛在目鏡後看向了周遭森林。他看見一些灰白色的影子。
那人笑了,經文在皮膚上井井有條地分佈:「我是艾瑞巴斯,懷言者的首席牧師,黑暗使徒,命運之手。」
「你名號真多啊。」賽維塔亮出劍。
夜刃們在他身後舉槍戒備着——懷言者們對此安之若素,無動於衷。自稱為艾瑞巴斯的那個人又笑了,或者說,他的笑容根本就沒有停止過。
「在這種時候選擇開戰不是理性之舉,夜刃。不過既然你們已經到這裏來了,我想我還是別再說這些了你們本該是個最需要理性的軍團,甚至尤甚極限戰士,但你們似乎從來就無法保持理性。」
他優雅地側過身,他身後那東西則把安格爾·泰扔到了他腳下。後者躺在地上,生死不知。艾瑞巴斯靠近他,稍微彎下腰,便瞬間被一把戰鬥短刀捅進了下顎之間。
安格爾·泰凶暴地站了起來,第二場襲擊在瞬間開始。周遭的森林中,更多奧瑞利安之子猛地湧現,夜刃們扣動扳機,和他們一起開了槍。
這本該是個可能取得勝利的時刻,如果艾瑞巴斯沒有發出那聲嘆息的話。
有致命的狂風從黑霧遠端吹拂而來,然後是超自然的烈焰、閃電與更多涌動的黑暗,惡魔們在其中飢腸轆轆地吼叫起來。
艾瑞巴斯從地上爬起,他的下顎本該已經被安格爾·泰捅穿了才對,為了確保他死,安格爾·泰甚至還以左拳擊打了短刀刀柄一次。它整柄沒入了艾瑞巴斯的頭顱之中。
可他現在卻像是個沒事人一樣地站着,甚至在伸手試圖把它拔出來。
子彈所組成的風暴被那陣狂風擋在外面,烈焰阻絕了夜刃與奧瑞利安之子們靠近懷言者的路,閃電在空中醞釀,局勢再次逆轉。
「你學會了一些新東西,我的孩子。」艾瑞巴斯說,語氣溫和。
他將短刀扔還給安格爾·泰。那把刀從熊熊燃燒的烈焰中穿過,其中全是尖叫着的人臉。安格爾·泰伸手接下了刀,握柄在他的手甲中嘎吱作響。
「說實話,我對你有些失望。」艾瑞巴斯繼續說道。「我已漫步過十萬個未來,你本該在這些未來中立於我身側,和戰犬的卡恩一齊為諸神祭獻殺戮才是。可你居然背棄了我們,背棄了你的父親。」
安格爾·泰笑了,賽維塔毫不懷疑,如果沒有那道烈焰阻絕他們,安格爾·泰會立刻衝進去把安瑞巴斯的頭錘進胸腔。
「他不是我的父親」奧瑞利安之子低沉地開口。「我的父親是洛珈·奧瑞利安,而非那個造成了這一切的偽物。他不會做這種事。」
「是嗎?」艾瑞巴斯微笑着反問。「你為何能如此確定此事呢?回想一下完美之城吧,如何?」
「我正是從那裏歸來。」
「看來你經歷了一些我想不到的事.」艾瑞巴斯假惺惺地說。「不過,仇恨能驅使人做下很多他們過去做不到的事。比如看見真相,你的父親就是如此。」
「他在痛苦中意識到了帝皇的謊言,意識到了這一切到底有多麼不可信。想一想,安格爾·泰。一個蔑視宗教之人卻唯獨允許一個信仰他的宗教在帝國境內傳播,難道這件事聽上去不奇怪嗎?」
「你所之事儘是謊言,陰謀,背叛。你是一條毒蛇,艾瑞巴斯。」安格爾·泰冷冷地看着他。「你可以儘管嘗試,我不會有半點動搖。我忠於我真正的父親,而他絕不會背棄帝皇、帝國、與全人類。」
艾瑞巴斯遺憾地嘆息一聲。
「難道你忘記了極限戰士與午夜之刃是如何殘酷地謀殺我們的世界?而你現在居然和他們為伍。」他貌似痛心疾首地問。「何至於此啊,安格爾·泰?」
奧瑞利安之子扔下那把戰鬥短刀,從地上撿起了一把鏈鋸劍。
「多說無益,艾瑞巴斯。你的言語對我毫無用處,你的話語只是蝕骨毒藥。我對你只有一個問題。」
「是不是你?」他緩慢地問。
艾瑞巴斯微笑着點了點頭。
烈焰消弭,他朝着安格爾·泰張開雙手。奧瑞利安之子一躍而起,在空中發出了不似人類的咆哮,鏈鋸劍直衝艾瑞巴斯的脖頸而去。
他砍中了,艾瑞巴斯的頭顱幾乎只差一點就被徹底鋸斷,就差這麼一點了,但安格爾·泰的鏈鋸劍卻無法再得分毫寸進。與此同時,烈焰再度燃起,隔絕了所有試圖幫助安格爾·泰之人的路。
艾瑞巴斯發出一聲嘆息,一點點地將無法動彈的安格爾·泰推開了。他伸手拿下鏈鋸劍,按回頭顱,眼神中透着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無趣。
「你的努力沒有意義,我的孩子。」艾瑞巴斯輕柔地說。「我已被諸神選中,在功業徹底完成以前,我無法死去。你可以儘管嘗試,一千次,一萬次,隨便你你不會得到你想要的結果。」
安格爾·泰沒有回答,他無法回答。
艾瑞巴斯笑着朝他走近,他身後的懷言者們不見動彈,絕對靜滯,有如木偶。他來到安格爾·泰面前,摘下他的頭盔,仔細地端詳了一下後者眉心間的那抹金色血跡。
「果然如此。」他喃喃自語道,微笑開始在臉上擴大。「洛珈需要你,安格爾·泰。」
從腰間,他拔出一把匕首,彎曲如毒蛇之牙,黑曜石握柄閃閃發光。他把它舉起,黑霧席捲而來,瞬間匯聚在匕首之中。森林與光亮回來了,賽維塔眯起眼睛,鏈鋸戟被他緩緩握緊。
「你想幹什麼,艾瑞巴斯?」他突然出言詢問。
「這與你無關,夜刃。」艾瑞巴斯停下動作,笑着看了他一眼。「你還是先擔心擔心自己吧,更大的厄運將在不久後降臨到你們頭上。諸神為你們每個人都精心編織了一個結局,不然,要怎樣才能配得上諸位英雄?」
「噢?是嗎?」
艾瑞巴斯閉口不答,笑容仍然燦爛。他抬起手,指了指天空。賽維塔忽地看見一顆星辰,此刻已是夜晚,雲層漆黑。它是一種劇烈的白色,有如正要爆炸般璀璨。
賽維塔感到眼眸一陣刺痛,他收回視線,並在這個瞬間意識到了那是什麼。
「太陽。」艾瑞巴斯替他說出答案。
「取悅諸神有諸多方式,在父親面前獻祭兒子,在妻子面前殺死丈夫,在父母面前把他們的孩子餵給嗜血的狼群.諸神偏愛戲劇性,但祂們更喜歡大場面,比如一顆恆星的爆炸。考斯位於韋瑞迪安星系,它有一顆非常好的太陽。但現在不是了,現在,它是一顆災星。」
滿足而愉悅的微笑從艾瑞巴斯臉上湧現,他握緊匕首,開始將它刺入安格爾·泰的額頭,鮮血潺潺流出,隱約的金光從中乍現。
賽維塔聽見他在低語。
「它是末日之兆.」
天空中開始下暴雨,不是此前的雨,不是自然的雨,而是另一種雨。是晦暗扭曲的鮮血,狂風四溢,魔潮湧動而來,屬於惡魔的吼叫聲在風中逸散。
賽維塔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並扔下頭盔,啟動了鏈鋸戟。他眼底有藍光開始湧現,原體曾讓他封鎖自己的天賦,他照做了。但他現在需要破局之法,除了靈能,他想不到其他辦法。
「你最好讓那把匕首離他遠點。」賽維塔嚴肅地說。與此同時,他的骨骼開始發出破碎的哀鳴。
封鎖數十年之久的靈能在某種意義上產生了變化,不是他想要的那種變化。賽維塔覺得自己快要碎了——物理意義上的那種,靈能正在壓迫他.而且它們正在轉變,朝另一種力量轉變。
「哦,不然呢?」艾瑞巴斯一邊繼續仔細地轉動匕首,一邊隨口詢問。「不然你要怎麼做?」
半秒鐘後,他得到答案。他突兀地止住動作,猛地抬起頭看向了賽維塔,但後者早已不在原地。
鏈鋸戟的轟鳴一閃而過,一隻握着匕首的斷手就此飛上天空,鮮血飛濺,落至賽維塔的目鏡之上。暴雨灑落,將其瞬間沖刷。艾瑞巴斯震驚地看着這一幕,無趣從他臉上消失了,一陣狂喜隨之而來。
「你!」他大喊起來,黑霧開始包裹住他。「這真是令我驚喜啊,夜刃!你叫什麼名字?」
「艾瑞巴斯之死。」賽維塔說。
艾瑞巴斯狂笑着消失在黑霧之中,懷言者們開始活動。他們的形態開始愈發扭曲,子彈已經徹底不起作用,但他們還有刀刃。
賽維塔將安格爾·泰從地上拉起,後者劇烈地喘息着,幾秒鐘後,當一個懷言者朝他們撲來時,他終於在賽維塔開完那個玩笑後說了句話。
「好名字。」他說。
賽維塔回以一陣大笑,鏈鋸戟開始轟鳴。
更新完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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