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一個逃兵(一)(1 / 1)
卡里爾舉起手,將一枚閃閃發光的印記展示給了第八軍團之主。
它的主體為銀色,有着血一般的紅色鑲邊和金色的鉚釘作為點綴。它的主體是一個大寫的字母I,三條長短不一的橫線從中穿出,將一枚陰森的骷髏串聯了起來。
不過,那骷髏的眼眶裏並非空無一物,兩枚飽滿的孔雀石詭異地成為了它的眼睛。
康拉德·科茲伸手接過了它,在接觸到的第一秒就感到了一種滾燙的熾熱。他皺起眉,開始仔細地端詳這枚印記。
「這是什麼?」他問。
「掌印者的標誌。」卡里爾答道。「在帝國內,馬卡多被稱作掌印者,但這其實並非他獨有的稱號。掌印者曾經是一個秘密結社的稱呼,他們專注於保護人類的歷史。」
「雖然它現在已經名存實亡,但馬卡多打算重新啟用這個標誌,並將它賦予一個全新的、還未被建立的組織。」
「什麼組織?」
「我不知道。」卡里爾聳聳肩。「它還沒被建立呢,甚至連名字都沒有——這個標誌實際上對我們的任務可能也起不到什麼作用。他之所以將它提前交給我,大概只是想表明一種態度吧。」
康拉德·科茲不置可否地將那枚印記放回了桌子上,骷髏的孔雀石眼眸在眼眶中閃閃發光。他凝視着它,緩慢地搖了搖頭。
「這不重要。」午夜之主嚴肅地說。「至少現在來說不重要,卡里爾。我要告訴你,第一軍團在施行殘酷的謀殺,而且殺戮的對象並非敵人。」
他的眼中有種晦暗的怒火在涌動,卡里爾無言地笑了,感到一陣熟悉。
若是在過去,興許康拉德·科茲還會用磨牙來舒緩他此刻的情緒。那曾經的無數個夜晚中,午夜幽魂有許多次都是這樣蹲踞在石像鬼上冷冷地俯瞰整座巢都的。
而現在,他雖然已經大不相同,但有些東西卻還是頑強的留存了下來。
它們很難被改變,實際上,它們將永世不變。
話音落下,康拉德·科茲站起身來,將整整三摞疊在一起的文件從另一張專門用來擺放紙張的桌子上抱了過來。
它們硬度可怕,厚度也驚人,而且,得益於那暗沉的色調,它們疊在一起時看上去簡直就像是尚未被打磨的鋼板。科茲如數家珍般地從中抽出一張,看也沒看就將它遞給了卡里爾。
「看看它。」他說。
卡里爾依言照做。
接下來,他的眉頭開始越皺越緊。他看見一百三十七名曾經屬於帝國軍隊的中層軍官的照片與資料,看見他們的履歷,人生經歷和打過的戰爭。
他們中有的是泰拉人,有的從前甚至是邊陲世界的蠻族成員。單看資料,他們的人生似乎並沒什麼交集,唯一的共同點只在一件事上。
他們都曾經和暗黑天使合作過,然後,他們要麼戰死,要麼就是『在戰爭中失蹤,下落不明』,除此以外還有更多的低級軍官,例如士官或某個炮手。
事無巨細,他們的名字和資料都被人以工整的筆記寫了下來。卡里爾透過文字和手中紙張粗糲的質感翻閱着他們的人生,一言不發。
幾分鐘後,他抬起頭,另一張紙已經被遞到了他面前。
「還有這張。」康拉德·科茲從牙齒的縫隙中吐出了幾個字。「看這張,卡里爾。」
卡里爾沉默地伸手接過了,那張紙上的內容則更加觸目驚心。它約莫幾千字,由沉思者陣列寫就,獨特的字符讓人一眼就能認出來是機械的手筆。
這洋洋灑灑的幾千字記載了一個帝國裝甲師士兵和一名被抹去姓名的軍官的談話。有用的信息並不多,但是,這些話中所透露出的東西已經完全足夠了。
「.列兵馬帕拉,你的長官特林弗中士平日性格如何?」
「他是個很強硬的人,長官。他對我們要求很高,但他自己從來都是以身作則。」
「還有呢?我聽說他生在一個軍人家庭,他是否有談及此事?」
「有的,長官。中士經常談起他的父親,他的父親是一名下士,隸屬於帝國第799步兵團,犧牲在收復珀-1號衛星的戰鬥中。他很尊敬他的父親,他經常帶着的一把手槍就是他父親的遺物。」
「很好。那麼,列兵,你是否認同暗黑天使們對特林弗中士因臨陣逃跑而被他們殺死的說法?」
「我絕不認同。」(此處用大大的黑體字備註了列兵情緒的激動)
「也就是說,伱認為你的長官特林弗中士絕不可能是一名逃兵?」
「他媽的泰拉在上啊!他絕對不可能當逃兵,特林弗中士曾經帶着我們兩百人在冰天雪地里殺了幾千個蠻人,硬生生拖到了支援到來。他是我們的主心骨,是我們的英雄,他怎麼可能逃跑?!」
「是否有可能是因為他的精神產生了問題?」
「——此處省去幾句情緒激烈的咒罵——」
「冷靜下來,列兵。我只是例行公事。」
(軍官沉默了半分鐘)
「好了,現在我的同事已經將監控器關掉了,讓我們來談點正事吧,馬帕拉,你抽煙嗎?」
「我不抽,我比較喜歡喝酒,長官。」
「別叫我長官了.聽着,我和你一樣懷疑暗黑天使們的說法。特林弗中士是個有着強烈榮譽感的人,我尊敬這樣的人,根據他過往的履歷來看,他也絕無可能突然在陣前脫逃。而他的精神顯然沒有問題,是不是?」
「是的,長官。」
(負責記錄的軍官用兩行字記錄了列兵馬帕拉此刻非常悲傷的神情)
「那麼,你和我現在就正在談論一件事了,馬帕拉。你知道這件事意味着什麼嗎?」
「我知道。」
「真的嗎?」
「我知道,長官,我們在討論那群怪物。帝皇保佑他們去死,我們和他們並肩作戰,我還以為他們是戰友,結果他們他媽的殺了我的長官?!憑什麼?!」
「注意你的言辭,馬帕拉,隔牆可能有耳。」
「我不在乎!」
「但真相在乎聽着,從你們的供述來看,特林弗中士是在第二日的戰鬥結束後的第三個小時左右被暗黑天使們叫走的,他們是用的什麼理由?」
「我不知道,長官。中士只是走進營房告訴我們他要去和天使們談一談,然後就離開了。」
「他說這話時語氣如何?」
「很正常,而且他還在笑。」
「很好,當天晚上標準泰拉時十一點二十二分,他的屍體被暗黑天使們送回到了你們的陣地,確有此事嗎?」
「是的。」
「他是被什麼東西打死的?」
「槍,長官,他媽的(軍官用幾句話描述了一下列兵馬帕拉的哽咽和哭泣的神情)爆彈槍。」
「是阿斯塔特尺寸的爆彈槍嗎?」
「是的,長官。」
「很好,我的問詢到此結束了。監控會在三分鐘後重啟,恢復正常吧,列兵馬帕拉。今天的事你要守口如瓶,好嗎?如果風聲走漏,我們都會死。你怕死嗎?」
「我不怕。」
「是的,我看得出來,我也不怕。但我怕真相無法得見天日,我害怕特林弗中士被冠以逃兵的名號遭人唾棄。所以,為了特林弗中士,重整旗鼓,列兵。」
(談話就此結束,列兵馬帕拉離開了,並在一年後的某場戰鬥中死去。被抹去名字的軍官着重地記下了這件事,並特意標註了這條備註所寫就的時間是在談話結束後的一年後。他還寫到,列兵馬帕拉同樣是在和暗黑天使們並肩作戰的一場戰鬥中死去的。)
卡里爾緩慢地將手中的紙了下來,他轉過頭,看向那三摞文件,面上無悲也無喜。康拉德·科茲抱着手,站在窗邊凝望着越來越遠的泰拉,一言不發。
「一共多少人?」良久之後,卡里爾如此問道。
「無法被仔細確認,這些數據是模糊的,有些時候甚至彼此矛盾。記錄者的名字也無法被查到,他的名字被徹底抹去了。軍務部無法提供任何有關於他的信息。」
「無頭懸案,是嗎?」卡里爾笑了。他咧着嘴,牙齒在寒冷的空氣中完全暴露。
「第一軍團似乎在這方面頗具天賦啊。」他略帶感嘆地說。「但這應該不是他們的最高水平,有更多死者可能連姓名都不會有,只是被簡單地標註為戰死而已不過,話說回來,康拉德,你知道第一軍團主要是負責什麼的嗎?」
康拉德·科茲轉過頭來,緩慢而堅定地點了點頭。
「我知道。」他說。「福根提過幾次,他說過他們的神秘性,以及他們為什麼要那麼神秘的原因。」
「也就是說,我們的行為和任務本質上才是『不識大體』的。」卡里爾微笑着,如此說道,他的眼中毫無笑意。
他站起身來,語氣輕快地說了下一句話:「第一軍團這麼做當然有他們的理由,你認為呢?」
「我不在乎。」康拉德·科茲嘶嘶作響地說。「無辜不代表無罪,犧牲必不可少,但那不代表就不會有人去找他們。」
卡里爾低沉地笑着,走出了午夜之主的辦公室大門。冰冷的銀河中,夜幕號正以極速駛向另一個星區。
終於趕出來了。。。提前說一下,不會辱DA和獅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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