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從未忘記,與見面禮(1 / 1)
「這就是你以後要待的地方了,預備役賽維塔。」
賽維塔沉默地點了點頭,他深吸一口氣,過濾後的空氣異常冰冷,還帶着一點令人難以理解的苦澀:「教官.」
「嗯?」四米多高的巨人低下頭,俯視着他。「有什麼事?」
「那個第二十道手術.」賽維塔小心翼翼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措辭。「我在最後看到了點東西。」
「第二十道手術並不存在,預備役賽維塔。」卡里爾輕聲說道。
走廊寂靜無聲,構成牆壁的金屬板呈現出一種異樣的灰色。陰冷的薄霧在他們腳下逸散,高度足以沒過賽維塔的小腿,使他感到一陣冰寒。新兵宿舍門口的這幅景象與今後可能代表着『家』的地方毫無半點聯繫,它看上去實在是很可怕。
「可是.」
「它不存在。」卡里爾微笑起來。「記住這一點,賽維塔。我們不提起它,我們也不談論和它有關的任何事。」
「所以,這是個需要共同保守的秘密?」
「是的。」
「但是,教官,所有的秘密都會被破解的。」賽維塔露出一抹假笑。「而我不知道我能否保守這個秘密。」
「這不重要。」卡里爾仍然微笑着,他的眼睛一片漆黑,裏面沒有半點光亮,仿佛兩個吞噬一切的黑洞。
「保守與否並不重要。」他輕聲說道。「但我們不提起它。」
第二十道手術結束以後的第十四分鐘,亞戈·賽維塔里昂再度感到了那陣古怪的寒意。
這一次,它不是從他的夢中蔓延而來,而是從他的教官卡里爾·洛哈爾斯的雙眼中出現。它很真實,甚至可能有點真實的過了頭。只是單純地對視,便讓賽維塔感到牙齒發顫。
他禁不住移開了視線,並走進了新兵宿舍,肢體僵硬。
門內是一片寬廣的空間,天花板上有吊燈垂下,蠟燭無聲地燃燒,光芒晦暗。
房間的最左邊擺放着十五個巨大的書架,上面滿滿當當地塞滿了書。五張長桌依次排列着,八面旗幟在長桌周圍的牆壁上安靜地凝視。
長桌後方則還有另一扇巨大的門,它有圓形的拱梁,材質看上去像是石頭。此前賽維塔曾見過的那個紋章又在這扇門上出現了,一把利刃在紋章最中央鋒利地向下,尾部有鮮血,仿佛剛剛刺穿了某人的心臟。
「公共休息區。」他教官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這裏有很多書,你可以在任意休息時間挑選一本閱讀。帶回房間看或是在這裏看都可以,只要記得歸還就行。」
「大部分書都是用諾斯特拉莫語寫的,少部分則是用高哥特語寫就,它們對你的閱讀可能會產生一點麻煩,但這不要緊。明天早上五點你醒來時,你就會開始學習高哥特語了。」
「我還需要學另一種語言?」
「當然。」卡里爾走到他身邊。「銀河系很寬廣,而諾斯特拉莫語可不是官方語言。仔細想想,賽維塔,若是一直用諾斯特拉莫語來說『帝皇』這個詞」
他沒有說更多了,他也不需要說更多了。這半句話就足以讓賽維塔笑出聲了,雖然他很快便意識到此刻的笑不是一件好事,並很快就閉上了嘴。但是,他曾笑過,而這點確鑿無疑。
卡里爾勾起嘴角,用手指戳了戳他的額頭,力度很輕,但也已經足夠讓男孩愣住了。
「雅伊爾濟尼奧說你的額頭戳起來很有意思,我想找出他為什麼會這麼說的原因。」卡里爾低着頭,看着男孩如此說道,他的語氣很誠懇。「就目前看來——」
他伸出手,又戳了一次。
「——我沒找到任何能夠證明這件事的證據。」
賽維塔猛地抬起雙手,捂住自己的額頭朝後退了兩步:「您可別聽那位醫官的,他他有病!」
「擅自在背後議論長官可不是好事,預備役賽維塔。」卡里爾收回右手,將雙手背在身後搖了搖頭。「你需要快點適應一下你的新身份了,孩子。」
那你還叫我孩子?賽維塔暗自腹誹。他低下頭,揉了揉自己的額頭,雖然沒覺得疼,但被戳帶來的感覺和敲擊是完全不同的。
「總之,床鋪和帶有全天候熱水供應的澡堂或沐浴間就在那扇門後面。」卡里爾再次開口。「你今日還有十一個小時的自由活動時間,務必睡夠八小時,預備役賽維塔。」
「你要離開了?」賽維塔立刻抬起頭。
「是的。」卡里爾朝他輕輕地頷首。「我還有自己的事要做。」
「那——我的晚餐呢?」
「沒有晚餐。」卡里爾近乎無情地回答。「你在不久前連吃了三份格洛克斯肉排,它們還沒消化呢,看看你自己的肚子吧,預備役。」
言罷,他轉身離去。
——
康拉德·科茲已經記不得他上次如此興奮是什麼時候了——是得到來自卡里爾的禮物的時候嗎?
他若有所思地低下頭,輕輕揮動了一下右手,刀刃再度從空氣中浮現,像是影子般波動着。他端詳了它一會,並搶在它把室溫變成可能凍壞牆壁內線纜與管道的低溫以前將它收了回去。
午夜之主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房間內的空氣無比寒冷,甚至讓他的舌頭都短暫地有種被麻木的錯覺。
他低下頭,開始在數據板上和雅伊爾濟尼奧·古茲曼進行溝通。首席醫官今晚大概又要徹夜不眠了,雖說阿斯塔特們的確不需要太多睡眠,但休息可就是另一碼事了。
他的工作持續了一段時間,在和首席醫官敲定了後續針對預備役賽維塔的全套改造手術及配套訓練計劃後,他才放下了數據板,並毫不意外地抬頭看見了卡里爾·洛哈爾斯。
「.我現在開始懷疑你是不是已經對這件事上癮了,卡里爾。」康拉德·科茲抿起嘴唇。
「什麼事?」他那不請自來的訪客輕聲問道。
「一聲不吭地跑進我的辦公室里來看我工作這件事。」
「我沒有『一聲不吭』,軍團長。」卡里爾說。「實際上,我甚至沒有掩蓋自己的呼吸聲。」
康拉德·科茲花了十幾秒來回憶此事,最終,他不情不願地點了點頭:「預備役賽維塔呢?」
「多半是正在宿舍內來回亂逛吧。」卡里爾微微一笑。「新鮮感與探索欲他很快就會將這兩種情緒拋之腦後,畢竟,新兵宿舍現在只有他一個人。」
康拉德·科茲眯起眼睛,緩慢地搖了搖頭。
「而這件事會持續很長時間。」他面無表情說。「全套手術會在雅伊爾濟尼奧的監控下小心又安全的進行,這畢竟是我們第一次對通過了第二十道手術的人進行改造。」
「根據過往時間推算,他會在手術與訓練上花上三年時間。而這三年裏,他都必須孤身一人。只有在確認他完整地通過了每一道手術後,我才會視情況對諾斯特拉莫開始徵兵。」
「你不覺得這對他來說有點太殘忍了嗎?」
科茲瞥了一眼卡里爾,有那麼幾秒鐘,他的臉上出現了一種非常明顯的『我不想說話』的暗示。但是,又過了一會,他卻嘆了口氣。
「你還好意思說這種話?」康拉德·科茲嘶嘶作響地抱怨了起來。「我可沒對你必須離開的那些夜晚,以及你的骨頭架子抱怨過你太殘忍。」
「你抱怨過。」卡里爾點點頭,篤定地說。「雖然你沒有明着說,但你的確抱怨過這件事,康拉德。」
「.」
「康拉德?」
「沒什麼。」科茲蒼白的嘴唇微微彎曲了,露出了後方的牙齒。「沒什麼,卡里爾。」
卡里爾終於愉快地笑了起來,但很快便將這種情緒親手抹去了。他重歸於面無表情的模樣,並談起了另一件事。
「那麼,你有什麼話或者禮物想要帶給你的兄弟佩圖拉博嗎?」
「相關命令不是還沒到嗎?」康拉德·科茲皺起眉。「那支艦隊搞不好還在對着食屍鬼星區的模糊地圖焦頭爛額地找諾斯特拉莫的方位呢,你這麼急幹什麼?」
「噢」卡里爾挑起眉,看了一眼天花板。「這個嘛」
「我懂了——靈能?」
「大差不差。」
「靈能通訊?」
「答對了。」
「誰?」
「掌印者馬卡多。」卡里爾微微一笑。「實時溝通,實時交流。我不得不說,雖然我不是太喜歡用靈能,但它的確足夠好用。」
「是啊。」科茲用冷笑回應了他。「比如你當年靠在椅子上對着雨幕治療自己的斷腿。」
「我從沒說過它不好用,康拉德。」
「你只是說它很危險,會引來某些東西,而且你自己有個聽上去就很恐怖的倒計時,時間一到你就會死。」
科茲抱起雙手,尖銳地笑了,過度鋒利的犬齒閃閃發光。
「天吶,我過去被這些話耍的團團轉,現在想起來真是令人摸不着頭腦。」
「我沒有騙你。」
「我知道,因為你覺得這就是真相——我還能說什麼呢?」科茲哈哈大笑起來,他朝着卡里爾眨眨眼,一些尚未說出口的話在眼神中表現得尤為明顯。
『是的,我就是故意再提起這件事的。誰讓你非得提這件我現在不想談的話題?』
卡里爾幾乎笑了。
幾乎。
「康拉德」他低沉地開口,只是這幾個字就帶上了一種詠嘆調般的情緒與氣氛,康拉德·科茲眼角一抽,脊背不由自主地挺直了。
「我不知道你會不會這樣,但是,有時候,我的確會懷念過去。有人說懷念過去是因為現在過得不好,我不太贊同這件事。我懷念那段時光,但我並不想要回去。我記得那段日子的每一個細節。你的石像鬼、你喜歡蹲在庇護所的房頂等我回來、你因為忘記關窗而失敗的第一次任務.「
「我想,我懷念的是這些事。它們很珍貴。」
他停住敘述,看見康拉德·科茲的臉已經因為某種情緒而罕見地漲紅了,甚至還在微微顫抖。幾秒鐘後,他再次開口,帶上了些許打趣般的口吻。
「是的——」卡里爾微笑着說。「——我從來都沒忘記。」
「.」
康拉德·科茲沉默地抬起手,欲言又止,他似乎想說什麼,但又什麼都說不出來。最終,他居然選擇了一個讓他自己都感到恥辱的話題。
「我們還是來談談我那素未謀面的兄弟佩圖拉博吧。」他面無表情地捂住自己的臉,嗓音低沉。
「可你不是.」
「我們談他。」
「好吧。」卡里爾聳聳肩。「那麼,你認為什麼見面禮比較合適?」
康拉德·科茲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我認為——」
——
「——預計還需十分鐘,我們就要登艦了,教官。」范克里夫不帶感情地說。「而您還穿着常服。」
「你非得讓我穿那身禮儀性盔甲嗎?」卡里爾從回憶中抽離,故意對一連長嘆了口氣。「說真的,范克里夫.我又不是原體。」
「是的。」
范克里夫保持着他的面無表情,在轟隆作響的甲板之間對卡里爾點了點頭。
「您不是原體,但您是軍團教官,根據第十六版軍團法典來看,您在某些原體不在的重要場合等同於原體親至,而這意味着您必須穿上那身華麗的盔甲。」
「它用了太多金色了。」
「是的,我知道,教官。」
「而且浮雕實在是太過浮誇。」
「是的,教官。」
「所以——」卡里爾真心實意地嘆了口氣,腳下的陰影中,有些東西開始浮現,並順着腳踝攀附而上,在一瞬間完成了着裝。猙獰而給人以寂靜之感的骷髏帶着兜帽,站在原地,取而代之。
他聲音扭曲的開口:「——這樣可以嗎,范克里夫?」
「我認為沒問題,教官。」
「那麼,最後確認一遍任務吧。」卡里爾平靜地說。「任務是登上鋼鐵之血號榮光女王級戰列艦,你們無需任何反應或行動,只需等到我與佩圖拉博單獨相處即可。」
「您確定您真的要這麼做嗎?」
「是的。」骷髏不帶感情地說。「艾爾特洛斯中士死的毫無尊嚴與榮譽,你認為誰該為此負責?」
在甲板的轟隆作響聲中,范克里夫沒有回答。
今天就一更,晚上出去吃飯。明天開始爆更模式了,月末打算把這個月的更新字數衝上二十三萬。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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