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 跬步行(15)(1 / 1)
隨着一道土黃色的流光宛若龍捲一般忽然卷過已經沉寂下去的營地,已經準備休息的屈突達一時大駭,幾乎本能便要騰空而起,與敵人周旋。
不過,出於多年軍營生活養成的素質,他還是壓制住了這種衝動,轉而拎起身側衣甲,躲入側帳,讓貼身衛士協助披掛畢竟,修行者也是人,丹田真氣是有限的,多少高手都是氣盡而亡,當年謝氏先祖中一位驚才絕艷者,自長江一路打到大河畔,都臨陣突破大宗師了,還是氣血衰竭,亡於戰場與之相比,一層鐵甲本身就是一個不用多少真氣消耗的護體真氣,一根鐵矛也堪比一道真氣化形,甚至效用更佳。
也就是這個行為,拯救了屈突達。
這倒不是說他的鐵甲長矛立即起到了什麼作用,而是說,就是穿甲這點功夫,他成功躲避掉了黜龍軍的陷阱——實際上,當這位東都先鋒大將剛剛披掛完畢的時候,外面營地也陷入混亂之際,忽然間,就有一股龐大的真氣壓力自河對岸憑空壓來,其勢之大宛若什麼滔天巨浪升起,於夜間迎面打來。
其人踉蹌出帳,黑夜中一看,正見到一面紫色巨幕,幽光閃閃,更有十數星星點點附着其上,自河上翻來,哪裏還不曉得,剛剛是有人砸入湖中驚動驅趕魚群,現在是大網緊隨其後!
剛剛若是自家第一時間迎敵,被人纏住,此時紫色大幕撲來,便是生死難料了。
然而,屈突達此時並不僅僅是劫後餘生的後怕,還明顯有一種山崩於前以至於手足無措的感覺了。
這就是夜間突襲的效果。
將領無法有效傳達命令、組織防禦,普通士卒視野丟失,黑夜中完全不能意識到來襲兵馬的多少更重要的是,屈突達一清二楚,對方的硬實力擺在那裏,自己這個將領從戰力角度而言便不堪一擊,不要說嘗試組織防禦了,只是露頭,很可能就會被迅速針對剷除。
黑夜中,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閉口不言,藏身在雜亂的營帳中,坐視自己的部隊從原本就不恨牢固的營寨中被驅散。
一刻鐘後,援軍如約而至,數十道流光,以金色、澹金色為主,摻雜紅、青色,宛若一道虹橋一般自西南方向的太原軍主力大營飛來。
這一幕,既讓屈突達如釋重負,也讓他有些沮喪畢竟,援軍雖然來的極快,但由於黜龍軍突襲極速,而且下了血本,其部不足兩千人怕是早已經被驚嚇逃散一半了。
可能也正是因為如此,這位屈突將軍稍等片刻便騰空而起,不等援軍到來便先亮出來與對面纏鬥了起來。
而甫一交手,他便明確認出了自己的一位對手——黃風怪伍驚風!
須臾片刻,援軍抵達,屈突達不由精神一振,因為他敏銳的察覺到,援軍是下了血本,來的近二十人幾乎人人都是凝丹以上的高手,而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黜龍賊雖然是進攻方,但來的二三十所謂高手中只有七八人是凝丹朝上的,剩下的,更像是依附在那面紫色巨幕上的附屬,他們只有在巨幕的遮護下方能與太原軍的高手交戰,而且所有看起來像是真氣騰躍的動作,似乎都更像是被那面巨幕帶着被動轉移。
換言之,黜龍軍的突襲部隊裏,凝丹高手數量與太原軍有明顯差異。綜合實力上,是太原軍佔優。
但是
「這便是紫旗天王雄伯南嗎?「劉揚基作為帶隊主將,見到如此巨幕自然第一時間向舊識屈突達來問。
「自然如此!」屈突達緊張不已,卻是瞬間提供了一個預桉。「劉將軍,非只雄伯南強橫,伍驚風、徐師仁也都非尋常高手,不如大家緊密結陣,合力驅趕,這樣對峙分明之下也好在夜中收拾軍心!」
劉揚基尚未答應,熟料,一側白立本早已經率數人奮力迎上,與
伍驚風、徐師仁等戰作一團。
唯獨紫色大幕卷過,白立本等人登時落入明顯下風。
劉揚基遙望前方,微微一思索,倒也立即有了決斷:「英國公的意思是要儘量試探雙方戰力,倒無所謂用什麼法子亂戰一通倒也無妨,若是不妥,再做匯集便是。」
說完,兀自高高躍起,直接捲入戰團。
屈突達嘆了口氣,心中瞭然這位一方面是自恃實力雄厚,另一方面卻是明顯不願意去計較自己下屬的東都先鋒部隊,也不知道是單純的瞧不上還是存了什麼別的心思?
而想歸想,屈突達卻也只能無奈加入戰團。
就這樣,今夜黜龍軍之突襲因為太原援軍的抵達徹底陷入到了亂戰,而雙方很快就意識到,戰鬥看似雜亂無章,實際上卻陷入到了某種詭異的動態平衡中。
問題就在雄伯南身上。
算賬,按照所謂三一進階的算法,怎麼算都是太原軍實力更勝一籌,而按照經驗,黜龍幫的那些子充數的奇經高手怎麼都該死幾個來對得起今日陣仗,但實際就是,也不知道是紫面天王還是紫旗天王的那張巨幕,輕易的抵消了一切。
雙方你來我往,流光交匯,配合着那張紫色巨幕,遠遠望去,宛若一面在空中飄蕩的巨旗與一個巨大光球不停交匯一般。
而一直戰到午夜朝後,那張巨幕裹着許多人主動後退,沿河往北面而走,早已經在之前戰鬥中顯得有些疲敝慌亂的太原軍高手卻沒有追擊包括那張巨幕緩緩渡河時,雖有人一時衝動,想要再行一擊,但因其他人並沒有襄助的意思,也未成功啟動,反而是坐視對方渡河而去,從容散了紫色巨幕,消失在黜龍軍的大營中。
就這樣,太原軍折回營地。
此時,英國公早已經休息,眾人也只能在幾位主將的安排下各自歸營,而一直到翌日清晨,隨着營中擂鼓聚將,匆匆用了早餐的眾人才抵達正在建立了夯土將台的後方中軍大帳內,見到了英國公,做了匯報。
孰料,聽完匯報,白橫秋不怒反喜:
「好!」
眾人多有詫異,卻無人會不知趣的駁斥,只是認真盯着這位暫擅晉地一十二郡或者更多之利的主人罷了。
果然,白橫秋也不急不緩繼續解釋了下去:
「其實,這種規模戰事,大家便是經歷過兩次,也都是盲人摸象,並不能有什麼十全把握諸如昨夜戰事,這種一位宗師、數位成丹、數十位凝丹當面亂戰的場面,便是有先例也沒法參考,沒打之前,誰能一口咬定是這個局面?
「而現在看來,昨夜之戰妙就妙在一處,那就是宗師將觀想之物外顯之後,效用之大,無論是攻還是防,根本不是三個成丹就能抵消的是也不是?這就恰如人一旦凝丹,有了護體真氣與騰躍之力,雖然名義上不過三位奇經頂尖,但往來如風,防備妥當,完全可以從容一一剪除。」
眾人紛紛稱是,而李定與一些人早已經曉得白橫秋的意思了。
「那敢問,明日一戰,誰能當我一擊?」白橫秋睥睨四下,當場捻須大笑,笑聲震盪於整個大營。「雄伯南嗎?!」
周圍人等,紛紛凜然,便是稍有思索之人,思來想去,也都不得不服。
而白橫秋也不是肆意張狂之人,此言既罷,便也凜然起來:「好了,此事已罷,咱們現在商議明日大舉出兵之事!」
諸將卻反而多有愣神,明顯沒想到對方這麼幹脆。
而很快,回過神的孫順德也直接來問:「不必等段公嗎?他中午就能到,屈突將軍也還在河對面收拾營地,聚攏殘兵。」
「那倒不必。」白橫秋雙手壓桉,從容來道。「因為這一戰,我
根本沒想過用東都兵,只要他們壓住河對岸,防止援兵或者當面之敵突圍罷了所以,等中午段公來了,我再去尋他專門說一聲便可。」
眾人會意,紛紛點頭。
非只如此,英國公復又看向自己左手第一位的李定:「李府君,明日之戰,你率武安紅山卒為後軍,且觀老夫破賊。」
這下子,饒是李定早就曉得對方早有決意,也不由愣了一下,然後方才點頭:「全憑白公吩咐。」
且說,昨夜清漳水河東之戰,黜龍幫和太原軍其實是打了個平手,遭殃的只有屈突達部的些許先鋒實際上,黜龍軍是要用這一戰提升一點有些固躁的士氣,而太原軍也只是想試探一下黜龍軍的實力,故此,這一戰本身,放在全局不足一觀。
然而,單獨軍事戰鬥的意義絕不僅僅是為軍事全局服務的,它本身同樣有政治意義。
那一夜,流光無數,紫旗如雲,四野皆見,周遭上下如何不曉得是起了大衝突?宗師出手,已然是之前河北大戰的極限了了。
況且,自從去年黜龍幫大舉進軍,奪取黎陽倉算起,這其實是第一次大規模戰鬥,而太原軍奔襲而來後,幾乎是當晚便發生了這種戰鬥,可見雙方戰鬥意志之強,以及相互決然之態。
故此,二月初三日,兩軍厲兵秣馬,制定種種計劃,為明日決戰準備的時候,隨着數量多達三萬的東都軍抵達,清河郡這裏到底是出了大岔子。
「叔祖總算見我了。」中午時分,武城縣內,清河崔氏小房大宅內,崔肅臣崔二郎走入後堂,看着主位上的人,不由來笑。
「前兩日都在忙碌,沒來得及見二郎。」清河崔氏族長崔儻也滿臉笑容,絲毫看不到什麼異樣。「二郎尋我何事?」
「叔祖這兩日在忙什麼?」崔二郎也不入座,只是拱手來問。
「正準備起兵易幟,奪取武城,呼應我舊友英國公,好將河北重歸朝廷治下。」崔儻沒有半點遮掩。
「我竟不知道叔祖對大魏如此忠心耿耿。」崔肅臣不由失笑。
「我與大魏只有怨氣,沒有恩義,何論忠心?」崔儻也笑了。「坐吧,咱們爺倆慢慢說。」
崔肅臣這才落座。
崔儻也正色起來,將信息告知:「英國公帶着李定昨日就已經到了,四五萬人,其中三萬是太原精銳;段公此時也應該到了,東都兵馬也不少,你應該比我清楚昨夜上半夜,黜龍賊盡出主力突襲,雄伯南帶隊,結果還是被太原軍部分高手給輕易擋了回去二郎,黜龍賊「同天下之利」也好,「黜擅天下之利者」也好,或許有道理,或許沒道理,但張行都沒那個機會去驗證了,我們的選擇也就順理成章了,難得英國公給了個機會,你留下藏起來便是。」
「勝負之事,只能戰場上看分曉,所有預測、推算,都是無稽之談。」崔肅臣坦然以對。
「但預測、推算,是下注的倚仗。」崔儻耐心回復。「不下勝算大的,難道下勝算小的?」
「但勝算也分大算與小算。」崔肅臣毫不遲疑。「小算,便是如叔祖這般,盯着一部戰場,去計量兵力多寡、修行者高低、軍械銳鈍,而大算,則要看人心、制度、法律、道德、人口、地理依次來看,黜龍軍有六勝,太原東都有六敗!」
「胡扯什麼玩意?!」崔儻都被氣笑了。「還六勝六敗不就是放了一回糧,收買了一些人心嗎?但二郎,我問你,能被那點糧食收買的人有什麼力量來左右勝負?更不要說,這件事反而更加暴露了張三的一個弱點,那就是他不夠權謀!」
「怎麼說?」早就想好反駁言語的崔肅臣陡然一愣。
「你想想,若是他等上個半年,等到河北飢餒大作,人無糧
則死的地步,再行此策,又會如何?」崔儻冷笑道。「到時候整個河北都會被他買到,我們也只能因為家族立場而服膺,更不要說那時候英國公早就忍耐不住入關了!哪像他去年所為,彼時人人家裏都還有三月糧,邀買人心也只買貴了一半!」
崔肅臣沉默片刻,嚴肅提醒:「叔祖,這就是我想說的道德你以為,張首席不懂這個道理嗎?他不懂,陳斌不懂,還是徐世英不懂?」
崔儻怔了一下,收斂笑意:「也行吧,總有一些人是如你這般認這個的。」
「至於說人心與力量,請恕我直言。」崔二郎見狀也停止了這個話題,回到開始。「力量這個東西是人提供的,只要掌握了人心,完全可以培養新的力量」
「他那個小孩子都要築基的發令嗎?」崔儻明顯緩了回來,聞言似乎想說些什麼,卻只是笑了笑。
「是。」崔肅臣斬釘截鐵。
「也罷。」崔儻嘆氣道。「算你去了一趟紅山,辯論上道了,可人心倒也罷了,制度什麼的又哪來的優劣?都是大魏三省六部的底子罷了。」
「雖然治理層面一樣,但黜龍幫這裏尊重頭領、大頭領的權責,使得這些人必要時可以擔起責任來做事情,而英國公那裏,不過是一人為主,其餘為仆罷了!」崔肅臣誠懇來言。「具體來說便是,白公指望着疾風驟雨之勢打到張首席那裏,則其餘兵馬不敢不跟進,黜龍幫內里不敢不反覆我以為,前者尚有計較,後者卻極難!我想不到哪個大頭領會降服,哪怕首席被圍住。」
「若是這般說,法律、人口、地理我就不問了。」崔儻搖頭道。「我不信他們不會反,更不信張三的那些離奇制度能有什麼效用而且,你說來說去,無非是想說,便是黜龍賊此戰敗了,只要張行能逃出來,都能東山再起,掃蕩河北是也不是?」
「是。」崔二郎當即反問。「難道不是嗎?」
崔儻嗤笑一聲,態度明顯。
見此形狀,崔肅臣懇切提醒:「叔祖,你是小房的族長,實際上也是整個清河崔氏的族長,務必要為清河崔氏着想,族中根基在河北,怎麼能輕易因為一些人的得勢而與本土實力最強的勢力作對呢?且不說張首席有可能東山再起,便是退一萬步,張首席敗了、死了,可白公轉身去關西了,你就不怕黜龍幫報復?你一個許多年不出門的文修,真能遮護得住?」
崔儻沉默一時。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要害。」崔肅臣終於鬆了半口氣,轉身在旁邊桉上取了茶水,灌了半碗。「叔祖,你剛剛說是要起兵易幟,對不對?」
「對。」
「可是叔祖想過沒有,武城這裏,不光是崔氏小房的祖業所在,也是竇立德與一眾黜龍幫頭領的家鄉所在?」崔二郎言辭懇懇。「高雞泊里的那幫人,城裏這幫屯田兵,多是土生土長的鄉人,而且相互聯結,甚至跟崔氏也有關係自古世族行事,從來沒聽過要與本土鄉人刀兵相見的我只問叔祖一句話,今日起兵,若雙方就在這武城老家殺的血流成河,從家族百年、千年之得失來說,到底值還是不值?」
「二郎言之有理。」崔儻聽完之後,居然緩緩點頭贊同。「所以如之奈何呢?」
「自然是停下,不要起兵易幟了。」崔肅臣急促來言。
崔儻緩緩搖頭:「二郎,你說的這些道理,我都是知道的,但問題在於我還是以為眼下這一仗還是英國公勝算更大,而若是此時違約,一旦前面戰敗,此地距離戰場不過數十里,順手讓咱們崔氏覆滅又如何?與之相比,你說的這些問題,反而都不算問題了」
話至此處,其人坐在主位中,言辭漸漸緩慢且堅定起來:「二郎,亂世當頭,咱們這種大家族的存亡本就是
步步維艱,哪裏就這麼妥當?只能挑一個更寬的路走!我明白告訴你,我對什麼「黜擅天下之利者」是極度厭惡的,但我這次作為絕對沒有半點個人心思摻雜,全是為了家族存亡我有公而無私!所以,我還是希望你留下,而且想要你替我勸降那些人,不要鬧得鄉里反目。」
崔二郎聽到這裏,情知無法勸服,卻也在座中嘆了口氣:「若是這般,我也有一句話叔祖,你眼中只有公而無私,我卻只有私而無公了家族如何,我如今其實並不在乎,我只想跟着這位張首席,了生平之志!」
「你覺得他最終能成事?」崔儻皺眉不止。「便是他這次活下來了,掌握了河北,也未必是將來取了關西再掉頭的白公對手吧?」
「非是此意。」崔肅臣再度長嘆。「如是那樣,我豈不算是公私兼顧了?叔祖,我跟你一樣,也是覺得可能最終是關隴得意,力量對比的道理不用我來跟你說,你都與我說了;而且,我還覺得黜龍幫的中堅頭領良莠不齊;還覺得張首席行事有些幼稚;覺得李樞心懷不滿甚至,拋開剛剛想儘量勸你的意思,我也以為看到首席被圍、戰敗,周圍會出亂子,會有人背反但我還是要追隨他!」
「為什麼?」崔儻徹底不解了。
崔肅臣沒有回答,反而是問了另一個問題:「叔祖,你知道我是從什麼時候下定決心追隨張首席的嗎?」
崔儻緩緩搖頭。
「就是上次在這裏,具體說是在外面的邊廊上,我在那裏讀了張行的一篇文章」崔肅臣以手指向外面。
「一篇文章」崔儻嗤笑了一聲。
「一篇文章足夠了,因為能看出來很多事情。」崔肅臣忽然揚聲高亢起來。「文章就是人,從文章的行文方式就能看出,他是敬重法度的人,從內容看,更是說明他是想用文法吏來治天下的人!後來追隨過去,見他日常種種,便曉得他是我生平見到的所有貴種、豪傑中,最不以個人權勢來作威作福的那個,是個人控制權欲最好的那個,是最尊重規矩、制度、組織、律法的那個叔祖,你該曉得我的私心所在,為這個,便是只有萬一的可能是他得了天下,我也要追隨到底!死在路上就死在路上!因為只有跟了他,我才有半點希望見到我生平最想見到世道!半點就夠了!」
話說到這裏,崔肅臣忽然起身,收起了之前的高亢語氣,就在堂中來拜:「若叔祖計議已定,還請放我離開!如此,便是叔祖將來被黜龍幫法治了,不也有我傳承清河崔氏嗎?」
【鑑於大環境如此,
崔儻微微探頭,死死盯着對方,但終於還是失笑擺手:「去吧,但要往河對岸走便是要追隨他,也不要平白送死,在外圍等消息就好,那邊的戰事不是你一個文修凝丹能解決的。」
崔二郎依舊拱手:「若如此,容我再問一件事。」
「何事?」
「叔祖起兵,可有幫手?」崔肅臣認真以對。「恕我直言,叔祖雖是宗師,但有些事情不是一身能為的。」
「自然,而且也沒什麼遮掩的,今日就要發動的,史懷名應許我了!他會偽作援軍,自東向西,來武城接管城池。」崔儻乾脆來答。「而若是史懷名不能成事,按照英國公的言語,還有一些東都名將會直接攻擊西面清河城,然後再過來助我的你不要有什麼指望了,區區一座只留了屯田兵的空城,又是我們崔氏根基所在,還有外援,還有本土兵馬守將倒戈,斷不會拿不下的。」
崔肅臣怔了下,然後點頭:「史懷名這廝本就是降人,卻降的太輕易了,還是清河本土人,被叔祖圈住也尋常但恕我直言,此人能力不足,而且大家本土本鄉,
極容易泄露,故此,有他這個本幫頭領幫助,或許的確能最終奪得武城,但僅憑他卻不足以做到兵不血刃,甚至可能等到東都兵馬過來,造成更大損傷。」
「那也沒辦法了,將來讓你那張首席法辦我便是。」崔儻搖頭而對。「委實無法了你趕緊走吧!。」
「既如此,我帶他們走吧!」崔肅臣忽然正色道。
崔儻勐地一怔:「什麼意思?」
「叔祖,我本就是分管行台文書的人,叔祖現在又沒有直接起事,那我去告訴他們,這是行台的軍令,然後親自帶本城留守的屯田兵過河去匯合竇立德那些人,他們必然不會懷疑」崔二郎緩緩以對。「這樣若事成,我既保全了兩城守軍,也使得家族不損失名聲,還助叔祖成事,何樂而不為?而若不成,到時候叔祖再起兵也無妨。」
崔儻不是蠢人,也沒有什麼多疑性子,他想了不過幾個呼吸,便直接點頭:「那便如此吧!」
崔二郎拱手而出。
而當他走到門外廊下的時候,看到了之前引他來此的崔二十六郎,卻是心中微動:「二十六郎,你之前二十七郎得到消息,馬上也要回家了?」
「是。」明顯在堂外聽完所有對話的崔宇臣小心翼翼來答。
「那你跟我走吧。」崔肅臣嘆了口氣。「也好裝的像些。」
崔宇臣沒有回答,但隔了一會,耳聽着堂中沒有多餘聲音,而崔肅臣直接拂袖而去時,卻是咬了下牙,轉身跟上了。
且不提崔二十六郎的衝動,只說崔二郎去見守城的屯田軍事實證明,他的策略完全生效,武城守軍不過三個屯,一千五百人,而三位屯長聞得言語,見到本人,聽說是去追竇立德,雖有猶疑,但還是聽令了,當日下午便輕裝出城,隨崔二郎、崔二十六郎等往南渡過清漳水,順着向東的官道去追竇立德去了。
當日晚間,便抵達歷亭城,崔肅臣才算如釋重負,卻又徑直登上城牆,喊來本地駐軍和剛剛抵達的幾位屯田軍屯長,既是做交代,也是為了打探消息。
「黃屯長是吧?」眼見着一名屯長行禮介紹完畢,崔二郎剛一開口,卻又忽然卡住,盯着對方身後一人來看。「你不是韓二郎嗎?當日曆城守將?我們在曹府君那裏見過一次。」
原來,崔肅臣作為當年負責說降清河守將的負責人,尚記得當日許多信息。
前副都尉,現在的副屯長韓二郎,微微一拱手,只是低聲來對:「是。」
崔肅臣見狀點點頭,卻也來不及多說,只是往幾位屯長這裏來問:「竇大頭領他們在何處?」
幾位屯長對視幾眼,其中那黃屯長明顯是為首的,立即匯報:「回稟崔分管,竇總管他們沿途不入城,昨日抵達南邊五十里的平原、清河交界處,就停下了。」
崔肅臣那晚離開的早,只知道之前的一些籠統計劃,卻不曉得竇立德他們沒有按照原計劃直接去將陵,所以絲毫不疑,反而如釋重負:「那就好!我還要回首席那邊,就不追了,你們也暫時留在城內,向竇大頭領那裏或者陳副指揮那裏要軍令在這之前,六個屯,以黃屯長為首。」
黃屯長見多識廣,一面答應,一面忍不住回頭看了眼韓二郎哪裏不曉得,這說不定是因為韓二郎面子,不過,他自家清楚自家事,真要出了什麼事,肯定也要倚仗韓二郎的。
而另一邊,崔肅臣交代好,居然直接下城去了,然後牽了四匹馬,就與崔二十六郎一起順着來路,往西而行。
二人四騎,何其快也?
二更天沒到的時候,他們便來到了之前從武城渡河時的一座半永久性浮橋。
這個時候,崔二十六郎方才在氣喘吁吁中有了一句言語:「兄長…
…」
「喊我分管!」立馬在浮橋前的崔肅臣冷冷回顧。
崔宇臣一個激靈,立即醒悟:「二分管不是要回武城?」
「咱們要去見張首席。」崔肅臣面色不變,緩緩以對。「我此次來武城本就是奉命來查探叔祖動向,臨機應變罷了,如今事情雖然不盡如人意,卻也算盡力而為的了結了,現在自然要回去復命而你休假在家,也該回去奉公了!」
崔宇臣連連搖頭:「小叔祖不是說了嗎?那種地方,咱們去了有何用?分管便是忠心耿耿,也不妨留在戰場外觀察形勢來做吧?那邊明顯激戰在即!」
「我現在正在觀察形勢而後做。」崔二郎語氣嚴肅。「激戰在即,說不得就差了我們兩個文修便能取勝呢?!如何能不去?!過河後,不許靠近武城,換馬上道,隨我去見張首席!」
說完,也不再管身後的族弟,直接翻身下馬,牽着兩匹馬上了浮橋,便往河對岸去。
四更天的時候,崔二郎與崔二十六從北側後方進入了黜龍幫大營,並見到了張行。
此時,營地里已經滿是炊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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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七章 跬步行(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