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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回(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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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鍋里最後一點米湯喝了,添府開始想着日後的出路,以她的性格,不可能就這麼等死,最為主要的是,她雖然來村里時間不長,卻沒少受隔壁王家的照拂,這份恩情是要還的。

    女紅她不會,前幾日上山的時候,她倒是瞧見那裏面有些可食用的野果子,或許可以摘一些賣了換點錢給王家,再不濟,王家是賣豆腐的,她可以幫他們去磨豆子。

    米湯不到半碗,添府一口便喝完了。

    昨夜她把藥讓了出去,一會兒去山上摘果子的時候,她還要順便再去找找看那些藥材有沒有漏網之魚。

    初九的屋子太冷,一夜過去襖子還有些發潮,她顧不上許多,直接穿上襖子便出了門。

    今日是個大晴天,但化雪比下雪還要冷上幾分,被風一吹,透骨的涼意席捲了全身,添府深一腳淺一腳往山上爬,中途歇了好幾息,憑着昨夜的記憶,她又找到了那棵桑樹。

    昨夜夜色過濃沒瞧清,今日再一看,在更高處還有一些桑黃。添府覺得自己真是命不該絕,靠樹休息了一會兒,她開始向高處爬。

    別看她琴棋書畫與女紅不行,但爬樹摸魚她是行家,三兩下,她便爬到了靠近樹梢的地方。

    樹上滿是積雪,把桑黃如數採下後,添府的手已僵得無法回彎,她本能地去搓手,卻不料襖子袖口勾到了樹杈,這麼一拉一扯之間,她穩不住身形,直接朝懸崖下栽去。

    下墜的瞬間,那些她一直不願意去回想的往事如數湧進了腦海之中。

    她的外祖父乃是前朝御史大夫,因與前朝謀反的三皇子走得過近被治了連坐,在牢中受了三年折磨後被聖下處死,她母親因憂思過度,生下她不久便撒手而去。

    在父親戰死前,她一直隨父親在漠北軍營生活,那邊是苦寒之地,再加之她母親懷她時情緒十分不穩,她生來便體虧,所以這些年,雖說大毛病沒有,但小毛病一直沒斷過,她父親是個大老粗,除了行軍打仗在行外,根本不懂得如何照顧孩子。

    直到此時,她近一載一直渾渾噩噩的思緒有了片刻的清明,她原來是大齊朝上柱國大將軍的女兒,只不過那好像是很久前的事了,即便是在父親身邊的那些年,她亦是頂着他遠房侄兒的身份活着。

    添府緊緊抓着腰間的袋子,她覺得這麼死了倒也不是壞事,只可惜便宜了初九那個餵不熟的白眼狼,白吃白喝了她半年,最後還卷了她那幾個錢跟情人私奔了,若是真有來生,不如讓他們來給自己當牛做馬吧。

    想到那個畫面,她有些想笑。

    忽然,她眼前花了一瞬,不等她做出什麼反應,在一聲悶響過後,自她後背傳來一陣令她無法承受的痛意。

    喉頭傳來一股腥甜氣息,她強忍着沒吐出來,正難受着,又被人粗暴地從地上拽了起來。

    初九一向無波無瀾的眼中這會兒似是醞釀着驚濤駭浪,他喘着粗氣看着她:「你瘋了?」

    添府來不及去想他為何會出現在這裏,她下意識想解釋:「我……」

    「下次想死就找個沒人的地方死。」

    他看起來很生氣。

    添府不說話了,她確實沒想到他會回來。

    見她不說話,初九好像更氣了,他冷笑一聲:「生病了就好好在家待着,你就這麼喜歡給別人添麻煩?」

    添府的火氣也上來了:「我們兩個到底誰喜歡給別人添麻煩?再說了,我沒有讓你救我,你大可以看着我死。」

    初九原本垂在身側的手驀然攥成拳,他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到最後,他一言不發的下了山。

    胸口好像堵着什麼東西,憋得添府眼前一陣陣發黑,她默默跟在他身後,想了想,還是問:「喂,你怎麼知道我生病了?」

    難道昨夜他真的來照顧自己了?

    他冷笑:「你昨天那副德行怎麼可能不生病?」

    添府腳步一頓,原來他瞧見了她那一身風雪啊,他只是沒管她而已。

    罷了罷了,感情這種東西,終是沒有辦法強求的。

    回到家,離得老遠添府便瞧見院裏放着一口麻袋,她疾走幾步過去,隨手翻了一下後,回頭看初九。

    「這是你買的?」

    初九腳步未停進了院,不忘斜她一眼。

    她強迫自己從失落中脫離,儘量使自己自己看起來正常一些,她「嗤」了一聲:「你不是跟人跑了嗎?」

    「我懶得理你。」初九走過去,把東西一樣樣從麻袋裏挑揀出來。


    有米,有藥,還有一些衣服。

    「我那點錢夠買這麼多東西?」

    添府覺得新奇,但她也沒指望他回答,他原本就是個神鬼莫測的人,關於他的事,他從未與她提起過,當然,她的事,他也從不關心。

    果不其然,初九沒理她,只是沉默着把米缸填滿,又把藥包扔給她,而後便去到院中劈柴。

    添府自小穿得便是男人衣服,這會兒瞧見這些綾羅綢緞,自然是目不暇接。

    她蹲在麻袋邊兒上看新衣服,添了新繭的手從緞子上滑過,一不當心就勾起了絲。

    摸着摸着,她不禁嘆了口氣,這麼一想,自己的確是名副其實的苦命人,父親死後,她便從漠北回了中原,在撿到初九之前,她一直在養身體,別說是衣服,連三餐都只是勉強解決,眼下終於有人給她買了新衣服,她說不開心是假的,但也是因為這個讓她開心的人,在平時總是讓她原本就糟心的日子更為糟心。

    把藥放進了鍋里,她自覺去到院中幫忙。

    初九避開她的手:「讓開,別搗亂。」

    添府樂得休息,她坐在樹墩上,想了想,還是問他:「昨日那個小娘子是誰啊?是你心儀的人?」

    初九終於抬頭看了她一眼,添府以為他又要說「與卿何干」,卻不成想他最後只是沉默着低下了頭。

    劈完最後一根木頭,他把斧子一扔:「柴不夠了,我再去山上砍一些。」

    添府仔細打量了他好半天,「你是不是做了什麼對不住我的事?」

    他今日的態度實在是反常的厲害。

    「我做什麼事能算得上是對不住你?」初九看了她一眼,轉頭又上了山。

    也對,他們只是飯搭子,除去多吃她的飯算得上是對不住她外,其餘的事都跟這三個字不搭邊。

    添府累極,初九走後,她便回房休息。等她再睜眼時,小廚房裏已飄來陣陣香氣,去到外面一瞧,初九正笨拙地向鍋里下着面片兒,有時扔的急了,濺起了水花,燙的他直咬牙。

    他實在不對勁兒。

    添府倚門看了他好一會兒,得出此結論。

    以往都是她下廚,他幫着打下手的,今日他似乎過分殷勤了。

    「我來吧。」添府從他手裏接過面盆,「你去把羊肉清理一下,今日咱們開個葷。」

    初九這回買了很多東西,添府在裏面挑挑揀揀,又拿了幾枚雞蛋攤了個雞蛋餅。

    飯菜上桌之後,她端起盤子便往外走。

    「你去外面吃?」初九不解。

    「這半年我欠了隔壁王家不少人情,這不是借花獻佛,能還一些是一些嘛。」

    初九眉頭又皺了起來,不知道想到了什麼,他忽的起身擋住她的去路,沒好氣從她手裏搶過盤子,「我去。」

    這會兒王家二老還沒從鎮子上回來,只剩小兒子王全看家,見初九來了,他的眼珠子一直向他身後瞟。

    「你妹妹沒在家嗎?」

    王全今年二十有五,上頭有個兄長已過而立,因為家境貧寒,兩人都未曾娶妻,自打半年前添府來了村子,他一直鞍前馬後幫着忙活。每每想到他那副獻殷勤的嘴臉,初九就覺得渾身沒有個舒服的地方。

    他冷冷把盤子摔在王全面前,沒搭理他的問話,轉身要走的時候,又被王全叫住了。

    「小兄弟,麻煩把這東西替我轉交給令妹,眼見着要過年了,我實在沒有可拿得出手的東西,這根簪子是我這幾日親自做的。」

    在村里,添府一直對外稱他們是兄妹,為了不辱她名節,初九一直沒有否認。

    他瞥了眼那根做工粗糙的簪子,二話不說接過,等出了門,隨手便扔在了路邊的雪堆中,想了想,又拿腳向下踹了幾下。

    他一進屋,添府便發現他臉色不對,事實上,每次從王家回來,他都是這麼一副生人勿進的德行。誠然,那王全為人確實油嘴滑舌了一些,但心還是不壞的,況且初九慣常一副冷冰冰的樣子,別說王全那種膽小之輩,估計是天王老子來了看見他這樣也要避讓的,也不知道王家怎麼惹着他了。

    「以後不需要給他家送東西了。」初九板着臉落座。

    「為何?是他們說了什麼嗎?」添府不解。

    「他們說你做的東西狗都不吃,不要什麼玩意兒都往他家送。」

    添府聞言,狠狠把筷子拍在桌子上:「他們當真是這麼說的?我怎麼覺得這話更像是你說的?」



第一百零八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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