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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六章 該當何罪(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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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寨外戰場的局面,再次呈現出了一邊倒;

    只不過,這次是倒向了忠誠於屈培駱這邊的人。

    燕軍騎兵的加入,直接起到了明顯的催化效果,而梁程,其實並未選擇將麾下的騎兵投入到戰場,而是如同一陣風一般,從現在正在交戰的主戰場外圍緩緩掠過,帶着整序的節奏徑直壓制向了那邊將要進來的楚軍軍陣。

    楚軍軍陣馬上變陣,同等數目之下,步兵打騎兵,而且面對的還是當世一等一的精銳鐵騎,除非對方主將腦子進水……

    不,就算是對方腦子進水,也很難打贏。

    就比如李富勝當初逢大戰就喜歡身先士卒,領着陷陣營衝鋒,但其麾下各部也依舊打得井然有序,當素質提升到一定程度後,為帥為將者,真的很省心。

    楚軍後陣改前陣,前陣改後陣,馬上就開始了戰場撤出。

    很現實,很直接,也很果斷。

    而梁程的騎兵,則像是老友相送一樣,保持着一個固定的距離,「亦步亦趨」。

    如果對方速度慢了,則是一輪騎射拋射進行催促,以表達「挽留」之熱情。

    軍寨外,本就是一大團烏合之眾分成了兩股烏合之眾而拼殺,先前,一方援兵來了,另一方馬上氣餒,而現在,燕軍來了,氣餒的一方馬上壓倒回去。

    嚴格意義上來說,一年前剛剛在鎮南關前揍過楚人還燒了楚人國都的燕軍,在給友軍的氣勢加成上,確實是比楚軍強得不是一點點。

    沒多久,軍寨外的廝殺就分出了勝負,同時,也有餘力進入到了軍寨內,屈培駱得以逐漸掌握住局面,且又經過一陣鏖戰後,斬殺了自己這個團體裏的「叛逆」。

    最後,

    一身是血的屈培駱帶着那個人的人頭,來到了寨牆下。

    向着公主,

    跪伏下來。

    這場面,像是王子剛剛浴血搏殺了巨龍,回來向公主……求表揚。

    「屈將軍辛苦了。」

    公主開口道。

    「為公主殺敵,不辛苦。」屈培駱擦了擦臉上的血漬,笑容綻放,露出一口白牙。

    公主沒有再說話,她人是來了,丈夫,也同意她來,同意她玩,但真沒必要去對屈培駱做出太多的熱情。

    一個屈培駱,比不得自家丈夫對自己的一指長的柔情。

    苟莫離則開口對下面道:

    「屈將軍,將這兒收整清掃一下吧,可別讓血腥氣驚擾到了我們夫人。」

    「是,末將明白!」

    剛剛經歷過殺戮的軍寨,馬上就開始了清掃,傷員,則被安置在了寨外;

    但傷員的臉上,並沒有什麼怨氣,而且這些廝殺過後筋疲力竭的士卒拿起掃帚和水盆打掃時,也沒任何的不滿。

    他們這是在心甘情願地為公主服務。

    一定程度上,他們已經在今日做出了自己的選擇,而這個選擇,可以在法理上以及在實際支持上,都能給他們帶來極大的保障。

    也因此,公主的形象,被進一步地拔高。

    當公主在眾人簇擁之下走下了寨牆,四周的寨中人都極為恭順地彎下腰行禮,可謂,虔誠,沒有絲毫地被脅迫,完全是發自內心。

    早些年剛領兵時,靖南王曾教導過鄭凡,待兵如子就能無往不利,只是文人的一種想當然。

    而當公主回到屋舍內時,

    她也忍不住開口問苟莫離:

    「苟先生,我有一不解。」

    「夫人請問。」

    「外頭那些人敬畏我,不似作假,可我也並未噓寒問暖,甚至,還嫌棄他們留在地上的血髒。」

    「夫人,這世上有一些人,您越是作踐他們如畜生,他們就越是奉您為神祇。」

    公主似懂非懂。

    「您越是尊貴,您越是高高在上,意味着他們的期望就越是能成真,他們的未來,也就越是能得到保障。」

    「繼續,和我說話,不用藏着掖着。」

    「是,您越是目空一切越是高雅,就證明您在侯府的位置越高,證明主上以及整個侯府,甚至包括大燕,對您越看重。

    相對的,也就對他們越看重。

    他們實際上已經算是拋棄了楚人的國格,拋棄了祖宗家業,無論是從身體上還是精神上,他們已經是離家之犬。

    新主人的家境越是殷實,

    他們,

    就越是開顏。」

    馭下之術,野人王,曾做到過極致。

    「這麼一說,我就懂了。」

    「夫人是聰慧的,只不過一些事情,需要在底層摸爬滾打後才能懂。」

    「你的意思是,我出身高貴,所以看事情看不透?」

    「未曾經歷過,自然無法感同身受,既然無法感同身受,自然無法設身處地;

    再者,

    您有主上保護,自是不需要去體驗這些,您有想問的,屬下來答就是。」

    「是了,苟先生是吃過苦的,不容易。」

    「謝夫人體諒,不過,屬下已經苦盡甘來了。」

    「那就好。」

    苟莫離微微欠身,

    道:

    「夫人在此先行休息,屬下去代您賜予恩典。」

    「有勞苟先生了。」

    「屬下惶恐。」

    苟莫離從懷中取出了檀香,點上,同時,對兩個一路伺候公主的婢女道:

    「在屋子的角落灑上醒神露。」

    「是。」

    「是。」

    吩咐完這些,苟莫離才退出了屋子。

    而此時,范家押解來的草藥、財貨、酒肉見這邊戰事平息也到了。

    剛剛廝殺過後的人們看着這些東西進了寨,眼睛裏都流露出了光澤。

    其實,這些東西早就到了,但一直在外圍等着。

    因為得將野狗趕走,才能餵自家的狗;

    而且狗餓了,啃起骨頭來才香;

    「這些,都是公主賜予你們的。」

    「多謝公主。」

    「公主千歲。」

    大家發出了歡呼,先前的疲憊幾乎一掃而空。

    屈培駱此時走了過來,對苟莫離行禮,然後道:

    「外面需不需要我帶人去策應?」

    「不用了,不會出問題的。」

    梁程親自領兵,怎麼可能會在這種陰溝裏翻船?

    事實,也的確如此。

    梁程所率的騎兵,就是一直跟在楚軍後頭,催促着楚軍趕緊後撤,這已經不是楚人怕不怕燕人這麼簡單的問題了,純粹是就這般被騎兵吊着,壓根就沒法打。

    對面楚將也是有經驗的,幾次三番地想要找山坡或者找河面嘗試依靠一下陣形,但對面的燕軍將領往往能夠提前預測到,強行對其軍陣進行驅趕。

    雙方互相試探過幾手之後,楚將很無奈地發現,對面的那支燕軍素質之高,超乎想像,這絕不是什麼偏師,雖然也就三千騎,但必然是燕軍的主力。

    如果是遇到一支普通的騎兵,強行結陣,邊打邊退,邊打邊轉移,或者乾脆立陣於此,等待友軍支援,都沒問題;

    但楚將清楚,面對這樣子的一支精銳鐵騎,自己的任何陣勢,都是徒勞,所能做的,無非就是爭取多給對方造成一些殺傷而已。

    再加上,對面燕軍騎士幾乎人人雙馬,追擊時還會呈梯隊分層次,相當於是在輪班驅趕,也就是說,自己這邊會越來越疲敝,而對面的燕軍,能夠一直保持着極好的戰前狀態,這完全是牧民在放羊,還有心思唱着民歌。

    欺負人,

    欺負人啊……

    這時,燕軍軍陣之中出現一名持旗者沖向楚軍軍陣。

    「壓!」

    楚將馬上下令軍陣中的弓弩手下壓,禁制射殺。

    「對面的楚將聽着,我家將軍說了,願以楚國貴族之禮,投旗便可納你們認輸。」

    大楚曾是貴族制鼎盛的國家,貴族之間交戰的禮儀很是複雜,但本質理念是:

    我們是貴族,我們的命很寶貴。

    最經典的,就是兩軍交戰,俘虜貴族後,得好吃好喝地供着,可以換贖金,但絕不能殺他們。

    這投旗認輸,意思是兩軍對壘時,一方覺得沒贏的希望,就交出自己的一面旗幟給對方,對方願意接納的話,就會任由他們撤軍而不會追擊。

    楚將猶豫了,因為很明顯的是,自大楚國都被燕人南王燒了、燕人平西侯掘了不知多少貴族祖墳後,大楚的貴族體制,已經崩壞了。

    有些東西,連楚人自己都不信了,更何況是對燕人?

    但這名楚將最終還是同意了,他只能猜測,猜測對面的燕軍將領和自己一樣,不願意就此引發燕楚兩國新一輪的國戰。

    楚軍中出一百夫長,將旗幟交出。

    隨後,那名百夫長回來傳話,說燕人還有一個要求,就是讓自己讓出附近的兩座小軍寨。

    楚將同意了,派人去通知;

    隨後,


    緊張的氛圍終於緩和下來。

    燕軍停止了追逐遊戲,楚人開始更為放鬆地後撤。

    最終,雙方脫離了接觸。

    梁程見差不多後,留下一隊哨騎負責監控,隨即,領這一部主力折返了回去。

    曾經,他曾陪着主上數次以少量兵力南下乾國,可謂是「以下克上」的典範;

    開戰,不打也得打,趕緊給爺打!

    因為那會兒,自家主上只是個小小的守備,需要用戰功來升遷,什麼大局啊國政啊,都他娘的一邊去。

    現在,不一樣了,晉東之地的開發才過去一年,戰爭的儲備,軍隊的素質,甚至連整體的換裝都還沒完成,真大打起來,不划算。

    同時,燕國國都的皇權過渡也沒有完成。

    地位不同,身份不同,需求,自然也就不同了。

    折返之後,梁程率軍回到了屈培駱的軍寨。

    清洗過自己後的屈培駱,原本還想再去求見一下公主,卻被帶兵回來的梁程,直接叫了過去。

    以范城為起點,向南的這塊區域,包括一小半原先屈氏的勢力範圍,現如今,最好還是以「楚人」為主的兵馬進行廝殺和角逐。

    在屈培駱顯現出其能力後,侯府的決議,其實也就是留守的瞎子和梁程二人商討出的決議,就是讓屈培駱繼續發展下去。

    一是可以為范家繼續撐開緩衝帶,日後要是燕楚大戰,范家只要不被一下子滅掉,就能在蒙山一帶,幫燕軍開闢出除鎮南關一線的第二戰場;

    二則是范家以前畢竟是屈氏家奴,家奴背主,又反製成新主,屈培駱勢力強盛起來,也能制衡住范家。

    制衡之道,向來不是用在自家人身上的,用得好,沾沾自喜,實則是自家的內耗,正確的用法,應該是「以夷制夷」。

    在侯府的視線里,范家和屈培駱,都是「夷」。

    提點了屈培駱幾句,吩咐其需要拿下的村鎮以及需要確立的據點,同時,點明了接下來的勢力發展軌跡後,梁程就去見了公主。

    此時,屈培駱自然就不好跟着。

    公主接見了梁程,有些人,看似是家奴,但你真的不能把他們當作家奴。

    哪怕作為平西侯爺的女人,公主也能清晰地感知到,這座侯府里,有一些人,他們的身份地位,其實比自己是要高的。

    「參見夫人。」

    「梁將軍辛苦了。」

    「不辛苦。」

    然後,沉默了。

    沉默了之後,當公主打算說些什麼緩和這種沉默的尷尬時,梁程拱手:

    「末將告退。」

    「………」熊麗箐。

    來見見公主,

    只是來見見而已。

    作為一頭殭屍,他前兩年一直在主上身邊學,學着交流,學着不要那麼冰冷,其實,是很有進步了。

    但僅限於和主上、魔王以及一些他瞧得上的那些人,比如侯府保衛科的虞科長。

    其餘人,他懶得去熱情。

    出發之前,瞎子叮囑過他,要對公主多照看一點,不管怎樣,她都是主上的女人。

    梁程照做了,

    每天都來「參見夫人」,

    然後「末將告退」。

    好在,

    熊麗箐也習慣了,

    她也清楚,人家不是故意的,人家就是很單純地……不願意搭理自己,嗯,是的。

    翌日上午,

    公主的馬車就在軍隊護衛之下,向范城返回。

    范府,

    不,

    整個范城,都喜氣洋洋。

    這種歡喜,已經遠遠超過了南邊打了個勝仗。

    進入范府後,柳如卿趕忙過來噓寒問暖。

    公主一邊抓着柳如卿的手一邊看着走進來的苟莫離。

    「出什麼事了?」公主問道,「瞧着他們全城上下,這麼個興奮勁兒。」

    苟莫離賣了個關子,

    道:

    「夫人您可以猜猜。」

    對鄭凡,苟莫離不會這般說話的,因為主上會馬上回一句:直接說人話。

    但對別人,苟莫離清楚,絕大部分上位者,是喜歡在手下人面前表現的。

    這時,

    范家的侍女上來奉茶。

    公主接過茶,用茶杯蓋輕輕撫着茶麵,

    道;

    「燕京城,來消息了?」

    「夫人英明。」

    「燕皇駕崩了,繼位的,是六皇子?」

    「屬下佩服。」

    「呵呵呵。」

    公主看着苟莫離笑了起來。

    燕京的消息,傳遞到了范家,范城。

    早些時候,范正文以范家之主的強橫決斷,硬生生地拉着有百年傳承的范家,毫不猶豫地上了燕人的船。

    對此,范家上下,其實是頗有怨言的。

    當奴才,當狗,有什麼不好的?平平安安的錦衣玉食,它不香麼?

    就算是現在,范家立起來了,城也建了,下面,也像當年楚國那些大貴族一樣,有了自己的范氏私兵。

    可問題是,明擺着處於燕楚之間的角逐點上,啥時候再起個國戰,范家第一個得遭波及。

    現在,好了。

    自家主母,是當朝大燕皇帝的親小姨。

    自家少主子,是當朝大燕皇帝的親表弟。

    早些時候,有怨言的人,現在都不得不佩服范正文的深謀遠慮。

    得益於大燕先皇帝在時滅了閔氏之舉,使得如今的范家,反而成了新君的第一外戚。

    雞犬升天了呀,雞犬升天了啊!

    這幸福,就穩穩地落了下來,怎能不歡慶,怎能不鼓舞?

    大燕,知根知底的人清楚,現在是一頭極為疲敝的凶獸,但外人看起來,它仍然無比的兇橫強大。

    「苟先生,那接下來,該如何做?」熊麗箐問道,「想來,有些事,北先生應該早就預料到了,是吧?」

    「夫人明鑑,應該是心裏有數了。」

    「是有些數,但不知對不對。」

    「夫人說什麼,就是什麼,不會有錯的。」

    柳如卿在旁邊聽着,淡淡含蓄微笑,她就是個花瓶,也沒想過去擺脫成為花瓶的命運,而是想做一個……更精緻更讓那個男人喜歡的花瓶。

    這一點上,她和公主,是不一樣的,當然了,這並不意味着柳如卿不聰明。

    「早年,飼養自己的妖獸時,我就清楚,養妖獸,不能一味地只對它好,得時不時地敲打幾下,讓它清醒清醒腦子,記得誰才是它真正的主子。」

    說着,

    公主看向柳如卿,道:

    「妹妹,你覺得對麼?」

    「姐姐的意思是,要在此時敲打一下范家,讓范家清醒,到底是誰在真正保着它?」

    「對,就是這麼個意思。」

    「可是,該尋找什麼由頭來敲打范家呢?」柳如卿疑惑道。

    范家上上下下,對自己這一行人,可是極為客氣,也伺候周到的。

    「這個嘛……好辦。」

    熊麗箐坐直了身子,

    低着頭,

    看向被自己拿在手上說了很久話的茶杯,舉起,輕輕抿了一口,

    隨即皺眉道:

    「茶涼了。」

    隨即,

    公主將茶杯直接摔在了地上,

    「砰!」

    茶杯碎裂的聲音引得外面的婢女們趕緊過來;

    公主則氣定神閒,

    極為平靜道:

    「故意奉以涼茶,范氏如此怠慢本宮,這是不把平西侯府放在眼裏啊,當治罪!」



第五百三十六章 該當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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