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過記錄 |

第五百零六章 帝崩!(1 / 1)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章

    房間裏,

    空氣,一下子凝滯了下來。

    燕皇說完話後,就一直在看着姬成玦,很多時候,帝王發怒,是為了讓下面的人知道他的怒火,從而去更好地貼合自己的意志;

    但在此時,

    燕皇的語氣、神情里,卻全是平靜,但就是這種平靜,卻給這間屋子裏,一跪一站的兩個人,帶來了極為恐怖的壓抑。

    太子現在已經慶幸自個兒,早早地跪下了。

    甚至,

    他有些後悔了,不是後悔自己來到了陸府,而是後悔自己為何要步入這個房間。

    他不是在為自己之後的牽連、安穩而作考慮,事實上,這會兒,太子早就將自己的未來置之度外了;

    因為,

    比起父皇所說的,要給六弟的噩夢;

    其實,

    就光是眼前的此情此景,已經足以成為他太子姬成朗的夢靨了。

    以前,

    他總有一種錯覺,那就是自己似乎總游離在父皇和六弟之外,仿佛自己是一個外人;

    現在,他明白了,這不是錯覺;

    都姓姬,父子、兄弟,這不假,但他姬成朗,確確實實地是一個外人。

    他不敢面對此時的父皇,

    甚至不敢去設想,此時跪在這裏的是六弟而站在那裏的是自己,將會是怎樣一種可怕的境況!

    真的是,連想都不敢想。

    父皇,原本在他心裏就極為可怕了,此時的父皇,則更像是可以吞噬一切的黑暗漩渦,能夠將一切扭曲、攪碎,碾為齏粉。

    而六弟,

    先前當着父皇的面,喊着「送終」,直呼「姬潤豪」,在自己眼裏,已然是極為的勇敢,是自己做不到的勇敢,但此時,還能站在那兒? 才是真正地讓太子生出望塵莫及之感。

    他們,

    才是父子;

    他們?

    才是一家人;

    自己,

    似乎只是個靶子,只是個……添頭。

    沒有抑鬱,沒有不忿? 也沒有嫉妒了,太子覺得? 現在自己的這個位置? 就挺好。

    這大燕的龍椅? 這姬家的皇位?

    他?

    坐不起。

    姬成玦用力眨了眨眼? 伸手? 抓住了椅背,仿佛只有這樣? 才能支撐住自己此時的身體。

    他曾設想過無數次今日的場景,

    甚至?

    在前天晚上,在昨天晚上? 他還想過很多此時會出現的一幕幕。

    但他真的沒料到,

    自己的父皇? 會提出這樣一個要求,不,是旨意!

    父皇說,

    他就這一個條件;

    而他,現在還是天子。

    沒有什麼威脅的話,因為父子之間,實在是太熟悉也太了解了。

    自己不按照他的做,

    那麼這場所謂的「逼宮」,這場所謂的「兵變」,將迅速淪為一場笑話。

    雖說陸府外,有受自己調配的東宮護軍存在,吳亮的率領下,他們完全可以殺進來。

    陸冰麾下的那些人,也會站在自己那一邊。

    但京城內的兵馬,怎麼料理?

    朝堂上的百官,如何料理?

    父皇既然自己走入了陸府,那外頭的一切,他必然早就已經安排得極為妥當,不可能出什麼紕漏。

    是自己埋伏了他,

    還是他,

    埋伏了自己?

    想當皇帝,

    可以,

    讓朕,認可你,而認可你的唯一方式,就是當着朕的面,親手,殺了朕!

    姬成玦已經咬破了自己的嘴唇,舌尖,已經品嘗到了腥味。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姬成玦彎下腰,雙手撐着自己的膝蓋,笑了起來。

    別人,回憶自己的父母時,那必然是溫暖的。

    而自己呢?

    每每回憶自己的母妃時,腦海里,都是揮之不去的母妃上吊後的畫面;

    而在這之後,當自己回憶父親時,將是自己親手弒父的畫面。

    人非畜生,因有孝悌;

    為什麼要這樣,為什麼必須要這樣,為什麼非逼着我要這樣?

    姬成玦抬起頭,

    再次看向自己的父皇,

    而父皇的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靜。

    他,在等待,等待自己這個當兒子的,動手。

    不能假於他人,不能假於他物,甚至,連羈押着他,等着他病逝,都不可以。

    姬老六倒是沒有喊着罵着,不停地叨叨:憑什麼?為什麼?

    沒意義的情緒宣洩,沒效用的廢話,

    喊出來,真的沒什麼意思。

    姬老六伸手,在地上摸索着,將那塊自己先前砸在地上的鼻煙壺,給撿了起來,卻又發現,鼻煙壺,碎了一大塊。

    撿起來後,又隨手地丟在了地上。

    而後,

    直起了腰。

    「爹,您剛愎了一輩子,臨走前,就不能稍微像點爹的樣子麼?」

    這語氣,明顯比先前,軟了一些。

    一旁的太子並不覺得這是六弟示弱了,也不會去笑話他,眼下,直面父皇的六弟,沒崩潰,還能清醒,已然是極為了不得。

    燕皇開口道:

    「朕,將一座完整的江山,放在了你的面前;

    外敵,朕幫你打了一遍;

    朝堂,朕給你拾掇了個平整;

    民心,朕將一切的罪責,於罪己詔中,背負在了自己的身上。

    朕這個當父親的,

    不求名,不求利,

    將自己這一生心血之灌溉,原原本本地,遞送到你手裏。

    朕覺得,

    自己,

    是一個………慈父。」

    「嘿嘿嘿………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姬成玦一開始只是無聲地笑,隨後是大聲地笑,而後手指着燕皇,笑得那叫一個前仰後合。

    「二哥,你聽到了麼,你聽到咱爹剛剛說什麼了麼,他說他是個慈父,慈父呢,哈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可真是要笑死我了。

    做咱爹的兒子快三十年,真他娘的第一次知道,咱爹居然也會講笑話逗人笑吶,哈哈哈哈。」

    邊上跪着的太子,

    強行且極為勉強地發出了兩個音節的附和:

    「呵………呵………」

    這兩個音節,已然耗盡了太子大半的氣力和勇氣。

    姬成玦轉而伸手指着自己的臉,

    往燕皇面前行進了好幾步,

    道:

    「爹,既然您是慈父,那您再仔細瞧瞧,我這張臉,兒子我這張臉,是不是孝子的臉?」

    「扛下這社稷,對得起列祖列宗,方為大孝。」

    「哦?」

    姬成玦雙手攤開,

    道:

    「二哥,聽到沒啊,我活到這麼大,才曉得咱們姬家,咱們這一家子,居然是天下楷模,父慈子孝!」

    燕皇提醒道:

    「太陽,快落山了,你既然來了,就別再猶豫了,朕,也不想等。」

    「爹。」

    姬成玦咬了咬牙,

    繼續道:

    「說真的,作為一個皇帝,兒子翻遍史書,可能都找不到幾個比您做得更好的了。

    但,

    我是您兒子,

    我他娘的不是在那兒翻史書看你的生平,不是在看你的紀年,不是在看你的豐功偉績,不是就着桃花釀在那裏品評你的功過是非!

    我就活在你面前,

    我就活在你眼下,

    我就看着你,你也能看着我,

    你有沒有想過,

    我是您兒子,

    而她們,

    是你的妻子!

    我娘,是她選擇了你,這我知道,小時候我娘抱着我,對我說過,外公讓她選一個最優質的皇子,她去看了,選了個最好看的,最英俊的。

    選了你,

    選了你,姬潤豪,當她的男人!

    我娘這輩子,

    有沒有一絲一毫地對不住你,有沒有!!!」

    姬成玦對着燕皇咆哮,

    「姬潤豪,你現在就告訴小爺,我娘,哪裏做得不好!」

    燕皇搖搖頭,道:

    「你娘,哪裏都好。」

    「那是不是就是她該啊,她活該啊,她眼瞎了,選了你這個沒人性的東西,沒丁點人味兒的混賬!

    現在,

    你更是想要讓你的兒子,走上你的路,是麼?

    你是個好皇帝,

    但你算是個什麼男人,

    對不住愛你的女人,

    讓你的兒子們,一個個跟着你受着煎熬,過着那朝不保夕,隨時都可能被你丟出去當個藉口開戰的玩物!

    我三哥,

    你大可直接殺了他,在湖心亭賜一杯鴆酒,解脫了他!

    他廢了,

    他在湖心亭待了三年,整整三年!

    他好不容易緩過來,好不容易重新想要好好活下去!

    你知道那晚我們兄弟幾個在喝酒時,

    三哥說了什麼麼,

    他說,

    他想要求你,求你外放他出去,他要去走遍大燕,走遍晉地,去為大燕的疆土寫詩作賦!

    然後呢,

    您是怎麼對他的?

    獨夫,

    獨夫,

    您做得,是真的有滋味,自己是不是還覺得自己賊他娘的偉大,崇高,千古一帝!

    但你到底有沒有過一次睜開你的眼睛看看,

    我們,

    我們,

    我們!!!

    我們是有血有肉的人,是人!!!!!!!!」

    燕皇的目光,依舊平靜,提醒道:

    「還有,一盞茶的時間,這位置,就不是你的了。」

    姬成玦點點頭,

    「成,小爺就成全你,成全你死得有勁,死得有意思,呵呵呵,

    你,

    去,

    死,

    吧!」

    姬成玦雙手伸出,猛地掐住了燕皇的脖子。


    燕皇沒有反抗,雖然他現在也根本無力反抗,但被掐着脖子的他,甚至連本能地阻擋動作都沒有。

    他就這麼靜靜地繼續坐在椅子上,

    任憑自己的脖子被自己的兒子死死地掐住。

    喘不過氣來了,

    但他並不覺得多麼痛苦,

    他早就習慣了這種時不時喘不過氣的感覺,

    以前,他需要強行撐下來,這次,他反而不用去撐了,也不用去硬挺着了,也因此,他反而有一種正在被解脫的感覺。

    角落裏,

    太子抬起頭,看着眼前正在發生的這一幕,他的弟弟,正掐着自己父皇的脖子。

    姬成玦用力地掐着,

    可惜,

    他不是武者,沒辦法將人的脖子直接擰斷,但身子再虛好歹也是個成年男子,掐死人的能力,還是有的。

    然後,

    在其雙手之下,

    燕皇,

    竟然在笑,

    他,

    竟然還在笑!

    「哈哈哈…………嘿嘿嘿…………」

    姬成玦也笑了起來,

    眼淚,開始不停地滴落,鼻涕,也在滴淌。

    父子倆,

    以這種方式,在這麼近的距離下,相視,笑着。

    燕皇的視線,開始逐漸模糊;

    眼前的兒子,緩緩地看不見了。

    「夫君。」

    「相公。」

    耳畔邊,

    傳來了兩道清脆的聲音。

    他看見田皇后站在窗戶里,手裏拿着刺繡,正捂着嘴含羞而笑;

    他看見銀杏樹下,閔妃將一塊玉佩,直接丟向了自己:

    「我選中你了,你不准跑,我家有的是可以買雞腿的銀子哩,你不用跟那個傢伙搶呢。」

    朕,

    來了,

    朕,

    回來了。

    這一刻的燕皇,感到一種身心之上的齊齊輕鬆。

    仿佛身上的擔子,終於可以卸下了。

    他還是曾經的那個自己,

    如今日的一身白衣,拿一張紙扇,燕地的寒冬里,也曾偷偷打開過扇子扇過風;

    會去瞧瞧未過門的媳婦兒,

    會去刮一下閔家小姐的鼻子,笑她這算盤打得比針線活利索多了,

    會躺在大樹下,

    一邊曬着太陽,一邊看着一群孩子在自己身邊嬉戲耍鬧,

    會在臥病於床時,

    身邊,站滿了真的關心自己的家人;

    一道道畫面,不停地在燕皇視線里閃現;

    他是皇帝,但皇帝,也是人;

    他不是天生的六親不認,也不是打娘胎里來的冰冷,他能分得清,什麼是熱,什麼是暖,也能體會到,什麼是人間的美好。

    這輩子,

    他做了太多太多的事情,

    但同時,又有更多的事情,他沒來得及去做。

    無鏡,

    梁亭,

    這,

    就是朕給你們的交代。

    朕讓自己的兒子,親手染上朕的鮮血,朕給大燕,選下了一個可以依靠的新的帝王!

    這是我們三人一起打下的大燕,

    它,

    將被繼續守護下去。

    大燕的新皇,

    將繼承我們的決心和意志,讓黑色的龍旗,插遍諸夏的所有角落!

    現在,

    朕,終於可以去死了,終於可以解脫了;

    活着,

    真的好累,好累。

    …………

    「啊!!!!!!!」

    姬成玦在燕皇的嘴角笑意下,撒開了手,整個人不停地後退,連續的兩個趔趄後,摔倒在了地上。

    他感覺自己的父皇瘋了,

    他感覺自己也瘋了,

    他扭頭看向跪在角落裏的太子,太子也是淚流滿面,魂不守舍。

    瘋了,

    瘋了,

    都瘋了,

    全他娘的瘋了!

    姬成玦想要逃,他想要逃離這裏,他的腦子裏,全是自己死命掐着自己父皇脖頸時,父皇嘴角的微笑。

    我在殺你啊,

    我在弒君啊,

    我在弒父啊,

    你笑什麼,

    你是在笑自己終於解脫了麼!

    憑什麼,憑什麼你就可以拍拍屁股解脫了,憑什麼!

    姬成玦向外頭爬去,他迫切地想要逃離這個壓抑無比的囚牢,他想要去外頭,哪怕只是去呼吸上一口的新鮮空氣。

    然而,

    就在這時,

    彌留之際的燕皇,緩緩地睜開了眼,

    「成玦………」

    該死,

    該死,

    他又在催我了,

    他又要告訴我,時間不多了。

    他在逼我,

    從小到大,

    從南安縣城到皇宮,

    從過去到現在,

    他就一直在逼着我,逼着我跑,逼着我不准笑,逼着我不准哭!

    現在,

    還在繼續逼着我殺他!

    你逼我,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你非得一直逼我!

    「啊啊啊啊!!!!!!!」

    趴在地上的姬成玦,眼睛泛紅,伸手從靴子裏,抽出一把匕首。

    這是他跟姓鄭的學的,姓鄭的身邊,哪怕有劍聖保護,靴子裏,也會藏着一把淬毒的匕首。

    「嗡!」

    匕首抽出,

    姬成玦起身,

    大喊着衝到了自己父皇的身前,

    「噗!」

    匕首,

    狠狠地刺入自己父皇的胸膛。

    「啪嗒!」

    紅得發黑,粘稠,帶着溫度,濺射在了他的臉上。

    他愣住了,

    他看着自己手,看着自己手中攥着的匕首,看着自己父皇被刺入的胸膛。

    他的手,在顫抖,他的身子,也在顫抖,他的心,更是在顫得無以復加。

    他有些茫然地抬起頭,

    再度看向了自己父皇的臉。

    父皇,

    睜着眼,

    在看着自己,

    父皇的嘴角,依舊掛着笑容:

    「成玦……也別……太累了……」

    …

    「吼!」

    殿宇內,煉丹爐發出了一聲劇烈的轟鳴,隨即,一聲來自地下深處貔貅得哀嚎傳來。

    而後,

    消散於無寂;

    紅袍小太監站起身,

    他走出了殿宇,

    走到了殿外的一處高台上,

    那裏,有一口大鐘。

    紅袍小太監,抓住擺棰;

    忽然間,

    有些茫然地看向四周,

    又看了看天邊,夕陽漸漸被沒入最後一絲稜角。

    天,黑了。

    「天,黑了啊。」

    紅袍小太監拉開擺棰,而後,重重地砸向了大鐘!

    ……

    「咚!」「咚!」「咚!」

    皇宮內的離鍾之聲響起,傳遍燕京;

    這意味着,有大燕身份極為尊貴的人,走了。

    上一次離鐘響起,是皇后薨逝。

    「咚!」「咚!」「咚!」

    鐘聲之下,

    整個皇宮的宦官宮女,全都停下了腳步,停下了手中的活計;

    百官,也停下了手中的案牘;

    整個燕京城,

    販夫走卒,衙役官差,茶樓酒肆,

    上至權貴,下至百姓黔首,

    在此刻,

    近乎全都停了下來。

    他們,在祈禱,他們,在惶恐,他們,在畏懼,他們,在喃喃自語,一遍遍地囁嚅着:不會的,不可能,不會的,不可能……

    喧囂的大燕都城,在此時,變得安靜,仿佛上方的秋風,也陷入了停滯。

    「咚!」「咚!」

    第七聲,

    第八聲,

    而後,

    離鍾,

    第九聲響起。

    「咚!」

    離鍾九響,天子駕崩,龍馭歸天。

    頃刻間,

    燕京城內,哭聲震天!

    …

    大燕永平四年秋,

    帝崩。



第五百零六章 帝崩!  
純潔滴小龍作品:  殺戮沸騰  恐怖廣播  他從地獄來  深夜書屋  明克街13號  撈屍人  無限之強化  
類似:  如果時光倒流  攤牌了我真是封號斗羅  穿書後她玩脫了  太荒吞天訣  異域天境  

加入書籤

書頁/目錄

搜"魔臨"
360搜"魔臨"
語言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