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烏拉!(1 / 1)
夜,已經深了。
騎兵的馬蹄卻依舊在奔騰,速度甚至沒有降下絲毫。
這支騎兵隊伍作為鄭凡起家的底子,從一開始,就是豪華配備,某些地方,更是比鎮北軍都有過之。
一人雙馬是標配,這可以保證騎兵長效的機動性。
百多年前,蠻族和燕國的戰爭中,蠻族騎兵就曾靠着這種優勢讓整個大燕七郡都燃起了烽火。
現在,蠻族是不行了,只不過,這支蠻族騎兵嚴格意義上來說,已經超出了其祖輩的局限。
因為蠻族人自始至終都未曾真正擊敗過燕國,但他們現在,卻已然穿越了燕國來到了乾國的土地上。
這,已經算是歷史的突破了。
「主上,我們的目標到底是哪一個?」
「不知道,再往南看看!」
一路上,倒是又遠遠地見過一些堡寨,只不過鄭凡都沒想着再去摸他們,只是稍微拉出點距離繞開了,那些堡寨也沒有發現這支深夜奔襲的騎兵隊伍。
有了之前那個堡寨的前車之鑑,鄭凡是真的不想再去大晚上的「自己嚇自己」玩兒了,同時,也不想在拔了一座雞煲後,又要吃一頓鴨煲。
終於,
一座城出現在了眾人的視線之中。
鄭凡舉起手,所有騎兵一起收住韁繩。
「哨騎散出去。」
數十名蠻族騎兵主動散開,在附近進行游弋。
鄭凡則下馬,站在坡地上,眺望着前方的那座城。
城,並不是很大,比虎頭城還要小不少。
但它畢竟是一座城,那些塢堡和它根本就沒有可比性,外加矗立在邊境附近,套上個「軍事重鎮」稱謂,也絲毫不為過。
鄭凡拔出水囊塞子,連喝了好幾口水。
梁程站在鄭凡身邊,當鄭凡將水囊遞給他時,他接了過來,卻沒看見鄭凡伸手準備洗手。
「你不渴?」鄭凡問道。
「不渴。」
「也沒見你吃過東西。」
「吃過了。」
「你和阿銘都很好養活。」
鄭凡笑了笑,伸手指了指前面的那座城,道:「你眼神好,看看那邊的城門,是不是還開着。」
「城門,確實是開着。」梁程確信道。
城門口,似乎有好幾支車隊正在進出,外頭打了好幾排火把,照得明明亮亮。
而在城牆外,則可以看見一片的「棚戶房」,有的甚至只有最為簡單的帳篷,像是一塊依附在這座城旁邊的貧民窟。
「你覺得,可不可以?」
鄭凡看向梁程問道。
「我們就四百人。」
「李雲龍一個團還敢打平安縣城。」
「那是文藝作品。」
鄭凡伸手似乎是想要摸摸梁程的下巴,
猶豫了一下,
改為放在了梁程的肩膀上,
捏了捏,
道:
「說得你不是一樣。」
「主上若是想要試試,屬下可以率隊沖一次。」
「不,我這個拖油瓶,不能留在後面看着,要玩,一起玩,要完,也一起完。」
「太危險了,也太冒失了。」
「你這是真心話還是違心話?」
「違心話。」
「呵。」
「入夜了,城池不關門,外面還這麼熱鬧,不試着沖沖,屬下還真有點不甘心。」
「我們拔掉一個堡寨後,從那個堡寨的防區一路南下,沒遇到一兵一卒的阻攔。
燕國是把堡寨都廢掉了,咱的翠柳堡改養雞了,有些堡寨,連磚塊都被當地民戶拿去蓋了豬圈。
乾國這邊,堡寨確實還都在,但有和沒有,也看不出有什麼區別。不過,阿程啊,我們倆是不是太膨脹了?」
「主上,我們依舊謹慎。」
「是,我們沒膨脹,是乾國人,給了我們太多的自信。」
…………
綿州城的北門下,燈火通明,一車車的貨被從城內運出來,又是一批批貨,被運進城內。
好幾家乾國商行在城門口等着,好幾名管事的在旁邊催促力夫手腳勤快一點,動作麻利一點。
偶爾間,各家管事的目光交匯,彼此都能看見對方眼裏的挑釁和憤憤之意。
這大晚上,天寒地凍的,本來自家把貨運出來(進去),麻利點兒的,早就可以完事兒了。
誰知道今晚可不就是趕巧了,居然幾家的車隊碰到了一起。
城門口子也就這麼大,你要進去我要出來,可不就堵着了麼,最重要的,還是綿州城的民夫,總共也就這麼多,你家徵用了多少我家就得少用多少,卻偏偏沒人願意後退半步,畢竟出來做車隊的管事,在外頭,可都是代表着自家主子的臉面,豈是能說讓就讓的?
至於這些忙忙碌碌的民夫,仔細看的話,可以看見他們有的人身上的衣物,其實是乾**隊裏配發的棉服。
………
「爹,天涼了,你怎麼還在這兒站着吶。」
一名發須泛白的老者穿着一身單薄長衫站在城樓上,在其下方,是一片熱鬧喧囂。
中年男子上前,將自己身上的披風解下,披在了老者身上。
「哼。」
老者身子一抖,披風落在了地上。
「為父是老了,氣血也沒以前渾厚了,但為父好歹也是八品武夫,這點寒氣,還不被為父看在眼裏!」
中年男子將披風又撿起來,雙手抓着,強行披在了老者身上,道:
「兒子曉得,兒子曉得,但這也是兒子的一份孝心不是,自家老子在這兒挨凍,你讓兒子心裏怎麼過意得去。」
「那下面的這些兵卒們呢?」
老者伸手指向了下方正在忙碌着扛貨運貨的民夫,聲音有些發抖,
「他們可冷得,他們可餓着,他們,可累着?
他們可是大乾的邊軍,邊軍是來拿刀的,不是來當苦力的!」
「我的親爹唉,您就別犯倔了,這邊地,哪家不這麼做的?」
「是不是覺得,攤上我這個爹,讓你很委屈?」
「委屈?哪能啊,您是我親爹,我是您兒子,可談不上委屈。」
「那還是有怨氣?」
「嘖,知子莫若父,還真有點兒,您說您這些年,八品武者的境界,又是軍中老資歷,兒子年輕時本想着有您這個老爹撐着,這輩子也就不用愁了;
誰曉得,您又是向上遞摺子又是向上峰舉報的,弄得自個兒的官位是一年比一年跌。
好好的團練使都被擼到綿州城巡城校尉了,親爹啊,您可真是我親爹。
不過,剛晚上,兒子才和知府大人吃了飯,知府大人說了,您老服個軟,認個錯,身上的掛落也就能消掉一些,官復原職是不可能了,但在卸甲歸田前還能再往上挪挪,等兒子接班時,位置也能更舒服一些。」
「你來找我,就是為了這個事兒?」
「您說是就是吧。」
「求你老子,給那些狗屁文官當兒子?」
「爹,您這話還真說對了,您兒子在知府大人面前不就一直當孫子麼,按這輩分啊,您剛剛好。」
「呵呵呵…………」
老者笑了起來。
中年男子也笑了起來。
「兒啊,爹知道,是爹對不住你。」
「怎麼又說這種話了。」
「爹不是不知道為家族計為子孫計,但,不成啊!」
老者低下頭,看了一眼被自己放置在腳邊的那一根長槍。
「得,我知道您又要說什麼,您又要說,燕人可能要南下了,咱大乾邊軍可不能繼續這般渾渾噩噩下去,但說心裏話,爹,您這輩子,和燕人幹過架麼?
沒吧?
都快一百年了,那燕人連根毛都看不見,兒子知道,爹你這輩子,看着自己年紀一大把了,卻一身武藝韜略沒得以施展過,心裏不服氣,但…………」
老者忽然側過臉,看向自己的兒子,
很認真地道:
「荒漠蠻族那邊,已經沒消息很久了。」
「這又怎麼了……」
「這說明,蠻族那邊,已經越來越難以牽制燕人了,一旦燕人沒有來自北方的壓力,他們會幹什麼?」
「爹,這些事兒,是朝堂上諸位相公和官家才需要考慮的事兒,咱們操什麼心啊?」
「官家不懂,官家他不懂咱這邊軍到底爛成了什麼樣子,相公們,大部分也不懂,就算有幾個懂的,也裝作自己不懂。
你瞧瞧,你瞧瞧,我現在是綿州城巡城校尉,但我手底下,能調動幾個人?
這些綿州城的戍卒,不光被各家軍頭和知府當作苦力役夫來使喚不說,連原本安置在城中的營房都給拆了做倉庫,反倒是把這些兵卒全都趕到城外去住帳篷!
這樣子的兵,這樣子的軍隊,它能打仗麼?它,能打什麼仗?」
「爹,您就放一百個心吧,燕人不會來的,燕人忙着和咱們做生意呢,哪有閒工夫打仗呢,瞧見沒有,這下面這麼熱鬧,
有兩家車隊是今兒個從燕地運貨回來的,還有兩家車隊是要運貨出城去燕地的。
有錢賺,有好日子過,打什麼仗啊,
您當那些燕蠻子傻啊?」
………
「旁人,肯定會把我們當做傻子。」
已然坐在馬背上的鄭凡對策馬在自己身旁的梁程說道。
以四百騎,去攻一座邊境重鎮,不是傻子,還真做不出這種事兒來。
「主上,別人怎麼看我們無所謂,關鍵是我們自己怎麼看自己。」
「其實,我也覺的自己挺傻的,放着舒服的好日子不過,卻一心想着追求什麼刺激。
你說,待會兒沖門時,要是城樓上有個神射手一箭下來,給我射個透心涼,我是不是特虧得慌?」
「開心就好。」
「唉,我是被你們給帶壞了啊,越來越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了。」
「主上。」
「嗯?」
「我們,是您設計出來的。」
「所以?」
「應該叫上樑不正下樑歪。」
「你越來越皮了。」
「這叫近朱者赤。」
鄭凡將自己頭盔上自己特意要求加的護面放了下來,
同時,
舉起了自己手中的刀,
用蠻語喊道:
「我不准你們碰女人,但今天,在這座城裏,我許你們酒肉管飽!」
所有蠻兵跟着鄭凡的動作,舉起了自己手中的兵刃。
「殺!」
鄭凡刀口向前劈了下去!
「烏拉!!!!!!」
「…………」鄭凡。
「烏拉是哪個憨逼教他們的?」鄭凡吼道。
「樊力。」
第九十三章 烏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