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勞工船上的豬仔(1 / 1)
身下地面和牆壁的搖晃,以及海水拍打的聲音,屎尿和腐爛的惡臭,將陳正威從睡夢中生生弄醒。
「這是什麼情況?」陳正威捂着鼻子睜開眼睛打量四周,只見自己身處一片昏暗的空間。
微弱的光芒從頭頂的木頭縫隙中射進來,讓他能夠藉以打量周圍的情況。
空間內寬二十米左右,長百米,卻關了數百人。
一個個穿着骯髒的粗布衣服,披頭散髮或者扎着辮子,橫七豎八的擠在一起。
「這是在船上?」陳正威片刻後就弄清楚了自己身處什麼地方。
隨後無數記憶在自己腦海里湧出,如同電影一般,不斷在腦子裏流淌着畫面。
「這是勞工移民船!」隨着腦海中的記憶,陳正威頓時明白自己在哪了。
這是一艘從粵東前往美國三藩市的移民船,船上都是十幾歲二十幾歲的青壯,而自己也是其中之一。
不過自己和其他人不一樣,其他人都是孤身一人去淘金賺錢的,自己卻是拖家帶口去躲難的。
想到這,陳正威看了一眼旁邊,只見一個髒兮兮的半大孩子就縮在自己旁邊,還在睡夢當中。
懷裏還緊緊抱着個不大的包裹。
「干!我他媽怎麼穿過來的?」陳正威忍不住罵出聲。
「吵什麼?有力氣不如好好躺着!」不遠處一個青年被他的罵聲驚動,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
周圍其他人也都是有氣無力的看熱鬧,畢竟這一路已經走了一個月了,幾百人窩在這個船艙里,還活着的也沒了半條命!
更不用說死了的,這些天陸陸續續死了三十多人,都扔海里了。
「關你屁事?你看什麼看?」陳正威一臉凶戾,整個人都很暴躁。
伸手摸向小腿,那裏有一把上船之前藏着防身的小刀,為了把這把刀帶上船,前身花了不少心思。
這股子兇橫勁兒讓其他人都嚇了一跳。
畢竟這一個月來,陳正威一直帶着個半大孩子縮在角落,不言不語的,誰都沒想到他會突然爆發了。
「我不跟你一般見識!」那青年也不想惹事,哼哼一聲道。
「行了,大家都是一條船上的。這日子是難熬,不過也快到地方了!」旁邊一個老成點兒的男子開口。
陳正威懶得理他們,繼續梳理記憶。
清朝太平天國真是狗屎一樣的時間段三藩市不就是三藩市?
陳正威將記憶梳理一下,自己現在叫陳正威,老家在粵東台山的新寧縣,原本有個父親,不過被人打死了。
自家的宅子也被人搶了,然後前身一怒之下,拿刀摸黑捅死好幾個人,就帶着弟弟妹妹跑路了,東躲西藏了六七天,然後上了這條船。
這船上的,一共分為兩種,一種是買票上來的,要六十個鷹洋。
另外一種,則是簽了協議,到了以後再還,不過這種要還的錢就多了,需要還一百鷹洋或者美元。
據說在新大陸那邊做工,一年能賺一百多美元,最多一年就能把這筆錢還清。
然後賣幾年命,就能回家買幾畝地,娶個老婆。
陳正威就是後一種,不過他不是一個人,還帶着一個弟弟一個妹妹。
也就是說從踏上這條船,他就欠了300美元。
現在弟弟在自己身邊,而妹妹在另外一個小艙,那裏都是女人。
那個船艙和這裏的情況不一樣,一部分是去尋親的,或者乾脆是被賣到新大陸的。
「這他媽不就是豬仔麼?」陳正威從牙縫裏擠出聲音。
而且還是欠了一大筆錢的豬仔。
「算了,到了岸上再想辦法。」
雖然這麼想,不過船艙里又悶又熱,臭氣熏天,陳正威都懷疑這麼下去,自己能不能活到下船。
好在沒多久,船艙被掀開,有人喊道:「賭局開了,有沒有人玩?」
其他人大部分都當做沒聽到,陳正威卻起身一腳踹醒弟弟,起身道:「我玩!」
這船上會開賭局,上去玩牌九骰子,這也是船員搜刮這些豬仔的手段。
贏是不可能贏的,上去的幾乎都是背了一屁股的債,然後到岸後就把你賣到礦山或者工廠。
不過陳正威這情況,算是債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癢。
最重要的,是上去了能透透氣,而且還能有口吃的。
比每天在這吃豬食強多了。
「咦,今天有新面孔啊!」船艙上面站着兩個船員,都是一身粗布衣服,辮子纏在頭頂,皮膚黝黑,身上還帶着匕首。
船艙爬上去就是甲板,踩在木頭甲板上嘎嘎作響,陳正威感受到海風吹在身上,呼吸一口充滿海洋味道的新鮮空氣,總算覺得自己活過來了。
再在下面待着,自己是要憋死了。
目光掃過周圍,這是一艘木帆船,十幾個身形彪悍的船員正在忙碌,在搖晃的甲板上如履平地一般。
而且每個人都很精悍,還帶着幾分凶戾,說不定他們平時除了送豬仔,還會客串一下海盜什麼的。
陳正威心中盤算一下,決定這幾天老實一些。
隨後一個八九歲的半大孩子跟着爬上來,懷裏抱着包裹,手裏還拿着兩個髒兮兮的破碗,有些忐忑的拉着陳正威的衣服。
這是兩個拖油瓶之一,陳正武。
「哥,我們要去哪?」
「老實跟着!」
「兄弟,給弄些吃的。」陳正威拍了下旁邊船員。
「在一邊等着!」旁邊的船員倒也不在意,他們在船上賭錢,賺的就是這些「豬仔」想要上來透口氣,討口飯吃的錢。
當然,粵人好賭,也有人純粹是賭癮犯了。
片刻後陳正威坐在水手艙里,嘴上叼着個髒兮兮的硬餅。
旁邊的陳正武正用期待的目光看着陳正威嘴裏的餅,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然而陳正威根本就沒注意,他整個人都愣住了。
當他拿着籌碼的時候,他面前出現一個面板。
陳正威
男
18歲
力量:0.8(1.2)
靈活:0.7(0.9)
體質:0.8(1.1)
技能:散打lv2,英語lv0。
除此之外,面板上還有一個抽獎輪盤。
這幾個數據里,陳正威估計前面的是自己現在的身體狀況,括號里是自己原本的數據。
畢竟在船上顛簸這麼久,少了快半條命。
一個正常成年男性的身體數據應該就是1左右。
而至於技能也好理解,那個散打lv2,則是自己上輩子學了六年的散打。
至於英語自己英語水平這麼低麼?憑什麼?自己可是大學畢業,算起來學了十年,竟然才lv0?
這系統是不是瞎?
陳正威思索的時間沒有太久,旁邊有人喝道:「你選不選?」
這聲音將陳正威的心思從面板上拉回來,放到面前的桌子上。
眾人玩的是蕃攤,抓一把豆子用碗蓋上,然後眾人猜1到4.
隨後用一根小棍,將裏面的豆子每次挪開四個,看最後剩幾個。
陳正威一邊跟他們玩,一邊在心中琢磨那個面板,抽一次需要五十塊,而十連抽才有屬性點或者技能點保底。
普通華工一年才能賺一百多塊,不吃不喝也要三四年才能攢一個十連。
好在這個年代沒有監控,除了系統面板外,這是唯一一個好消息。
前提是自己活着上岸。
旁邊的陳正武就跟討食的小狗一樣,都快望眼欲穿了,不過陳正威連看都沒看他,將那塊硬餅一點點咬碎了吞下去。
一直到最後,剩了兩塊比指甲蓋大一點的硬餅,才隨手遞給陳正武。
陳正威當天輸了十幾塊又回到船艙。
他也不在乎,欠三百和欠五百有區別麼?
不過從上面回到船艙,卻讓他更難受了,幾百人都在船艙里吃喝拉撒,一股82年陳年老屎的味道直接沖入鼻子裏,差點兒將他沖昏過去。
他突然想起了一句話。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沒見過光明。
接下來每天陳正威都會上去輸,順便跟船員打聽了一下情況,如同他所想的那樣,他們這批人上了岸就會被賣給別人,隨後被送進礦山。
陳正威還是想多了,那種買票上船的,才會進工廠。
而他們這種,會被直接賣到礦山。
除此之外,在三藩市有個唐人街,有四萬多華人在那裏生活。
這種每天輸錢的時間沒持續太長。
第四天,船靠岸了。
而陳正威這幾天得益於這幾天在水手艙每天輸錢的同時混吃混喝,身體狀態恢復了不少。
看了一眼面板,此時的數據是:
力量:1(1.2)
靈活:0.8(0.9)
體質:1(1.1)
技能:散打lv2,英語lv0。
「哥!」陳正威站在甲板上,只看到一個身材矮小,同樣髒兮兮的小女孩兒擠開人群撲到自己身邊。
陳正威對這倆拖油瓶沒什麼感情,不過看着對方眼中看到親人的喜悅和安心,想了想還是沒說什麼。
只是說道:「帶着正武,跟在我後面!」
妹妹叫陳巧娘,11歲,弟弟陳正武,9歲。
除了陳巧娘之外,這一船幾百個男人,只有十幾個女人。
一群人從船上還沒下來,就受到了極其熱情的接待。
距離碼頭不遠處的鐵絲網後面,不少白人在那舉着牌子破口大罵:
「賤種,滾回去!」
「艹你!」
「清蟲,苦力工,滾回去!」
「滾回去!不然殺了伱們!」
「看樣子華人在這裏搶了不少人的飯碗!」陳正威饒有興致的打量那邊,一看那些人的穿着,就是社會底層工人。
而跟自己同船的這些人,也都是幾乎沒受過教育,除了做苦力什麼都不會。
跨越半個世界來這裏就是為了來做工賺錢後回家當富翁的。
「哥,他們在說什麼?」陳巧娘拉着陳正威的衣擺小聲問道。
除了陳正威,其他人完全聽不懂那些人在喊什麼,但也能看出這些人的敵意。
「一幫垃圾而已!」陳正威隨意說道。
船上呆了這麼久,到了岸上,他感覺大地都在晃。
移民官檢查了所有人隨身攜帶的文件便放行。
陳正威幾人隨着人流來到一邊,陳巧娘一隻手拽着陳正武,一隻手拽着陳正威衣服的後擺,生怕走丟了。
到了這裏,這些人就分成了兩部分。
一部分人是買了船票的,這些人是完全自由的。
而另外一群人就是如同陳正威這樣簽了協議欠了船錢的,有一百多人。
這些人被帶到一邊,一個穿着禮服戴着禮帽的中年人站在一個箱子上,旁邊還有兩個手下。
「恭喜你們來到三藩市,我是你們的新老闆,於沖!」中年男人直接站在一個箱子上對他們道。
「接下來我會給你們安排工作,你們每個月收入的九成會直接交給我,直到你們欠的錢還清!」
「你們勤奮工作,不要惹事,到時候都可以帶着一筆錢回到家鄉!」
於沖說的很簡單,道理所有人都明白。
尤其這些人在這邊人生地不熟,連語言都不通,想跑都沒地方跑,也無法不聽話。
隨後他的兩個手下就拿着名單對照。
陳正威打量對方一下,應該就是船員說的那個二道販子了。
他從船長手裏買下這些人的債務,然後賣到礦山。
陳正威見於沖說完後站到一邊,就走到於沖面前笑了笑道:「於老闆,我跨過半個世界來到這裏,可不是為了去挖礦的!」
於沖聞言看向陳正威,臉上露出幾分不快。
「賺錢的路子那麼多我將我弟妹抵押在你這,你先幫我養着。一個月內,我來贖他們!你說怎麼樣?」
「幾百塊而已,於老闆肯定不在乎這點風險。多個朋友多條路,於老闆,你說呢?」陳正威說話的時候,眼睛裏就帶了幾分凶光。
這個年代沒有監控,只要膽子大,賺錢還是很容易的。
於衝要是不同意,那就是有意難為自己,非要把自己賣進礦山,那就是想害自己。
他想害自己,那就不能怪自己下手狠了。
大不了一會兒找個機會幹掉他和他手下,然後跑路。
於沖看到陳正威的眼神,意識到這是個亡命徒。
深深看了陳正威一眼後問道:「你叫什麼?從哪來的?」
「陳正威,台山來的!」
「台山有個地方也許適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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