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回、心居不正多作怪,左道充仙也吟詩(1 / 1)
綠雪並不知道明崇儼是誰,也不知道此事的來龍去脈,只知道他是一位歹毒的左道高人,殘害蕪州生靈,也企圖對菁蕪山莊不利。她認識菁蕪山莊的管家烏梅精張果,平時只需以神通傳訊讓張果來見她則可,但此時怕被妖人查覺,故此親自下山來到菁蕪山莊。在門外看見山莊內有仙家之氣與肅殺之氣,這才明白為什麼群鬼不得而入,她也不想進去,把張果叫出來說話。最後她告訴張果:「既然山莊內有高人坐鎮,希望能出手除掉那位左道妖人。」
綠雪走後,張果甚至沒有進大門,直接原地一扭身如輕煙般就飄進了山莊的後園,落在梅振衣所住的院子裏。他如此進入立刻就驚動了梅毅,提劍躍到院中喝問:「張果,你怎在山莊中如此行事?」
張果直擺手:「先別問了,快隨我去見少爺,出大事了!」
張果與梅毅來到梅振衣房中,勸退正在閒聊的曲家兄弟,緊緊關上房門,梅振衣不解的問:「張老,你這麼神神秘秘的幹什麼?剛才有個姑娘找你,聽說你把自己關在大門外和人家說悄悄話,到底是怎麼回事呀?」
張果:「少爺,別開玩笑了,出禍事了,綠雪找我就是因為這個。」當下將綠雪告訴他的情況原原本本轉述了一遍。
梅毅倒吸一口冷氣,一把抓住張果的胳膊問道:「你可知那妖人想秘密運入菁蕪山莊的是什麼東西?沒聽錯吧?」
張果:「我不是說了嗎?綠雪告訴我是一批鎧甲和弩機,我沒聽錯!」
梅毅的表情就像迎面被人打了一拳:「什麼人如此歹毒?這是誣我們謀反啊,是誅族之禍!」
「綠雪不認識他,請問梅將軍認識此人嗎?」張果說話間從袖中取出一片碧綠的葉子,那是綠雪交給他的,他持在手中施法一揮,葉子散成一片青光,光芒中看見一個人站在一塊狀如玄鳥展翅的巨石上,頭戴綸巾,手中揮動一面黑色長幡。
光影只是閃爍一瞬就已消失,葉子也不見了,但梅毅已經一眼看清了此人,錯愕道:「他是明崇儼,朝中的左道妖人,官拜正諫大夫,是武皇后的心腹近臣,我在長安城見過。……怎麼會是他呢?聽說太子深恨此人,但我們梅家與他沒什麼仇怨,怎會做這麼歹毒的事?難道是武皇后——」說到這裏突然住口不敢再講下去,額頭上也滲出了冷汗,此時他與張果都把目光轉向一直沒有說話的梅振衣。
梅振衣一直不做聲,不僅是因為能沉得住氣,而且也因為事情太意外了,心中千頭萬緒需要好好梳理梳理。真是閉門家中坐,禍從天上落!莫名其妙穿越到唐朝很是無奈,本以為生在王侯之家可以好好享受一下,也不枉來這一趟了。不料王侯有王侯的苦處,連象普通百姓那樣安穩過日子都不可得。
明崇儼?沒聽說過,甚至他的「父親」梅孝朗,在所知的歷史中都沒有半點印象。梅振衣後悔啊,後悔自己穿越前沒有好好鑽研唐史,搜腸刮肚也只知道後來是武皇后當了皇帝,成了中國歷史上唯一一位女皇,史稱武則天。至於武則天稱帝前朝廷中發生了什麼事,他是一無所知,能想起來的也就是電視劇中胡亂編篡的戲說劇情,還不如不知道。
想到這裏他心念一轉,就算自己熟讀新、舊唐書又能怎樣,能想到今天發生的事嗎?歷史書上也不可能記載的這麼詳細,遇到事情還得像平常那樣去處理,至於小說上說的穿越者無往不利,恐怕只有設身處地才知道其說法的荒誕。他雖然是個老江湖,但做為二十一世紀的青年也不熟悉古代的宮廷鬥爭內幕,只能朝別的方向分析。
悄悄往人家裏埋東西,這種手段在過去的江湖術中也有,要麼是風水師故弄玄虛,要麼是陰陽師敲詐勒索,要麼是仇家栽贓陷害。不外乎這幾個原因,陰謀沒有得逞之前總有辦法對付的。但有一件事正在發生無人阻止,梅振衣也不知道因為什麼,那就是明崇儼役使群鬼偷嬰兒。想到這裏抬頭看去,發現張果和梅毅都看着自己,他開口問了一句讓兩人很意外的話:「你們誰能告訴我,明崇儼抓那些嬰兒幹什麼?」
張果一愣:「少爺你不知道?」
梅振衣:「我當然不知道,現在有兩件事,第一件事我知道原因,另一件事我不知道原因,所以才要問清楚。」
張果:「當然是吸取生機元氣,助長妖道修行。」
「什麼?還有這麼修行的!」梅振衣震驚不小,臉色變的紫青,難以想像世界上還有這麼歹毒的修行法門。
張果耐着性子給他解釋了一番。世上就有一些歹毒的修行法門,吸取他人生機為己有,初生嬰兒從足月時到百日間最為柔弱,且心智未開不知在意念中抵抗,然而其生機也最強最精純,是最合適的吸取對象。這種修行法門有傷天和,修煉者心性陰毒也無法超脫,最終成不了出神入化境界,但也能為自己延年增長法力。
梅振衣緊皺眉頭又問:「這麼歹毒的事,沒人管嗎?」
梅毅道:「怎會沒人管,在人間已是死罪,就算在正經修行高人眼裏,遇見了也絕對不能容。」
梅振衣點點頭:「如此說來,這明崇儼的所作所為是絕對見不得光嘍?那麼你們說他在蕪州做的事,會不會讓旁人知曉?」
梅毅眼神一亮,似乎想到了什麼:「絕對不會,這種歹毒的修練只能自己一個人秘密進行,如果泄露出去,此人將死無葬身之地。」
張果也想到了什麼,接口道:「趁他還沒有栽贓成功,把他修行歹毒法門的事泄露出去。」
梅毅搖了搖頭:「不可,你有什麼證據?他沒有親自動手,而是役使鬼神偷嬰兒,一施法術就可以將那些山精鬼怪滅口,知情者只有一個綠雪而已。他是朝中的寵臣,綠雪只不過是無人認識的山中精靈,空口無憑能把他怎樣?」
梅振衣也搖頭:「這個主意不太好,你們再想想,明崇儼在蕪州做這種事,會讓別人知道自己的行蹤嗎?」
梅毅:「當然不會,滿城嬰兒丟失那可是震動朝野的大案,如果恰好明崇儼此前來到蕪州,聯想起來總歸不是好事,這種人做賊心虛,不會暴露行跡的。……如果我猜的不錯,他的計劃應該是蕪州嬰兒丟失案件已出,菁蕪山莊栽贓也成功,才會現身從外地趕來蕪州。」
梅振衣此時又一次無意間流露出與年齡不相稱的成熟,沉聲道:「這樣就好辦了,無論如何此人該殺,就讓他死個不明不白吧,也沒人知道明崇儼死在蕪州。……二位,你們都是有功夫有修行的人,能不能殺得了明崇儼?而且此事要秘密不能公開。」
梅毅沉吟道:「我在長安與他見過幾面,此人修為不低,更可怕的是能役鬼神。如果他施法召集鬼怪精靈一起動手,我和張果不是對手,只能趁他不備落單時下手,要突然近身偷襲才有把握。」
張果:「這種做盡壞事的人最為機警鬼祟,隨時都有防備,趁他落單時近身偷襲恐怕很難。……我看能不能請孫老神仙幫忙,他也是大成真人,對付妖法的手段自然在我和梅毅之上。」
梅振衣搖頭:「我們要暗殺一位朝中大臣,這是我梅氏家事,不可讓他老人家卷進來。……毅叔叔,你在長安時,聽說過此人的興趣癖好,為人有什麼特點嗎?」
梅毅想了想:「有,此人好色如命,經常誘騙女子共修左道,其實就是藉機宣淫。且聽說他對女人很挑剔,非年輕貌美者不可。如果碰見人間美色,日思夜想總要弄到手,淫徒之原形畢露。」
梅振衣:「美人計?可是上哪去找一位絕色女子,能讓明崇儼神魂顛倒,還能配合我們誘他孤身涉險地呢?」
張果一頓足:「有啊,綠雪容姿絕色,世間難得一見。此事就是她上門告知,應該願意幫忙,只要她出面,絕對能讓那明崇儼神魂顛倒。而且她也有修行,可以聯合我們三人之力偷襲。」
說到這裏只見張果的耳廓輕輕動了動,似乎在注意聽什麼聲音,梅毅也有所警覺,皺眉抬頭看向山莊大門的方向。梅振衣問道:「你們怎麼了,聽見什麼動靜了?」
張果:「剛才有人急敲山莊大門,此時前院又傳來哭喊聲。」
梅毅:「又出什麼事了,你趕緊去看看,現在可不能再添亂了!」
張果出去,時間不大又回來了,外面果然出事了。山莊有個僕人叫趙啟明,今年快三十歲了,就在蕪州成家,前年娶了個當地的媳婦,不久前生了個兒子。這孩子是十月初十出生,恰恰是少爺梅振衣醒來的第二天,張果以為喜慶,還特意打了一吊賞錢。啟明也高興,給孩子起名趙醒梅,算是沾點小侯爺的光。
趙啟明今天在山莊裏當值,媳婦在家做些針線活,孩子就放在搖籃里,去廚房倒杯水的功夫,回來就發現孩子不見了!根本就沒有人來過,孩子怎麼會丟呢?四下找尋不得,當時就慌了神,哭着來到菁蕪山莊敲門告訴老公,同時也驚動了正在密談的張果等人。
梅振衣聞言重重的一拍床板,把手拍的生疼,咬牙道:「好快的動作,已經開始丟孩子了,這一夜還不知道要偷多少。事不宜遲,張果,你立刻就去敬亭山找綠雪,商量定了我們明天就動手。……注意點,別暴露了行跡,讓那妖人起疑。」
梅振衣是個聰明人,梅毅與張果也不笨,但他們分析的事情多少有些偏差。明崇儼雖然心地歹毒,但也知道什麼事對自己沒好處,吸取嬰兒生機的邪術以前他從來沒有用過,至少在長安城他不敢。這一次是事出有因,他是來尋找出世聖童的,這與普通嬰兒可大不一樣,吸取這種聖童的生機精元,那是極大的助長修行法力,甚至能一舉突破長生境界,這是他這種修左道之人夢寐以求的。
他在蕪州感應不到聖童的信息,又不方便挨家挨戶去找,貪毒之念終於大熾,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所有可能的嬰兒全部偷來。當派群鬼潛入菁蕪山莊失敗後,他也猜測莊中有高人坐鎮或另有古怪,另外盤算栽贓的計劃。卻沒想到樹精綠雪察覺他的所作所為,告訴了張果,而梅振衣聞訊後決定悄悄宰了他。
明崇儼行此歹毒之事當然非常謹慎,他想對付梅家,也聽說了菁蕪山莊養了一位修行高人呂道長,栽贓菁蕪山莊受阻後他想到了這位「呂仙人」。當梅毅等人在山莊中密謀的時候,明崇儼悄悄去了齊雲觀查探究竟,卻恰好探聽到這位呂道長要收梅振衣為徒的消息,也看穿了呂純陽的底細。明崇儼當時就樂了,眼珠一轉又心生一計。
這天晚上,呂純陽和弟子交待了幾句看好燭火,這幾日好好收拾收拾道觀,等待梅府公子前來拜見仙師等等閒話,入夜之後獨自來到道觀後面齊雲台上修煉。
齊雲峰在青漪湖岸邊,地勢頗為奇特,臨湖的一面陡峭如斧劈,齊雲觀依山勢而建背靠絕壁,道觀後院斷崖上一塊巨大的磐石就是齊雲台,是這片山中最佳的修行場所。從這裏可以看見青漪湖中承樞、法柱、方正三座成品字形連接在一起的山峰,形成一個巨大的懷抱狀孤島,中間一片清幽谷地正朝着齊雲觀方向。
青漪湖三山朝着齊雲峰這一面也是一片陡峭的絕壁,青漪湖水在兩面絕壁間形成一線峽,峽中終年煙雲不散,峽下水流湍急暗礁滿布。看那青漪三山的規模氣象,真是建造仙家福地洞天的絕佳場所,可惜這地方不是他呂純陽的,他也沒那財力與人力去建造洞天。
呂純陽早有貪占青漪湖三山之心,就等着梅家小少爺上門來拜師了,只要拜了他這尊仙師,其它的就好辦了,憑他呂仙人的江湖經驗與神通手段,還忽悠不了一個白痴小孩嗎?想到這裏他的嘴角露出了笑意,開始收拾心事靜坐修煉。
這夜繁星燦爛,呂純陽坐在齊雲台上,從袖中飛出一條白練,如雲如煙,在星光下繞着他的身形飛舞聚散。這便是他最得意的法器飛雲岫,他此時正在修煉御器之道,白練盤旋間忽然覺得遠處星光晃動,有一條人影大袖飄飄落在對面的高崖上,憑空起風迎面而來,耳中聽見吟詩之聲——
丹犀台上往來仙,散談黃庭內外篇。
五氣園中植靈藥,玉液周流繞廬間。
此下崑崙拈妙法,游訪名山興隨緣。
風錦雲袍橫津見,道達沖霄紫虛前。
呂純陽驚覺有高人到訪,還不知此人來意,趕緊起身道:「我乃此間修士純陽子,何方高人訪我齊雲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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