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2回京(1 / 1)
月初才成功剿滅王直殘部的俞大猷要被鎖拿進京受審,這條消息極大的衝擊了魏廣德的大腦,讓他有點分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伏魔府 www.fumofu.com
仔細翻看後面的內容他才大概明白在浙江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一切都是那股突圍而出的倭寇惹的禍,還有整個福建籍官員,以及胡宗憲的小人之心。
徐邦瑞也是有心了,在得知朝廷最新動向後就搜集了有關的消息一起發給魏廣德,畢竟他知道魏廣德離開京城已經幾個月了,多多少少對京城現在的情況不了解,多提供點消息對魏廣德重回京城後還是有幫助的。
突圍南下的倭寇再次荼毒福建,而其他倭寇也趁勢而起大肆搶掠讓整個沿海府縣淪為人間地獄。
面對這樣的局勢,胡宗憲急得如熱鍋螞蟻一樣,但是卻於事無補。
由於不少倭寇侵掠福建,許多福建人就聲稱是胡宗憲故意縱倭南遁,想把倭患引出他自己所在的浙江一帶。
因為這個傳言的關係,在朝中的福建籍言官李瑚上書劾奏胡宗憲縱倭。
有了第一個開炮的,自然就不會缺第二個,第三個,對胡宗憲不滿的江南籍官員也趁機上奏彈劾。
或許,這就是政治,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什麼話都敢說出來,什麼事兒也敢做出來。
氣急敗壞之餘,胡宗憲懷疑手下的總兵俞大猷和外面通氣,聯合了福建老鄉一起彈劾自己,就首先出招,上奏說俞大猷治軍不力,縱倭南逃。
胡宗憲早已收到京城嚴世番的書信,對此也有一些佈置,只是沒想到自己手下有人居然出賣自己,所以參奏胡宗憲的奏疏那是非常不客氣。
至於為什麼胡宗憲會懷疑是俞大猷背叛自己,還不是因為俞大猷既是領軍主將,又是福建人,對他所做的一些佈置可能有所察覺也說不定。
俞大猷也是倒霉,數年來出生入死與倭寇血戰,其中有勝有敗,時常要替上官背鍋遭到斥責不說,官職也是起起落落,這次倒好,落得個被逮入京城拷問的下場。
魏廣德已經寫好的書信自然是不能送了,當初還想着回北京城的時候,順道去南京魏國公府上再發出去,現在還怎麼發,人都已經被錦衣衛鎖拿了。
不過錦衣衛老大陸炳和俞大猷關係不錯,想來這一路上也不會吃什麼虧才是,應該還是很安逸的。
魏廣德對俞大猷絲毫不擔心,甚至還在壞壞的想到,像俞大猷這樣一直統兵作戰的將官來說,這段被鎖拿的經歷說不好還是他最放鬆,最愜意的時間。
大明朝堂上這段時間的風雲變化實在太快了,昨日還在軍營中接受各方來賀,慶祝着剿滅一股龐大倭寇,今日卻淪為階下囚。
這對俞大猷內心的打擊是巨大的,也完全不是魏廣德能感受到的。
不過正如魏廣德所猜想的,被錦衣衛逮捕進京的一路上,俞大猷還真沒遭什麼罪,即便他沒銀子去打點押解的官差,這些人也沒人敢給他甩臉色,不僅因為他曾經是統兵一方的大將,更有京城來的條子。
抓人,那是嘉靖皇帝下的旨意,陸炳也不敢不從,只是過程可以在他控制範圍內,自然不會讓好友一路上受委屈。
俞大猷被抓的消息,受衝擊最大的還是老爹和舅舅,畢竟他們和俞大猷相識,還被他邀請過,此時自然是慶幸當初沒有答應下來留在浙江抗倭。
老爹還專門跑回九江府看了那封信,才感慨世事無常,「朝中無人難做官吶」。
俞大猷朝中無人嗎?
當然不是,只是他的人既在朝也不在朝。
錦衣衛,除了給皇帝打小報告還能做什麼?
自然是不能參與政務的,事實上如果和文官集團走的太攏也會遭到皇帝的猜忌。
而對於當朝首輔嚴嵩來說,胡宗憲踢出來的人,自然也不怎麼可靠。
實際上,俞大猷之名,嚴嵩是早有耳聞的。
當初他親戚,現任工部尚書歐陽必進在兩廣任總督時,俞大猷就是他手下大將,在平滅兩廣暴亂時出力甚大,但是卻有功無賞,因為功勞都被掛到了歐陽必進身上,助他平步青雲,這其中自然是嚴嵩的手筆。
現在胡宗憲也把俞大猷踢出來出氣,在嚴嵩看來此人怕是真的不會做人,兩任上官都不怎麼待見他。
除此以外,還有一件事兒一直讓嚴嵩耿耿於懷,因為這都是好幾年前的舊事。
嘉靖三十一年俞大猷奉命剿倭,當倭寇以柘林為巢穴時,作為直隸、金山等處地方海防副總兵官的他,柘林為其轄地,經過一番考察研究,俞大猷寫下《論柘林用兵十難》,並將這篇文章寄給內閣大學士徐階。
其時,嚴嵩與徐階明爭暗鬥十分激烈,當時徐階還未完全看清楚嚴嵩的實力,所以並未向嚴嵩服軟。
俞大猷獻策徐階,嚴嵩知道此事後,心裏責怪俞大猷不將文章呈獻給他而是送給徐階,不禁懷恨在心。
其實,俞大猷將此文寄給大學士徐階,沒有半點巴結之意,只因為松江是徐階故鄉,對所論情形比較了解,讓他提提意見,以作修正。
不過不管怎麼說,俞大猷是把嚴嵩得罪的有點狠,當胡宗憲的彈劾奏疏上來後,嚴嵩在條陳上自然是落井下石,這讓嘉靖皇帝很快就對俞大猷作出了押解進京的批示,陸炳連求情的機會都沒有。
俞大猷是被嘉靖皇帝下旨逮捕進京受審,陸炳唯一能做的就是把人捏在自己手裏,所以俞大猷一被押解到京城並沒有交到刑部大獄中,而是被陸炳直接提到了詔獄。
俞大猷為人正直,做官清廉,被逮時,身上錢財不足百兩白銀,倒是這一路被押解進京途中反而小發了一筆。
俞大猷的性格為官場不喜,因為他不會逢迎巴結上官,更沒有銀錢賄賂,自然常常受到排擠,可是他的性格卻也讓他有了不少欽慕者。
在得知俞大猷剿倭立功卻被朝廷鎖拿進京問罪,不少好友紛紛康慨出手,在途中給俞大猷送來錢財供他在京城打點之用。
俞大猷到京時,身邊的饋金已有數千兩。
陸炳對這些銀子當然不會看在眼裏,而押解的官兵倒是想可卻不敢出手。
錦衣衛的人因為陸炳的關係自然不會做什麼,而浙江按察使司的差役卻在臨行之時被譚綸警告過,所以也只能紅着眼睛看着那些金銀財物。
只是到了京城,陸炳和俞大猷見面後,俞大猷就把這些錢財交給了陸炳。
他現在深陷牢獄之中,自然沒辦法去活動,只能把上下打點的事兒請求好友幫忙了。
因為俞大猷官至總兵,已是朝廷二品武將,自然不是刑部一個衙門可以審理的,只能又是啟動三司會審,這樣需要打點的除了刑部官員外,都察院和大理寺也是少不了的。
就在陸炳為俞大猷的桉子奔走的時候,一隻船隊靠上了通州碼頭。
碼頭旁幾輛馬車也被牽了過來,踏板搭好後,魏廣德從船艙里鑽了出來,看了眼岸上的馬車,這才轉身扶住剛走出艙門的女子。
這女子年齡不大卻也是婦人打扮,頭上梳着此時流行的桃花髻,用金絲挽結,且將髮髻梳高,髻頂亦裝飾珠玉寶翠。
這是這個時代江南,特別是南京、蘇州那邊流行的樣式,也是魏廣德比較喜歡的。
這桃花髻其實現代人並不陌生,它是古裝劇中經常出現的一款經典髮飾。
這女子清秀絕俗,容色照人,實是一個絕麗的美人。
她還只十六七歲年紀,身形婀娜,披着鮮麗璀璨的綾羅衣裳,戴着耀眼華美的碧玉耳墜就那麼俏生生的站在船頭眺望着遠處的城郭。
自然就是魏廣德剛過門的妻子徐江蘭,魏廣德回京做官,當然要帶上她一起入京。
徐江蘭雖然是魏國公徐鵬舉的女兒,但因為不是嫡女,所以並未上奏求取封號,在府里也只是被稱呼為大小姐。
「官人,這是到京城了嗎?」
她說話聲音婉轉,神態嬌媚,讓一旁的魏廣德不由得心中一盪。
對這個媳婦兒,魏廣德還是很滿意的,長得漂亮,氣質也好,還溫婉恭良,面對徐江蘭的問話,魏廣德笑笑搖頭,「這裏是通州,距離京城還有半日路程,很近了。」
徐江蘭雖然是國公之女,可是古代的規矩太多,她其實也沒去過太多地方,在和魏廣德成婚前也只是在南京城附近逛過,再遠就沒有去過了。
九江府,還是徐江蘭這輩子去過的第二個地方,第一次出這麼遠的家門,還十分不舍,也很不適應,畢竟是出嫁。
幸好是大哥徐邦瑞送親,才讓她不至於抑鬱,總算還有能說話的人,但是一路上還是十分拘謹的,幾乎都是悶在船艙里。
而跟着魏廣德來到京城的一路上,徐江蘭才徹底釋放出少女的天性。
雖然已經嫁為人婦,可畢竟還是少女心性,沿着京杭大運河一路北上就不時跟着魏廣德出了船艙透氣,欣賞沿途美景。
這一路坐船到了通州也絲毫看不出有什麼旅途疲勞的症狀,反而很輕鬆享受的樣子。
「那我們什麼時候去定國公府上拜訪?」
徐江蘭想到離開南京的時候,老爹徐鵬舉的叮囑,讓小兩口到了京城還是去定國公府上走走。
雖然名義上南京的魏國公府和北京的定國公府都是徐達後人,不過道不同不相為謀,在永樂時期就已經鬧崩。
直到那兩代人不在以後,南北兩京的徐家人才開始有了少量的來往,不過也都非常有度,也就是逢年過節的時候才會派人送上一些禮物和一封書信,走動還是很少。
現在女兒要隨魏廣德進京,不管現在定國公府在京城是什麼地位,總歸還是國公家族,底蘊在,影響力還在。
雖然沒有實權,可是不管是在京城官場的底層還是在朝堂上,定國公還是能說上話的。
實際上,大明朝的皇帝們,對這些勛貴,不管是開國勛貴還是靖難勛貴都還是很優容。
所以徐鵬舉還是給遠在京城的當代定國公徐延德寫了一封信,一筆寫不出兩個徐字,書信的內容自然是希望徐延德能夠看顧一下魏廣德,至少別被人欺負了。
現任定國公徐延德是嘉靖八年襲定國公爵,祿二千五百石,初任左軍都督、神機營中軍都督等職,嘉靖三十年改領中軍都督府,任大都督。
雖然五軍都督府早已經被兵部架空,可是定國公在京城多年深厚的底蘊,護一護魏廣德這個小官還是沒有問題的。
至於以前,徐鵬舉自然是希望魏廣德能夠被調離京城,不管是去哪裏都比留在京城強。
可是現在又和當時情況不同,現在兩家已經結親,魏廣德成了他的女婿,自然還是希望魏廣德仕途順暢點,對自己家裏也是一層臂助。
當然,主要還是因為徐鵬舉覺得誥命已下,一切其實已經塵埃落定,不用擔心再起波瀾。
「明後兩日再說吧。」
魏廣德看看天色,已經快到晌午。
午飯只能在通州用,晚上城門落鎖前可以趕回京城家中。
下了船,和商會的人告別,魏廣德坐着馬車沒有直接上路,先帶着徐江蘭進了通州城。
這次回京城,只是多了徐江蘭身邊的人,前院後院空房間很多,倒是夠住,所以在晚間車隊進到北京城後,徐江蘭就掀開車簾看着大明朝的帝都。
街上的繁華程度自是不亞於南京城,車水馬龍,行人如織,兩側店鋪酒樓林立,倒是蠻符合徐江蘭對京城的想像。
對於魏廣德在京城的宅子,之前小兩口閒聊的時候也說過。
雖然宅子價格不低,可魏廣德越住越覺得值。
而徐江蘭則是對價錢沒太多概念,對於她這樣的人家來說,只知道自己想不想要,而不會去管價錢的。
回到京城,第一件事兒自然是回翰林院銷假,之後除了拜訪定國公府外,魏廣德還要去一趟他最不想去的地方-北鎮撫司。
去北鎮撫司的目的不言而喻,自然是要去看看俞大猷,這也是魏老爹和舅舅的交代,如果可以他還要幫忙走動走動。
其實魏廣德在九江的時候就已經想好對策了,救俞大猷不難,主要就是看舍不捨得花銀子。
現在的魏廣德算是看出來了,只要把銀子送進嚴家,俞大猷只要不是造反,什麼罪都能脫身。
所以,魏廣德對俞大猷那是絲毫不擔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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