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3中國海商(盜)(1 / 1)
「林鳳的下落,我們也打聽到了。」
就在李錦話音落下時,還在低頭看着手裏馬尼拉城防圖的鄧子龍猛然抬頭看向他,不確定的問道:「你說什麼?」
「鄧將軍,林鳳的下落,我們在馬尼拉城打聽到了。」
李錦只好重複一句道。
「在哪兒?」
這次聽清楚了,鄧子龍馬上追問道。
「彭加絲蘭海灣。」
李錦按照習慣,以西班牙人定下的地名,只是簡單音譯下就告訴了鄧子龍,自然是聽得鄧子龍一頭霧水。
見對方的表情,李錦也知道自己解釋不清楚,於是就讓陳振龍來說。
「就是據此地南面,大約百餘里處的一個海灣,那裏有條河流入海。
聽夷人說,林鳳帶人在此地築城,叫什麼玳瑁城」
陳振龍把從馬尼拉打聽來的消息告訴了鄧子龍,隨即鄧子龍臉上陰晴不定起來。
這個情報,很重要。
此時,在陳振龍心中,已經肯定了李錦帶來消息的重要性。
林鳳在呂宋島上佔據了一塊地盤,只要明軍能夠佔領這裏,是不是可以認為那就是屬於大明的領土?
如果說一開始他並不明白此行的意義,但現在當然就不是了。
魏廣德在書信里已經說得明白,想要在呂宋擴地,奪佔一塊屬於大明的飛地,亦如同舊港般。
此地,最後肯定也會交給南海水師經營,成為水師在南洋的一處重要港口。
「玳瑁城,呵呵,不錯。」
鄧子龍不由得暢快大笑道。
不過隨即,他馬上就收起笑容。
他已經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對,李錦能從馬尼拉打聽到消息,那說明夷人已經知道了林鳳的下落。
「夷人是怎麼打算的?」
於是,鄧子龍當即問道。
「夷人已經召集了五百名士兵,還訓練了兩千多當地人,準備訓練好後就出兵圍剿林鳳。」
李錦馬上就答道。
「有沒有具體時間。」
雖然這個問題有些強人所難,但鄧子龍還是問道。
「夷人並沒有透露,他告訴我還需要幾個月時間的訓練。
不過,在我們返航的路上,看到了夷人訓練的藩兵,已經有些樣子了。
我以為,夷人動手的時間不會太久。」
李錦馬上就說道。
「他們召集了這麼多人?」
聽到近三千人的軍隊,鄧子龍不由得皺起眉來。
「鄧將軍,其實不必擔憂。
據我所知,他們在馬尼拉城裏一共就這五百人,進攻林鳳,不可能全部都帶上,應該是兩千多藩兵和兩三百夷人組成的軍隊。
畢竟,對他們來說,馬尼拉城更加重要。」
李錦開口說道。
鄧子龍聞言點點頭,表示了認可。
他現在需要做兩件事兒,一是儘快把消息傳回大明,讓提督大人得知。
二就是得想辦法阻止夷人佔領玳瑁城,最起碼要由明軍佔領這裏。
雖然他只帶了十條戰船過來,士卒也不多,可這個事兒上,還真不能含糊,必須亮出大明的戰力。
否則,一旦夷人擊破玳瑁城,魏閣老籌謀的呂宋攻略就徹底失敗了。
他並不知道,此時為了在京城得到內閣和六部掌部的支持,魏廣德私底下已經做了不少工作,就是為了讓他們支持這次軍事行動。
對於魏廣德來說,他只要掌握大方向,任手下將官自由發揮,最後能達到他要的結果就好了。
就在鄧子龍思考對策的時候,李錦又湊過來,一臉諂媚的說道:「還有個好消息要讓將軍得知,我們已經從夷人手裏搞到了甘薯藤,據說這東西栽種下去就能活。
只是我們不知道帶回去能不能種活,畢竟這東西以前沒種過。」
「好,很好。」
這個消息如果在以前,鄧子龍一定會很高興,可是現在他需要思考應該如何應對夷人可能對玳瑁城的進攻,自然就只能先把此事放在腦後。
「甘薯藤你先帶回去,找人種種看,要是能成活,你功勞很大,此事我也會稟報朝廷的。」
鄧子龍只是敷衍了一句,還是在思考玳瑁城的事兒。
不過話落到李錦耳中可就不同了,他只是以為眼前的鄧將軍是為了滿足自己的口腹之慾,可聽他這話,貌似不是這麼回事。
不過他也看出來了,此時的鄧子龍無心和他說其他。
好吧,他能理解。
「你們是打算繼續返航還是怎麼?」
好一會兒,鄧子龍似乎才想起他們的存在,開口問了句。
「我們把消息傳遞過來,自然是要離開了。」
李錦只好說道。
「回去好好種甘薯藤,回頭會有朝廷的人來找你。」
鄧子龍只是說了句,很快就派人把他們送下船去,任他們返航。
「東家,貌似鄧將軍對林鳳更有興趣。」
回到自家船上,陳振龍才小聲說了句。
離開前,他已經把彭加絲蘭海灣的位置詳細告訴了明軍,按照他的法子應該能很快找到地方才是。
「算了,別管這些,我們還是儘快會月港吧。」
李錦回頭看了眼逐漸遠去的水師戰船,說了句。
很快,兩條大福船就掛起風帆,借着風力向大明駛去。
而此時的鄧子龍座船上,他已經召集了手下將官,研究該採取何種行動。
畢竟,他們擅自行動的話,必須一併和情報送回,讓水師提督俞大猷得知。
「回大明搬兵已經來不及了,不如直接聯繫呂宋島上那些部族首領,讓他們召集軍隊隨我們作戰。」
有將官說道:『我記得,用我們的印信,是可以從朝貢國調動一些兵馬的。』
聽到他的話,鄧子龍低頭略微思索就輕輕搖頭。
此時明朝在傳統朝貢範圍內擁有極大的影響力,在條件允許下,即便是哨官這種下級武官,也可以手持印信,在朝貢國家中調集軍隊。
不過,這個印信,可不是說的他們身上的那些證明武官身份的東西,如令牌好印信一類的東西,而是軍令旗牌,也就是調動軍隊,需要有軍令和調兵令牌,也就是過去所謂的虎符。
虎符是我國古代用於傳達命令、調兵遣將的兵符,因其形似老虎而得名。
虎符由左右兩半組成,各自的銘文完全相同,右半由朝廷保存,左半則發給統領軍隊的將領,調動軍隊時,由君主或皇帝派出的使臣將符兩半相合,方能調兵。
不過到了大明,已經不講虎符了,而是憑兵部行文和將官令牌調兵。
如果是在邊鎮調兵,則需要兵部公文和總兵官的令牌,而在內地行省,只是都指揮使大人的調兵令。
這樣的調兵令牌,其實俞大猷手裏也有,他的職位可是和都指揮使平級,不受東南各省都指揮使司管轄。
只是可惜,他們出來可沒有預料到會發生這樣的事兒,自然不會把調兵令牌交給他。
「大人,要不就用我們的印信試試?
這呂宋所謂的王,都多少年沒去過大明,想來對大明給他們立下的規矩也就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雖然我們如此行事逾矩,可也是沒辦法的事兒。
否則,單憑我們這幾條船,根本不可能剿滅林鳳集團,攻佔玳瑁城。」
另一個將官開口說道。
先前,鄧子龍已經把他的意思都告訴了手下眾將,他們也知道需要由大明攻佔玳瑁城。
雖然不知道這背後有京城那邊的操作,只以為是俞大猷的意思,畢竟剿滅林鳳海盜集團的功勞可不小。
他們作為軍人,自然也是想要立功獲賞的,自然要想法設法完成任務。
雖然他們這裏有十條戰船,但是其中一條蜈蚣船是作為傳信工具,聯絡信息用的。
這邊一旦定下來方案,蜈蚣船馬上就要起航返回大明,把這裏發生的事兒稟報俞大猷得知。
所以,實際上他們能留下來的戰船,也只有九條。
至於為什麼不考慮徵用李錦的兩條商船,還是算了吧,他們船上幾乎就沒多少武備,水手也不過百人,留下對戰事沒有什麼意義。
甚至,為了防備,還要分出人手盯住他們。
對於海商,特別是那些水手,大明水師是時刻保持着警惕的。
要知道,大部分船民,當初其實或多或少都參與過倭寇團伙,誰知道其中哪些人和林鳳海盜集團有聯繫。
到時候要是背後捅上一刀,貌似更危險。
而且,鄧子龍其實也收到過消息,那就是海上多少還是和海盜有聯繫,畢竟他們要跑船,難免不和海盜遭遇。
若是一直給人送買路錢,念及細水長流,海盜一般也不會打劫送錢的海商。
畢竟一旦動手,那就是要死人的。
能白得物資和銀子,誰又願意拼着身家性命去博這一下。
這也成為大明所有海商內部的一個潛規則,那就是交好那些海盜,按時交上買路錢,生意才能做得好,財源廣進。
而這樣的潛規則,一直持續到明末。
應該說,雖然嘉靖朝的海盜,或者說倭寇很猖獗,但是其實力,終究還是比不過明末大海盜鄭芝龍的。
在崇禎元年九月,感受到明朝朝廷的一番誠意後,鄭芝龍表示以「剪除夷寇、剿平諸盜「為己任,歸順了明朝中央政府,詔授為福建巡撫熊文燦手下的「五虎游擊將軍「。
於是,鄭芝龍坐鎮閩海,為明廷守備沿海以防海盜、倭寇和荷蘭人進攻時,所率部眾就達三萬餘人,各類戰船千餘艘。
別以為汪直、徐海這些大倭寇實力是不是比鄭芝龍還強大,都有好幾萬人的規模,這個數字其實是虛的。
因為,十萬之眾的數字,包含不少依附在他們羽翼下的倭寇團伙,他們名義上聽從命令,但更多的時候還是各自為政。
而其中實力最強大的倭寇也就是汪直,手下真正的嫡系也不過三萬人,和鄭芝龍實力在伯仲之間。
不過,鄭芝龍的艦隊戰鬥力更強。
都知道,倭寇擅長陸戰而不擅長海戰,汪直、徐海肆掠的時候,正是東南沿海海防空虛的時候。
若是當時俞大猷能夠整頓浙江衛所水師,御倭寇於海上,倭亂也未必會那樣蔓延整個大明沿海。
而鄭芝龍的時代,其部下已經徹底蛻變成海盜集團,強於海戰,陸戰對上疲弱的衛所兵,戰力也是不俗,但也就那樣。
所以,鄭成功那會兒,帶着數萬軍隊,依舊被滿漢八旗輕易擊敗。
也就是仗着戰船炮火的犀利,才能讓鄭家偏安一隅,勉強守住台灣。
至於收復台灣,好吧,那是因為破釜沉舟沒了退路,二就是島上荷蘭人太少,在那個信息傳遞慢和交通限制的年代,慢慢磨死他們。
而鄭家能打造出這樣的海盜集團,靠的可不是自己走私經商賺取財富,也包括其他海商送上的買路錢。
要知道,那時候鄭芝龍給每條海船開出的保護費高達三千兩銀子,只要給銀子,就可以獲得他的令旗。
有了令旗,商船就可以橫行在東亞海域而不用擔心被海盜打劫。
甚至,就連當時的「海上馬車夫」荷蘭,為了商船在東亞海面上的平安,也得掏銀子從鄭芝龍手裏買令旗。
有了大筆銀錢的收入,讓鄭家在明末成為東南沿海當之無愧的第一家族,靠的可不是明廷封的官職,而是手下已經膨脹到十萬規模的水師船隊。
而獲得這一切的根源,則是史書上記載很少的料羅灣海戰。
此戰,鄭芝龍指揮手下幾乎所有重炮戰船和明廷福建水師參戰,而對手則是國力蒸蒸日上的荷蘭艦隊和劉香海盜集團。
料羅灣海戰是一次明朝對荷蘭殖民者的自衛反擊戰爭,鄭芝龍廣泛吸取西方海軍的先進經驗與技術,組建強大的水師,首開東方國家在海戰中擊敗西方殖民國家的先例。
而對比於西方殖民擴張的歷史,指揮料羅灣海戰的鄭芝龍及其鄭氏家族正是中國海商勢力的代表,海盜出身的他們擁有獨立的軍隊和獨立的勢力範圍,甚至可以直接在海洋上與西方殖民勢力交鋒。
他們的發跡歷史,恰恰是西方無數海商勢力發跡歷史在中國的翻版,從某種意義上說,鄭氏艦隊的壯大以及對西方殖民勢力的打擊,是中國人跳出大陸思維,開拓萬裏海疆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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