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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3奪職(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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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拱走出乾清宮,他並沒有興趣去搞清楚錦衣衛到底有多少人,只要知道人很多就夠了。

    通過長長的廊道,高拱走到會極門前時卻忽然停住,雖然進去不遠就是內閣,可是他站在門廊下思考片刻,選擇向皇城外走去。

    是的,他不打算這個時候回到內閣去。

    今天的事兒,因為自己和其他閣臣意見相左,想來見面也未必有笑臉。

    不過,他確實對李春芳、陳以勤,還有張居正等人意見很大,做什麼事兒都沒有擔當,動不動就召人開會商議,其實很多可以乾綱獨斷的。

    因為他們的優柔寡斷,讓事情長期得不到處理,朝廷運轉效率低下,李春芳和陳以勤都是有責任的。

    一味求穩,不思進取,他很看不慣這些人。

    魏廣德有辦法可是做事卻瞻前顧後,只知道趨利避害,這樣的人竊據內閣中樞,也非大明之福。

    張居正以前感覺人還不錯,兩人的思想很是相互契合,可是自從接過徐階那班勢力後,做事也習慣性考慮自身利益。

    內閣閣臣一個個面孔從他腦海中掠過,但是高拱就沒發現一個值得他拉攏、栽培的。

    或許,都已經到了這個位置,自然是不需要他提拔了。

    高拱一路走來,路上遇到的侍衛、內侍遠遠看到他就果斷站到路旁,低垂着頭不敢對視,即便是來六科和內閣辦事的官員,也是視若無睹。

    出了皇城站定,很快一乘大轎就抬了過來。

    隨從揭開轎簾,高拱彎腰入轎,吩咐一聲:「去吏部。」

    他這趟出來,就是要把那份裁革官員之事儘快落實下去,讓吏部儘快上報。

    這樣的事兒,當然不能是他這個尚書操作,還是交給吏部哪個侍郎來辦最好。

    吏部開始研究要裁撤那些官職,而朝野關於劉體乾被勒令致仕也是議論紛紛。

    就在大家還在討論這事兒的時候,陳以勤已經在值房裏完成了一道奏疏。

    雖然內閣不會上奏此事,可陳以勤還是下決心要上奏,請隆慶皇帝留下劉體乾,因為在他看來,若是因此就讓戶部尚書致仕,那以後正直大臣將沒人願意擔任戶部尚書,而只會有奸猾、阿諛媚上之輩才會投機取巧,爭奪戶部尚書之職。

    為什麼會沒有政治大臣願意出任戶部尚書,很簡單,因為被勒令致仕的官員,很可能不能享受官員退休的福利。

    與其在戶部任上被皇帝罷免,還不如在其他官職上等待退休。

    陳以勤寫完奏疏,也不打算找殷士譫、魏廣德商量,徑直讓人送入宮中。

    早先陳以勤因為身體原因就有致仕的想法,只是那時候內閣無人,殷士譫、魏廣德等人還在六部,所以他勉力支撐到現在。

    既然殷、魏二人都已經如果,他已經覺得無所謂了,留不留下都一樣。

    而且,他隱隱已經感覺到,繼續留在朝中,高拱那邊怕是不會容忍他這個次輔的存在。

    是的,高拱或許想要的是首輔之位,可是李春芳現在的身體貌似比他還好,讓出位置的可能性極小。

    而且就算李春芳讓出位置,也應該是他這個次輔順次上位,可那是高拱瞄準的位置啊。

    而若是他原地不動,由高拱越過他直接坐上首輔的位置,他也無臉面繼續留在朝堂上。

    很顯然,現在不管是李春芳還是他陳以勤,其實都是高拱的敵人,欲扳倒而後快的人。

    借劉體乾這件事兒,他也就可以順勢請辭乞歸,至於自己離開空出來的內閣之位,若是陛下要補錄,倒是可以推薦趙貞吉出任。

    怎麼說都是老鄉,留在內閣里還可以照應一二。

    晚上在魏廣德酒席上,陳以勤說出自己已經把請挽留劉體乾的奏疏交上去以後,魏廣德和殷士譫都是大吃一驚。

    「逸甫兄,陛下的心意你又不是不明白,去歲我就和你說過,你怎麼就這麼糊塗呢?

    若是我們內閣聯名上奏,陛下還不好說什麼,只能留中,你這單獨上奏,怕是明日陛下就會召你入宮說這個事兒。」

    魏廣德放下酒杯,有些惱怒的埋怨道。

    「善貸,我只是要明哲保身而已,箇中內情你不需要知道。」

    誰知,魏廣德話音落下後,陳以勤卻說出這麼一段話來。

    看魏廣德和殷士譫不解的看着他,陳以勤又說道:「對高肅卿,我只提醒你們,若是發覺他對你們不滿,甚至開始弄小動作,果斷請辭歸鄉才是正途。」

    魏廣德聽到陳以勤這麼說,心裏的驚駭無以復加,他知道陳以勤和高拱之間,或許已經有許多他們不知道的交手,而陳以勤已經心生去意了。

    殷士譫卻沒想到這麼多,他關注的是陳以勤說的小動作,當即追問道:「逸甫,高肅卿對你出手了?」

    「不是。」

    陳以勤卻是搖頭說道。

    「那你為何如此這麼說,亦或者他威脅你什麼?」

    殷士譫對他的回答當然不滿,繼續追問道。

    魏廣德這時候也投來關切的目光,不過似乎猛然驚醒般,他起身在四周走動一圈,驅散門外伺候的家人,這才回到座位上,開口問道:「逸甫兄,現在這裏就我們三個人,你若是有什麼難言之隱,若是可以,盡可說出來,我們一起想辦法解決。」

    「我沒有難言之隱,高肅卿也沒有抓到我的什麼把柄。」

    陳以勤搖搖頭說道。

    其實官做了這麼多年,要說一點問題沒有,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只不過陳以勤做事還是極有原則,並沒有做出個天怒人怨或者大奸大惡的事兒。

    看到殷士譫和魏廣德的眼神,他也知道若不是把一些事兒說一下,這兩人怕不會安心,說不好今晚就要去找高拱,想想才說道:「前段時間吏部上了數道對地方官員任免的奏疏,你們應該也聽說過了吧。」

    聽到陳以勤說起此事,兩人都點點頭。

    奏疏雖然他們沒有看到過,但魏廣德知道,閏察之後,吏部對地方布政使司等衙門進行了一些人事調整。

    具體更換了什麼人,因為貌似沒有他那條線上的,所以魏廣德並未關注。

    不過今天聽陳以勤提起,魏廣德才後知後覺,這裏面怕是有陳以勤的事兒。

    兩人都沒有說話,而是靜待陳以勤說出下文。

    「那時,我分條上奏時政因陳守舊的弊端,在官員任免上提出要慎重提升重用」

    陳以勤話說到這裏,魏廣德就想起來,前段時間陳以勤還真上了這麼一道奏疏,得到了隆慶皇帝的褒揚,下交吏部等衙門商議。


    「只是奏疏副本到了吏部,聽說他對下面堂官說的卻是,我侵犯了他的職權,這些事兒應該是由他來上奏,所以直接讓吏部把我的奏疏棄之一旁,還要求吏部以後都不用管我的奏疏。」

    「什麼?賊子安敢如此。」

    魏廣德驚訝的張大了嘴,而殷士譫已經氣得起身,摩拳擦掌就要去找高拱理論。

    看到殷士譫要離席,魏廣德一把把他抱住。

    「正甫兄,冷靜,冷靜點。」

    等把殷士譫按回座位後,魏廣德才皺眉說道:「我在吏部也有人,可沒說此事。」

    魏廣德的話讓殷士譫也回過神來,也是驚訝道:「我也沒聽說這事兒,否則早就知道了。」

    「吏部裏面有一些變動,外面人不知道。」

    陳以勤這時候臉上沒有憤怒之色,只是淡淡的說道。

    魏廣德不說話了,最近一段時間裏,貌似真沒收到吏部那邊有消息傳來,看來自己原來收納的那些人,要麼已經投靠到高拱那頭,要麼就是被調整職位邊緣化了,不了解內情。

    「你們想過沒有,高拱回來,還會繼續安穩的做一個內閣閣臣嗎?

    你們難道也是,成為閣老就滿足了嗎?」

    陳以勤這時候發問道。

    「高拱想取代你做次輔,等李春芳退了就可以做首輔。」

    魏廣德猜測道。

    「只要我在朝堂上,高拱就算攆走李首輔,首輔之位也落不到他頭上,他就會折騰,朝局就會有大波折,朝廷經不起折騰。」

    陳以勤說道。

    「你想回鄉養老,把次輔位讓出來,這樣他就只會把李春芳當做對手?」

    魏廣德試探着說道。

    陳以勤這次點點頭,「你們在內閣的地位比他低,針對你們,或者說在內閣太過霸道,雖然會拉攏一些官員,但得到更多的還是嫉賢妒能的罵名,就如當初那般。

    所以,只要我把次輔讓出來,他就不會再對你們出手,而是把爭鬥的目標轉移到首輔那裏。

    只有鬥垮首輔,他才能取而代之。」

    「原來如此。」

    魏廣德點點頭,已經明白陳以勤的顧慮了。

    他坐穩次輔位置,為了打擊他,高拱就會不斷對他,還有殷士譫和自己使出小動作,因為現在在內閣里,三個人關係很是緊密。

    單純只是打擊陳以勤,勢必都會遭到殷士譫和魏廣德的聯手反擊。

    所以他現在只是耍小動作,其實就是讓陳以勤知道厲害,選擇知難而退。

    若是他繼續堅持下來,為了前途,高拱很有可能會對殷士譫和魏廣德動手,先剪除陳以勤的臂膀。

    至於先動誰,那就看誰的把柄落到他手裏。

    「逸甫兄,我們若聯手反擊,是否有勝算?」

    魏廣德沉默一陣後忽然開口問道。

    他已經在心裏想了想,其實早前他就思考過這個問題,那就是他們三個一起,能不能和高拱扳手腕。

    不過思考的結果非常不樂觀,隆慶皇帝那裏或許最後還是會聽高拱的話,雖然不至於對他們降罪。

    所以在魏廣德心裏,三個人只有綁一塊自保才是最好的狀態。

    但是今天聽陳以勤分析,他明白了,高拱容不下陳以勤,所以不是他們三個人聯合對付他,而是高拱想什麼時候出手對付他們。

    「你想借劉體乾之事觸怒陛下,然後上奏乞歸?」

    魏廣德又問道。

    陳以勤點點頭,「如此是最體面的離開之法,與其被人擠走,還不如自己離開。」

    說道這裏,陳以勤看看殷士譫,又看看魏廣德,才繼續說道:「正甫進裕王府都稍晚,不知道他對陛下的影響之大。

    陛下雖然不至於完全聽他的,可許多事兒,大抵是拗不過他的,只要高拱不染指京營。」

    三個人都沉默下來,在高拱回歸前,他們還設計想要把高拱的注意力轉移到報復徐階那裏,誰能想到人家根本就不打算和徐階斗,撤換海瑞就是明確的證據。

    這一手用出,他們知道,這是高拱為了緩和與張居正之間的關係,因為此時高拱的打擊目標已經轉移到陳以勤這裏,他要先鞏固在內閣的地位。

    至於徐階那裏,他高拱只要還在內閣,想什麼時候出手報復都來得及,只要趕在徐階斷氣以前出手,就能出了那口惡氣。

    政治鬥爭的本質,其實還是對皇權的影響力,就好像玄幻里說的高端戰力。

    「明哲保身.」

    魏廣德不由得重複了先前陳以勤的話,若是真遭到高拱打擊,怕也只有選擇退避才是正途。

    現在有次輔陳以勤在內的三人小團體都覺得鬥不過高拱,等陳以勤離開後,難道剩下的兩個人就斗得過他?

    本來是想商議三個人聯名上奏保劉體乾,沒想到卻是一盆冷水當頭澆下。

    魏廣德當然不會不顧一切和高拱斗,完全沒有意義,做官是為了權勢,為了享受,可不是樹敵,讓自己寢食難安。

    第二天,隆慶皇帝批覆戶部尚書劉體乾致仕奏疏,奪官。

    他很清楚的向朝堂百官表達了自己的態度,對忤逆他的臣子,他會用什麼手段進行懲罰。

    劉體乾不是退休,而是被罷職,他不能享受驛道,也不能享受官員退休的福利,他只是個因錯被罷免的官員。

    同時,乾清宮派出太監到了內閣,丟還了陳以勤昨日的奏疏,並進行了申敕。

    隆慶皇帝沒有叫陳以勤去乾清宮,而是派人來內閣處置。

    毫無疑問,這對陳以勤打擊很大,完全沒有留絲毫情分的樣子,這讓魏廣德不得不懷疑隆慶皇帝似乎也有讓高拱坐上次輔之位的意思。

    實際上,現在的高拱就算沒有次輔位,單單是閣臣加實授吏部尚書,在朝廷的影響力都大於首輔李春芳。

    至於之後給事中光懋、御史凌琯等上奏,請求皇帝收回成命的奏疏,也都遭到乾清宮太監的當面申敕。

    魏廣德知道,這其實是隆慶皇帝在隱隱暗示,就是要陳以勤致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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