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4金本位(1 / 1)
「你就是王杲。」
俘虜里就一個人抬頭,所以小皇帝很容易就知道人是誰,隨即追問道:「就是你不斷發兵侵擾我遼東邊鎮,屠戮大明子民,為什麼?
當年我大明好心接納爾等在關外居住,想不到儘是一群狼子野心之輩。
你也別說我大明對爾等薄待,若是不服王化大可回到北方家鄉去,我看伱們就是一群不知禮教之輩。」
似乎沒什麼興趣,小皇帝朱翊鈞又坐直身體,對着下面說道:「張師傅、魏師傅。」
「臣在。」
「臣在。」
張居正和魏廣德同時向前半步答應一聲。
「內閣下去議一議,女真諸部不知禮教,吏部應挑選教諭北上入女真各部,教化粗蠻,讓他們懂的我漢家文化,學會禮義廉恥、上下尊卑之道,可否?」
小皇帝朱翊鈞對着下面大聲說道。
下面的張居正和魏廣德不約而同對視一眼,知道這話不是對方教的,那要麼是宮裏教的,要麼就是
「臣等遵旨。」
兩人沒時間思考,下意識答道。
等張居正和魏廣德退回朝班後,獻俘大典繼續進行。
此時的俘虜都面北跪於午門之前,等待朝廷對他們的發落。
整個程序上,都沒安排給王杲說話的機會。
實際上,為了防止他們在御前說出什麼不該說的話,進宮時所有俘虜都已經被灌了一種讓他們咽喉麻木的藥水,他們就算想說話都是不能。
即便發聲,也不過是哼哼唧唧不知所謂。
這些事兒,魏廣德知道,可是城樓上的萬曆小皇帝可不知道。
他在說教了王杲一通後,看他不敢答話,還以為被他氣勢所懾,心裏正高興着呢。
場中只是安靜片刻,就由刑部尚書王之誥出班,走到午門之下向皇帝行禮後,朗聲道:「啟奏陛下,刑部對逆酋王杲及所部所犯罪行進行查核,逆酋王杲自嘉靖年起不斷襲擾我大明邊城,殺戮甚重.
臣刑部尚書王之誥,奏請將逆酋及幫眾斬首,合赴市曹行刑,請旨!」
王之誥對王杲所犯罪行進行控訴,最後說出刑部請求行刑的意見。
說完,王之誥從袖筒中拿出奏疏,雙手呈上高於頭頂。
有一旁小內侍上前,從他手裏接過奏疏,快速送到城樓上。
此時,整個午門內外安靜異常,都在等待口含天憲的皇帝對逆酋王杲急部下的處置。
雖然,大部分人事先已經得到消息,知道這些人因為都參與過攻明的戰事,手上都沾染漢人的命,所以都會被處死以震懾宵小。
不過,一切,都要從小皇帝口中說出才算。
接過奏疏,翻開,快速翻看後,小皇帝朱翊鈞終於動了,他站起來,走下御座,走到城牆邊,看着下面眾人高聲對王之誥說道:「拿去。」
「拿去.拿去」
隨着皇帝話音落下,先是八人金吾將軍大吼,之後是十六人,再然後是三十二人異口同聲高呼,這樣一步步傳遞下來,最後三百六十位金吾將軍以最高的聲音高呼「拿去」。
午門外廣場獨特的三面包圍的設計形成了一個非常良好的聚音效果,「拿去」之聲在廣場上迴蕩,也逐漸感染了在場勛貴、百官的情緒。
不知是誰帶頭跟着大喊,勛戚大臣隨之附吼,「拿去」。
聲震如雷,天威赫赫。
俘虜們早已被嚇得魂不附體,癱軟在地。
在周圍不斷的吶喊聲中,王之誥向後大手一揮,早就排在最後的百餘名刑部差役就一擁而上,從獻俘校尉手裏接管這些俘虜,押着就往外走。
行刑,自然是交給刑部執行,而不是宮廷禁衛行刑,這也是萬曆皇帝說的是「拿去」而不會「准奏」的原因,這是把他們交給刑部行刑。
按照大明朝一般的獻俘儀式的流程,依律受刑的俘虜在西廂面東而立,等待交付行刑官行刑。
如果皇帝有恩典,打算予以釋罪,承制官則前往御道跪請處理方法,再把俘虜由東廂押着往南行走至宣制官員西側站立。
不過這次,顯然根本就沒人為王杲等人求情,所以自始至終都是在西廂面東而立。
對於精通《大明會典》的官員來說,這點他們早就注意到了。
雖然明朝皇帝也常常會為表示天朝上國的仁愛包容之心,而進行寬恕、赦免俘虜,不過那都是永樂時期的事兒了。
永樂皇帝主力的三千營,可不就是由投降的蒙古人組成,雖然未必走了這樣的獻俘大典。
隨着所有戰俘被刑部帶走,準備行刑,萬曆皇帝也下了午門。
獻俘大典可不是只有這午門獻俘和處置的一場秀兒,小皇帝朱翊鈞接下來還要返回皇極門,接受百官朝賀,之後是祭告郊廟,遣公徐文璧、侯陳良弼、駙馬都尉許從誠各行禮,收回酺醢果酒還要頒賜輔臣。
這些,都是既定流程。
若是皇帝成年,按制今晚還會在皇宮大辦酒宴慶賀。
不過皇帝年幼,這些自然都被取消。
一整天時間,京城各處都很熱鬧,不過最熱鬧的莫過於西四牌樓。
西四牌樓是西四的全稱,它與皇城以東的東四牌樓相對稱,是北京城兩個重要的交通要道和繁華商業街。
牌樓又名牌坊,是城市的裝飾物。
據史書記載,明永樂年代建設北京城時,就在東四、西四、東單、西單、東、西長安街等處建有牌樓,這種佈局使北京城更加雄偉壯觀。
城市牌樓對老百姓來說,是行路辨別方向的標誌。
西四牌樓處是東、西、南、北相同的十字路,每個路口各建一座四柱三樓式描金、油漆彩畫、木結構的牌樓,檐下有如意斗拱。
據《京師坊巷志稿》記載,南、北路口的牌樓上都書「大市街」,東路口牌樓上書「行義」,西路口牌樓上書「履仁」。
明代的北京刑場「西市」,也就是今天西城的西四。
毫無疑問,本來就是大市街,來來往往行人本來就多,再加上今天刑部在此處決逆酋,看熱鬧的京城百姓可不就把這裏圍的里三層外三層。
不過這些,和朝廷上的大人們關係不大,也就是刑部為此事忙活。
不過也是早有準備,自然不會出差錯。
典禮過後,魏廣德回內閣繼續處理公務到下午散衙,這才坐着轎子回到府中休息。
吃過晚飯,考校了大郎的學問,魏廣德就回到書房看書,打發時間。
「咚咚咚。」
書房門被敲響,魏廣德隨口就說道:「進。」
房門被推開,張吉快步走了進來。
「有事?」
魏廣德看到是張吉,隨口就問道。
「老爺,外面劉指揮求見。」
張吉小聲說道。
「誰?」
聽到張吉說劉指揮,魏廣德一時沒反應過來,放下書看着他。
「錦衣衛指揮使劉守有劉指揮,說是有要事稟報」
張吉小聲說道。
「有什麼事兒不能直接去內閣說,要這麼晚了上府里來?」
魏廣德嘴裏喃喃低語一句,隨即還是點點頭說道:「帶他進來吧。」
「是。」
張吉答應一聲,轉身就出了書房。
不多時,一身便服的劉守有就被帶了進來。
「參見魏閣老。」
進屋,劉守有先向魏廣德施禮。
「起來說話。」
魏廣德開口道,「這麼晚了,可是有什麼要事?」
不管怎麼說,劉守有官職特殊,掌握的是錦衣衛,這可不是一個大臣可以染指的部門。
雖然劉守有靠過來,魏廣德也答應幫他,但平時都不敢過多接觸。
就算要劉守有辦事,可也是國事,思慮過後還主動向宮裏進行報備。
為什麼這麼做,還不就是擔心以後被人拿出來指摘,不好解釋。
「先前下官收到一份密報,是從倭國發來的。」
說話間,劉守有從袖中摸出一張紙條雙手遞了過來。
魏廣德知道,這應該是抄錄的文字,畢竟原件肯定是要保存在錦衣衛文檔庫留檔。
不管是報送宮裏還是其他,都是只能抄錄一份送來。
魏廣德好奇之下,接過劉守有遞來的紙條,不過還是揮手讓他在一邊坐下說話。
等他快速看完紙條上的文字後,有些驚訝的問道:「思雲,這有什麼不妥的?」
上面的所謂情報,在魏廣德看來,似乎並不是什麼重要的信息,不過是提到錦衣衛密探進入倭國後發現有大明商品流入倭國,而他們秘密追查後發現是來大明交易的佛郎機人帶來的。
「思雲,佛郎機人從我大明採購貨物,至於這些貨物最後銷往倭國還是帶回西洋諸國銷售,我們把貨物賣出去了,就很難再監管。
只要不是有大明海商私自跑倭國,就不算什麼。」
魏廣德其實只是很簡單的瀏覽了一眼,並沒有看的仔細,所以這麼說,似乎也沒有出乎劉守有的預料。
不過,剛坐下的劉守有已經起身,正要對他說話,門外丫鬟送來茶水。
於是劉守有又坐下,等人放好茶水出去後,這才又起身對魏廣德抱拳道:「閣老,一開始下官也沒有發覺有什麼,不過你看最後幾段話。
下官雖不明就裏,但終究覺得不妥,所以才斗膽這個時候過來找閣老。
下官才疏學淺,看不透其中玄機,還望閣老知曉,或許能明白其中道理。」
「最後.我看看。」
魏廣德縱奴偷偷搞起往倭國的海貿,所以他其實最不想看到的就是朝廷發覺關於倭國那邊商業的消息。
「對了,這情報是從何而來,我記得並沒有安排錦衣衛查探倭國。」
魏廣德看似隨意的問了句。
「是下官派往朝鮮的密探,發現朝鮮有商人和倭國進行交易,所以跟船過去發現的。」
劉守有急忙解釋道。
「哦。」
魏廣德只是隨口應了聲,就把視線轉移到最後幾段話上,不過隨即眉頭就皺了起來。
字條上提到的事兒,其實他都知道。
不過從劉守有手裏拿出來的,情況就略有不同。
因為字條上講述的內容,有些他也沒有聽人提及過。
那就是,佛郎機人或者更準確的說應該是夷人在倭寇進行貿易,他們的交易貨幣主要並非他所熟悉的白銀,而是黃金。
以前,魏廣德都以為白銀應該是這個時代國際貿易最主要的交易貨幣,他手裏就有西洋人製作的銀元。
也因此,他也覺得應該就是這樣。
他還曾經因為手中的銀元,盤算過重組內外廷的制幣局,在製造銅錢之外,還要製造銀幣。
想想,七八成銀子抵一兩,朝廷淨賺兩三成,刨開成本,至少還有一成以上的利潤。
朝廷一年現金收入約二百多萬兩,若是這些現銀全部製成銀幣再放出去,等於每年朝廷增收二十萬兩銀子。
這對大明朝廷來說,可不是個小數字。
只不過看到字條,魏廣德才知道,夷人把銀子送到大明,而他們帶走的商品換取的不止是白銀,更多的居然是黃金。
是的,夷船在倭國銷售大明和其他地方的商品,要求優先用黃金交易。
倭國雖然黃金多,可交易商手裏當然也是不充足的,所以一般都是部分黃金部分白銀。
這種交易方式已經持續很長時間,導致現在倭國金銀比價從許多年前的一兩黃金換六七兩白銀到現在可以換到十兩白銀。
白銀貶值如此之多,可夷人依舊選擇從倭國運走黃金。
實際上,他們從倭國帶走的白銀,也大多運往大明購買各種貨物,其中據說也有許多黃金。
看到這裏,魏廣德心裏一驚。
很簡單,魏廣德知道大明和倭國黃金白銀兌換有問題,可是他只把這當做一個套利的空間,卻沒意識到夷人是把大明和倭國都當做套利空間。
這說明什麼?
自然是西洋諸國的黃金價格更高,他們不僅要大明一比七的黃金,還要倭國一比十的黃金。
想到後世世界貿易中,很長時間裏都是金本位而並非銀本位,魏廣德似乎已經嗅到了其中的味道。
大量的白銀被留在東亞地區,而他們則大量收集黃金。
將來,只要稍微變動金銀價格.
這不就是一場明朝版的貨幣戰爭?
現在大明和倭國還有大量黃金存在,等把東亞的黃金吸乾了,全球白銀運到大明,金價只要稍微變動到一比十五,等於直接讓大明資產貶值一半,若是繼續貶值到一比三十.
「啪。」
魏廣德下意識的一巴掌排在書案上,聲音之大讓外面候着的張吉都探頭往裏看。
向張吉揮揮手,魏廣德穩住情緒冷靜片刻才看向劉守有問道:「其他地方密探可有消息傳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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