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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2彈劾(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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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廣德在崩山堡粗茶淡飯混日子,不是說他不孝順,畢竟來自後世,那時候的一些習慣和意識依舊佔據着他的想法,所以對丁憂這事兒打心底是頗不以為然。

    有這些想法,並不代表他就能把話說出來,只能憋在心裏,儘量找點事兒給自己做,好消磨時間。

    他可不知道在京城最後的盟友此時已經被高拱、張居正逼到絕路上了。

    現在的高拱,已經成為內閣真正的首輔,李春芳乞歸奏疏已經在上個月被隆慶皇帝批紅,這會兒應該還在回老家的路上。

    而順次遞補,張居正成為次輔,而殷士譫依舊是輔臣。

    這樣的排位,足夠把殷士譫壓得死死的,讓他在內閣失去了全部話語權。

    當初能夠在內閣呼風喚雨,那是因為首輔李春芳不怎麼理事,又有次輔陳以勤和魏廣德幫忙,自然讓他在內閣話語權大增,而現在的變化,巨大的落差讓殷士譫一時就有些適應不來。

    為此,他對高拱的仇恨更甚,在內閣議事時,經常因為政見不和與高拱、張居正發生爭議。

    當然,最後的輸家依舊是他,不過他卻沒發覺自己的意見很多時候都是在為反對而反對,卻好似找到樂趣般,想法設法給高拱拆台。

    他樂此不疲,卻讓高拱和張居正對他的態度也發生了巨變,欲除之而後快。

    雖然高拱和張居正也是面和心不合,可畢竟他們行事還是先從公心上考慮,那就是為國解憂。

    現在殷士譫在閣議中的發言,大多都是賭氣式的和高拱爭議,打擂台,自然讓他們心生不滿。

    實際上,在內閣這些變化中,張居正其實是走了一步臭棋。

    如果是魏廣德站在他的角度,很大概率上除了根本性的朝政會堅持己見,和高拱站在一起,對一些不是那麼重要,或者說影響不大的政務,或許他就是調頭支持殷士譫。

    現在內閣三人,其實代表着三股勢力,維持住這樣的局面,對於張居正來說才是最有利的。

    以次輔的身份在其中周旋,左右逢源,才能把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但是他沒有,而是按照本心,卻無形中加大了內閣的分裂,直到他和高拱都坐不住了。

    當然,或許張居正也不是不明白這個道理,但是考慮到高拱自任首輔後,唯我獨尊,容不得別人的半點不同意見。

    作為次輔的張居正,感覺到高拱的權力欲望太過強烈,很難與他共事,更多時候沉默不語,明知道高拱不對的地方,也不敢指出來罷了。

    而他的沉默,就被殷士譫看成張居正支持高拱的表現,把本該在這個時候聯合起來的兩個人給分開。

    「工部商議了給事中李貴和提議在山東地區開鑿一條新水道的奏議,覺得開挖新河把膠河和萊河連通起來是可行的。

    若是膠萊運河完成,則黃河水患之時,漕船可在淮安出海,沿海岸線駕船走膠萊運河,避開黃河水道,從天津入內河直抵通州。

    今日召集大家,就是說說此事。」

    高拱坐在首輔位置上,看着旁邊的張居正和下首的殷士譫,說明此次開會的原因。

    「我先表個態,我是很支持李貴和的建議的,黃河這幾年連年泛濫,朝廷花費巨資維護,可決口依舊,漕運幾近斷絕。

    按照工部的測算,兩年完工,就可以保證通州糧倉在耗盡存糧前,江南漕糧可以安全抵達通州。

    此事,不能拖。」

    高拱這麼說,其實就已經擺明了車馬炮,他已經決定要開鑿新河道,避開黃河。

    惹不起,我還躲不起嗎?

    張居正聽見高拱這麼說,心中有些發惱卻不好表現出來,高拱就在一旁虎視眈眈看着。

    他這次依舊是默不作聲,只是在高拱話語落下之時「習慣」性點點頭。

    不過輔臣殷士譫此時卻是皺起眉頭,李貴和的建議他早前也看過奏議,為此還找了工部的人諮詢可行性。

    工部熟悉水情的主事告訴他的是,此項建議其實元朝時就有人提出過,不過最後沒有開工,因為派去勘察河道的官員回來後表示,水道地形複雜,很難開鑿。

    同時,山東境內河道,不管是膠河還是萊河,水量都偏小,沒有外水,工程又耗資巨大,建成後可能因水量達不到而不能通航,實際意義不大,勞民傷財。

    有元朝的前車之鑑,殷士譫自然深以為然。

    其實,要說要航運,元朝確實比明朝要高明許多,最起碼元朝就是發展海運為主而不是走運河,每年因為海難造成的損失雖然也有,但是卻和走河道造成的損失差不多,算是可以接受的損失。

    但是到了明朝,一味強調海運不安全,卻沒看到其實走運河依舊有沉船的風險,殊為不智。

    殷士譫自以為有了這個消息,所以在高拱表態後,他馬上也提出了反對。

    「首輔大人,李貴和的建議我也知道,先不說開鑿新河需要的海量銀錢,朝廷現在能不能夠負擔的起,就說這運河之水,但就膠河和萊河的水量,怕是不能保證運河同航的水量。

    屆時,勢必還要開鑿引水渠引入周邊大河之水,這豈不是又把新河與黃河聯通?

    屆時黃河泛濫之時,怕是黃沙又會淤堵新河道。

    我看這事兒,其實就是勞民傷財,還是不要做為好。」

    殷士譫開口就直接否定了高拱的意見,自然讓高拱不悅。

    其實關於河道水量的問題,在工部研究時就有過爭議,一些人覺得建議很好,水量其實應該夠用,元朝之所以沒建,那是因為那時候元朝朝廷腐敗,官府沒錢辦成這事兒。

    開鑿新河道,特別是在那個地形複雜的地方開挖新河,投入巨大,要是因為沒錢為繼,搞成爛尾項目,那損失才叫人心疼。

    而且在元朝考慮此事時,其實已經是元末,因為黃河水患的影響,百姓紛紛揭竿而起。

    這個花費巨大的項目從提出到束之高閣不過是短短數月時間罷了,元朝朝廷並沒有派人反覆認真勘察地形,因為那時候的財政已經轉向平叛的軍費開支,根本拿不出錢財處理此事。

    和高拱交談的人,當然剛好就和殷士譫諮詢的主事意見相左。

    一個認為水量不成問題,最主要影響效果的還是朝廷是否有充足的財政保證開挖新河工程的按時完工,而另一人不僅認為朝廷沒錢完成新河道開挖,也因為開挖後可能存在水量不足難以行船的理由,進而堅決反對此工程。

    因為兩個人諮詢的工部主事意見不同,所以雖然在稟報此事時也說了工部內部的爭論,但都因為他們本身的立場而很輕易的幾句話帶過,自然就沒有引起高拱和殷士譫的重視,只是知道有這麼個事兒而已。

    張居正的情況也和他們類似,他也聽說了工部的爭論,而且也知道朱衡為此已經派人去山東勘察地形,實際上工部並未就此事有部議出來。

    至於高拱口中工部認為開鑿新河道可行,其實只是工部參與商議的官員,大部分選擇支持開挖新河的緣故。


    但是因為朱衡並未就此上奏,其實這就是高拱做事不嚴謹,只知道漕運已經成為朝廷面臨的頭等大事,現在知道有辦法繞過黃河這個隱患,保證漕運暢通,自然是馬上就要表態支持。

    對大明來說,還有比漕運更重要的事兒嗎?

    沒有了,除非北面又打仗,韃子跑到京畿地區來。

    張居正本來想說等工部派出的胡慣勘察回來,看他怎麼說再決定時,高拱就已經開口了。

    「什麼勞民傷財?我這是在尋找解決朝廷難題的辦法,大家來此商議,支不支持你直接表態就好了,說什麼我這就勞民傷財了。」

    高拱不忿的回懟殷士譫,殷士譫自然也是不懼,直接反唇相譏道:「明知不可為,為了狗屁政績就要推動此事,不是勞民傷財又是什麼。

    還工部議論可行,據我所知,工部根本就沒有部議.」

    在高拱值房裏,兩人直接就開始爭吵,最後不歡而散。

    在張居正和殷士譫離開值房後,高拱就直接提筆寫了條子,派人送往工部。

    自然,這條子就是督促工部儘快確認萊蕪運河一事,高拱不打算繼續在內閣議論,也不想此事久拖不決,他要直接督促工部開始行動。

    朱衡收到內閣條子的時候還是一臉懵,他已經派出主事胡慣去山東實地勘察。

    之所以派他,也是因為這胡慣還算是高拱的門生,他實地勘察的結果,應該能夠被高拱認可。

    好吧,不管如何,現在的朱衡是認清了朝廷的局勢,打算以後都順着高拱來,免得給自己找不自在。

    派人送走條子,高拱就坐在位置上思考半晌,他已經不能忍受殷士譫這樣目中無人的態度。

    他要出手,把殷士譫攆出朝堂去。

    於是當晚,高拱就在府中召集了御史趙應龍、都給事中韓楫等人。

    畢竟做了這麼久的官,高拱當然明白,要讓人滾出朝堂,自己擼袖子上不行,那太莽撞,還是要有心腹之人在都察院和六科辦事才好。

    想想魏廣德,就在科道安插了歐陽一敬,每每要對人出手就是科道先行彈劾,平日裏還能靠這些人拉關係。

    現在召見的趙應龍、韓楫等人,就是他在這兩個衙門裏埋的釘子,他打算讓這些人彈劾殷士譫。

    把內閣的一些事兒挑三揀四說了一通,這些門生自然是同仇敵愾。

    「早就聽說當初內閣,陳以勤為了增強自己的話語權,把魏廣德,還有這個殷士譫拉進去,架空了李首輔。

    現在陳以勤致仕,魏廣德丁憂,這個殷士譫居然還是不識抬舉,實在可惡。」

    韓楫在高拱說完話後,當即就大呼小叫起來。

    要說在座這些人,他算是高拱的鐵杆粉絲,要不是高拱的賞識,他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位居朝堂。

    韓楫字伯濟,山西蒲州人,嘉靖三十一年舉人,嘉靖四十四年進士。

    從舉人到進士,蹉跎十三年,可想而知這些年的遭遇,所要承受的壓力。

    特別是成為舉人後,最初兩次會試鎩羽而歸,韓楫為了應試,果斷選擇棄《禮記》學《春秋》,自然就是奔着錄取率去的。

    明代科舉五經專業,詩經、尚書、易經、禮記、春秋。

    這五個專業有冷有熱,相對來說詩、書、易算熱門,禮、春秋算冷門,冷門專業因為考生少。

    禮記本來就是冷門,但是春秋又更冷。

    冷門專業考生少,但是科場錄取率佔比是固定的,所以韓楫的打算也就昭然若揭。

    終於,再次折戟沉沙後,終於在嘉靖四十四年會試上榜,這一年的主考官正是高拱高首輔。

    值得一說的是,也是在這一年,當初魏廣德在看榜時知道的那位「震川先生」,從嘉靖九年中舉,之後連續落榜八次的歸有光終於在這次會試中上榜,成為一名進士,此時他已經六十歲,剛好到了退休年齡。

    不管怎麼說,韓楫都算是高拱的正宗門生,和那些投貼拜入門下的可不同。

    「我也早看他不順眼,聽說當初他和魏廣德能夠入閣,還是因為騰祥的關係,靠閹黨得以入閣。」

    趙應龍也是接話道,反正隨口胡說,在這裏也不會有事兒。

    「是騰祥嗎?我聽說是陳洪。」

    又有人開口說道。

    「反正是靠閹黨上位就是了,我是這麼聽人說的.」

    高拱很滿意這些門生的知情識趣,風聞奏事,自該如此。

    當即讓他們回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兒。

    眾人那還不知道恩師的意思,起身行禮告辭出來後,在高府門外,韓楫就和其他幾個人商量了好一會兒,這才各自上轎離開。

    從第二天開始,御史趙應龍、都給事中韓楫就率領一群言官,翻出陳芝麻爛穀子的事,輪番彈劾殷士儋。

    這麼一搞,確實讓殷士譫陷入了麻煩。

    雖然這些彈劾根本傷不到他分毫,可讓人噁心。

    最關鍵是連續的彈劾,多多少少也會讓隆慶皇帝對他產生看法,時間長了還真不好說。

    人言可畏。

    如果說一開始殷士譫還沒發覺,可半個月下來他也覺察出不對了。

    不過他對彈劾他的人分析一番後,因為韓楫是山西人的緣故,讓殷士譫誤以為此次出手的是吏部侍郎張四維。

    此前朝中曾有言官彈劾張四維之父不廉,當時高拱還找過他,以為是他派人出手。

    「張四維,哼哼.」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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