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6五年開河(1 / 1)
「運河一事我的意見就是這樣,要麼開鑿迦運河,要麼就是海路,膠萊運河斷不可行。」
魏廣德直接亮明自己的態度,也不想妥協了。
差點被張居正賣了,這時候要不強硬些,以後還不知道被張居正怎麼拿捏。
想想他和馮保辦的那事兒,魏廣德心中不由來氣。
假裝自己不知道,憋的好難受。
聽到魏廣德這麼說,張居正也生氣了,大聲指責答:「朝廷現在沒有財力開挖迦運河,那只會勞民傷財。
開挖迦運河,要徵集多少民力,如此之多民眾匯聚一地,再有你之前所談改革錢法,我不得不懷疑你居心叵測。」
「我居心叵測,我有和居心。」
聽到張居正指責,魏廣德當即質問道。
「你一意恢復海運,再有革錢法和修運河,都是仿前元舊事,就是居心叵測。」
張居正當即說道。
聽到這裏,魏廣德忽然心裏一沉。
如果是後世的魏廣德,自然不知道張居正這些話里的含義。
可是到了大明朝,他也讀了好些年書,知道許多歷史。
張居正的話,貌似真理論起來,他魏廣德還真有些洗不乾淨的嫌疑,那就是前元餘孽,因為他的執政思想怎麼看怎麼有點元朝執政者當時的影子。
元朝政權自元太祖忽必烈公佈《建國號詔》,取《易經》中「大哉乾元」之意,正式建國號大元,在忽必烈死後皇帝更換頻繁,國祚雖只有九十八年,可卻經歷了十一個皇帝,其中忽必烈自己就佔了二十四年。
元朝政權雖然短暫,但是也經歷了歷代王朝由盛轉衰的過程。
到了元朝中後期,由於皇權爭奪,元朝統治階級的力量本來就遭到削弱,又有統治階級貪污腐敗,賄賂公行,元朝貴族和地主階級大量兼併土地,廣大農民失去土地。
百姓生活極為困苦的情況下,為了維持統治集團的利益,保證無節制的奢侈用度,還對百姓徵收高額賦稅,但即便如此,依舊迎來了元朝財政的困局。
為了解決困局,當時元朝丞相拓拓進行變法,而變的恰恰就是錢法。
當時的社會危機而言,經濟與財政危機確是元王朝的心腹之患,脫脫復相後,為了讓垂亡的元王朝起死回生,不計階級矛盾、民族矛盾的激化以及吏治腐敗、行政運轉不靈等問題,直接處理經濟與財政問題。
至正十年,由吏部尚書偰哲篤、左司都事武祺建言變更鈔法,其主要方案是印行新式交鈔,儔至正銅錢,以交鈔為母、銅錢為子,一貫交鈔可兌換銅錢千文。
同時,原有的中統鈔、至元鈔、歷代銅錢仍可通用。
元代鈔法基本上實行的是銀本位制,鈔銀之間有相對穩定的兌換比率,所以,儘管此前多有多印濫發之弊,但畢竟未脫出基本的貨幣規律,還在社會可承受的範圍內,錢法還算行得通。
偰哲篤等人的建議則是取銷了銀本位制,以只是價值符號的交鈔為本根,使紙幣的發行失去了價值基礎與制約,再加上同時流通若干種貨幣形式,最終的結果就是導致整個王朝貨幣體系的大崩潰。
此變法進行僅一年時間,民間就基本上已經不再流通紙鈔,而是以錢幣或以物易物的方式進行。
變鈔法前,元王朝每年印造數多為百萬錠左右,變鈔法後即加至二百萬錠左右,到至正十五年印鈔數已高達六百萬錠。
無節制濫伐交鈔帶來物價飛漲,幣制混亂等一系列危害,以至整個元朝貨幣體系的崩潰。
新鈔法發佈後,脫脫即要有關大臣計議黃河決口問題。
自至正五年河堤潰決至此已五年有餘,對整個黃淮地區的影響十分嚴重,但朝臣們對這一問題卻難以達成共識。
漕運使賈魯主張重修堤防,使黃河復入故道,其他朝臣多持異議。
順帝命工部尚書成遵、大司農禿魯前往決口處巡視,兩人於至正十一年初遍訪決口所及地區,行程數千里,深知沿岸民眾情緒及社會之不安定,返朝後力主不可修河。
即便遭到反對,脫脫依舊堅持己見,奏請順帝,任命賈魯為工部尚書,又使其兼總治河防使,總領治河事宜。
為了治理黃河,至正十一年四月,順帝詔開黃河故道,發黃河南北民丁十五萬及廬州等地的軍隊兩萬,修複決口堤防,加固北岸堤防,至十一月,便使黃河水完全歸入故道,治河取得了成功。
可以說,賈魯治河之策與脫脫治河的決心都是正確的,尤其是脫脫治河之動機是利國利民的,但他沒有客觀地分析民眾與社會的承受能力,使治河之盛舉行之非時,不幸被成遵言中,直接引發了韓山童領導的紅巾軍大起義。
韓山童出身於佛教支派白蓮教世家,順帝時成為北方白蓮教主,在黃淮地區的下層民眾中有很大的號召力。
此時韓山童與劉福通等人借傳教為名,暗中準備反元復宋的宣傳與鼓動。
他們在得到元王朝要修治黃河的消息後,即派人鑿刻了只有一隻眼的石人,上面刻有「莫道石人一隻眼,此物一出天下反」十四個字,埋入修河必經之堤段。
同時,又唆使信徒們四處散佈民謠:「石人一隻眼,挑動黃河天下反。」
至正十一年四月下旬,治河民工挖出獨眼石人,消息通過河工迅速擴散到各地,為大起義的爆發創造了有利條件。
五月,韓山童、劉福通等人聚眾三千人,在遠離河工的潁上祭告天地,誓師起義,其口號是:「虎賁三千,直抵幽燕之地;龍飛九五,重開大宋之天。」
他們打出了反元復宋的旗號,號「香軍」,由於起義者均頭裹紅巾,故稱紅巾軍。
由此也揭開了元末群雄逐鹿的戰爭,而最終的勝利者就是明太祖朱元璋。
後世人多以為元朝是修黃河把王朝搞沒了,其實元朝當時的黃河河工還是很成功的,十餘萬人聚集在一起也沒有發生大的動亂。
只是在賑災過程中,各級官員大肆貪污賑災錢糧,真正到老百姓手中的錢糧,已經所剩無幾。
百姓看到了朝廷的態度自然是不願意接受的,而且反抗情緒極強,在這樣的情緒帶動下,許多百姓都認為元朝皇帝毫無仁德之心,應該推翻。
在民謠的煽動下,又有韓山童聚眾舉起反旗,這才讓元末各處狼煙四起,烽火遍地。
魏廣德也沒發覺到他把行海運、革錢法和修迦運河湊到一塊,看似還真有些像元朝的統治方式。
此時被張居正點出來,魏廣德一時還真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好在此時呂調陽又發聲了,才打破了眼前的尷尬。
「首輔大人,我看次輔只是就事論事,雖然我不知道革錢法是什麼意思,可我相信魏閣老沒有壞心思,都是為了朝廷着想。」
聽到呂調陽的話,張居正看了眼魏廣德,這才面色稍緩,說道:「我知道善貸不是這樣的人,只是這些事兒湊到一塊去了,難免不讓人多想。」
這時候,魏廣德知道自己也要說話了,不然非被張居正坑死不可,於是開口說道:「修河之事,可不是我提出來的,是首輔大人所思。
我是反對修河的,只是在首輔大人提出開膠萊運河一事上反對,而是支持工部早年就提出過的迦運河。
這和前元黃河河工可不是一回事,首輔大人若將其混為一談,善貸可也不服。」
沒敢等張居正開口,呂調陽就急忙插話道:「我記得早年間是有這麼個動議,不過因為耗費財力太大被廢置了。
今日聽善貸所言,這迦運河就可以解決漕運問題?」
幸虧今日有呂調陽在,他也算個實務派,所以希望把大家商議的話題引回正軌。
「這迦運河起自邳州,利用附近大、小迦河水系貫通南陽新河,就是隆慶元年完成的河工。
只是當時商議河道之時頗多掣肘,所以朱尚書選擇了比較中立的方案,只是將新河東移,遠離黃河,這樣可以保證在黃河泛濫之時不受水患影響。
但是黃河過徐州段,終究是一個大大的危害,近些年決口多在此段。
之前首輔大人找我商議,提及膠萊運河時,因當時我不在朝,所以不清楚情況,找工部詢問過此事,才憶起有這麼個事兒。」
魏廣德這會兒叔大也不喊了,直呼首輔大人,可知心中也是有氣的。
被人扣帽子,還是大明立朝百多年後,能不氣嗎?
「就是說工部有意繞過徐州建新河?」
聽到魏廣德是在工部知道的消息,呂調陽急忙追問道。
「工部的意思,要保運河暢通,唯有開此新河。」
魏廣德說到這裏略一停頓,想到當時和朱衡商議,於是接着就說道:「此段河道長約三百里,開鑿起來確實費時費力,所以我和朱尚書當時商議時就有意,將此河工列為五年完成,而非之前大征民力,抓緊時間儘快完工。
如此,也可以讓此巨額支出可以分數年撥付,對朝廷財政不夠成太大壓力。
分五段開鑿,則不須動用附近民力,僅地方上民夫即可,農忙時民夫放歸家中耕種,只在農閒時發工開鑿,對地方上影響也極小。」
「這麼說來,此議可行。」
呂調陽聽了魏廣德的介紹,當即也動了心。
可以說在內閣里,真正支持海運的只有魏廣德一人耳,其實呂調陽和張居正的看法相似,都擔心大海行船的安全,並不願意發展海洋事務。
實在是風險難料,既如此不如不碰。
在真實的歷史上,雖然隆慶六年由高拱支持下,朝廷將每年海運漕糧十二萬石定為永例,但是在次年,也就是萬曆元年,高拱被驅逐後,就因為福山島漕船毀損一事罷停。
而在廢除海運漕糧後,張居正也擔心黃河水患再次阻礙漕糧北運,所以翻出被高拱自己放棄的膠萊運河之議。
可以看出,在歷史上的萬曆元年,張居正除了提出考成法外,其他的作為多是在撥亂反正當初高拱的施政策略,幾乎將高拱的國策全部廢棄,又將高拱廢棄之策全部搬出重新研究。
等魏廣德注意張居正時,見他此時已經低頭,似乎也在思考。
確實,朝廷一次性拿出數百萬兩銀子開新河無異於天方夜譚,根本就支持不起這樣的國策。
可若是將幾百萬兩銀子的支出分五年完成,一年幾十萬兩銀子,貌似又有可行之處。
張居正之前預算膠萊運河時,就是考慮朝廷撥付幾十萬兩銀子,山東地方籌集剩餘差額。
雖然這樣會造成山東百姓一年的賦稅上漲,但一年時間完成膠萊運河後,商貿發展也會惠及百姓,還是之後無數代,也算是功在千秋蔭庇萬代的大好事。
不過魏廣德提議建新河的事兒,貌似更有利。
畢竟元朝就嘗試過膠萊運河,之後廢棄,高拱當初也派人實地查勘過,也是言不可行。
看見,膠萊運河開通確實有巨大的風險存在,這不是財政能不能負擔的事兒,而是能不能達到預期效果,也就是走漕船。
倒是改運河,在邳州改航道的事兒聽起來似乎風險更小些。
張居正既然關注漕運,自然知道繞不過去的就是徐州段,此處行船風險極大,史書中有「徐、呂二洪者,河漕咽喉也,自漢唐來,糧運皆避之」的說法。
「工部認為開鑿新河道,避開徐州段運河,就能保漕運暢通?」
張居正此時也不想逮魏廣德的小辮子,關鍵這些可以作為攻訐的藉口,但說出來也得有人信才行。
大明快二百年基業了,還扯前朝,誰信啊。
倒是魏廣德說五年開河,只召集沿河民夫利用農閒開鑿新河的方式,確實很有吸引力。
「從南陽新河可知,只要運河避開黃河,航道就不會受到威脅。」
魏廣德很直接的說道。
這點確實已經驗證,當初朱衡主持的新河,雖然沒有從根本上解決徐州段運河的問題,但這幾年黃河水患都沒有威脅到新河,這就是明證。
「給工部下條子,讓他們再次辯論膠萊運河和迦運河之利弊,看到底哪頭更合適。」
張居正畢竟是首輔,他更多的還是考慮國政。
雖然身邊有人建議依舊維持原運河河道,發民夫築河壩、疏浚河道,保持運河暢通,可黃河水患終究無解。
若是迦運河真能避開黃河水患,似乎也是可以考慮的。(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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