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5求官(1 / 1)
「以我之見,當初既然能設計出開中法,解決實邊問題,那當今局勢下,應該還是有辦法重新修改鹽法。
新鹽法既要兼顧開發邊鎮需要,還能解決朝廷財政難題。
只是你我皆非出自鹽政,自然對此十分陌生,是否可以找尋熟悉鹽政之官員,由他們思考此事,設計一條,不說長久,至少能用幾十年的鹽法?
所謂定製,也不過是只能滿足一時之需,天下風雲變幻,時移世易,哪有一成不變之法。」
魏廣德不由感嘆一句。
在此時提到再次修改鹽法,其實並非魏廣德深思熟慮,而是看到遼東塘報,想到弘治鹽改後,變成廢弛有感而發。
其實他很清楚,也不能說葉淇當初推行的「開中折色法」導致邊防廢棄,因為開中法施行到那個時候,因為權貴把持鹽政,出現許多問題,特別是「祖孫相代不得鹽」。
也就是祖父一代輸糧到邊鎮獲得鹽引,但是在鹽場卻得不到應得之鹽,鹽引被一直交到孫子手裏,依舊從鹽場拿不到本該得之鹽。
可以想像,這種環境下,大明邊鎮能夠得到的輸糧只會越來越少,最後只有權貴在邊鎮屯田獲利。
實際上,這本身並不是鹽法不好,而是腐敗導致的現象。
魏廣德此時還天真的以為,只要讓熟悉鹽政的人,應該就能想到一個新的,適合當下環境的鹽法。
張居正和呂調陽對視一眼,對於魏廣德這個提議,他們倒是並不反對。
找鹽政官員,研究鹽政改革之法,貌似對朝廷也是大有益處。
「那善貸,你是什麼意思?」
張居正開口問道。
「我覺得,內閣最好為新鹽法定出一些章程,新的鹽法需要滿足若干條件,再由我等閣臣商議論處。」
魏廣德開口說道。
「善貸你什麼想法?」
呂調陽開口問道。
此刻只是三人隨意的閒聊,自然也不似先前那般正式。
「首先,新鹽法要保證鹽稅足額入庫,其次民間鹽價.」
魏廣德於是開始提出自己對新鹽法的一些要求,非常想當然。
實際上,即便到了後世,人們對於超市里隨處可買的食鹽依舊了解不多。
食鹽專賣更是可以追溯至春秋時期。當時管仲向齊桓公提出「官山海」,即專營山海資源,主要對鹽實行國營,利出一孔。
據管仲粗算,齊國據此一年可獲六千萬錢。
食鹽專賣制度獲利的隱蔽性充分滿足了統治階級搜刮民眾財富與保證政權穩定性的雙重目標,《鹽鐵論·非鞅》所載封建士大夫的議論充分表達了這樣的思想。
「故利用不竭而民不知,地盡西河而民不苦。鹽鐵之利,所以佐百姓之急,足軍旅之費,務蓄積以備乏絕,所給甚眾,有益於國,無害於人。」
在這裏封建統治階級給自己搜刮鹽利鋪陳了無數溢美之詞,但事實上,國只是封建統治者之家,所謂有益於國,只是統治階級財政更加寬裕,國富與民富無關。
而「足軍旅之費」同樣是無稽之談,因為統治階級在向民眾徵收的賦稅之中已包含了軍費開支內容。
在魏廣德看來,朝廷重視鹽法的本質就是為了收稅,為了充填國庫,適當保證民眾的利益。
他哪裏知道,別說在古代,就算到了現代,新中國成立以後,為了保障財政收入,打着保障居民用鹽安全,鹽業改革都是幾起幾落。
直到第七次鹽業體制改革方案出台,並在各部委完成意見徵求後,方案才得以確認,取銷食鹽專營,鹽業體制改革後,涉鹽企業將可實現真正的自主經營和公平競爭。
但該方案最終取得的成績主要體現在兩方面,第一,放開鹽價;第二,取消食鹽產銷區域限制。
只不過因為這個時候鹽價相比古代要便宜許多,很多人根本沒有意識到改革的最終結果是什麼。
和張居正、呂調陽商量了一陣,確定了鹽法改革需要滿足的條件,今日的閣議才算結束。
魏廣德和呂調陽離開後,張居正還是比較高興的,因為今日好像都是好消息。
他的考成法奏疏在內閣通過,意味着明日就可以把奏疏送入宮中,而遼東塘報,只要確定興建寬甸六堡,那都意味着在他的任期內,朝廷對外進行了一次開疆拓土的行動。
只要按照魏廣德的意思,在寬甸附近設伏,重創王杲部,六堡建成之日,就是大功告成之時。
能夠增加百八十里土地,這個功績足以讓他名垂千古了。
一晃又是數日過去,這天魏廣德回到府邸時,進門不久管家張吉就遞過來一張條子。
「老爺,這是馮公公那邊送來的,請你過目。」
「哦,沒說其他事兒?」
魏廣德隨口問道。
張吉搖搖頭,「沒有,只遞了這張條子就離開了。」
到了後院,早有丫鬟送來熱水和毛巾,擦拭和洗手後,魏廣德才拿出那張紙條,打開看了眼。
「胡自皋,鹽運使」
這張紙條,自然是馮保幫人求官來的。
就在昨日,東廠徐爵已經帶着從江南搜刮的大筆財物志得意滿返回京城。
當晚,數個大小不一的箱子就被送到了馮保在內城的私宅里。
幾個箱子裏裝滿了雪白的紋銀,在燈火映照下發出晃眼的紅色。
馮保看着那幾箱銀子喜不自勝,不過還是強自按下心頭歡喜,因為他還有更重要的工作要做,那就是找到李太后心儀的禮物。
「那兩口箱子裏,裝的就是你南下收來的東西?」
馮保刻意讓自己不去看那幾箱大銀錠,而是看向另外兩口箱子問道。
「馮公公,你看看就知道了,為了這些東西,下官可是費盡心機。」
徐爵急忙說道,伸手打開其中一口箱子。
箱蓋被揭開後,沒有金燦燦的顏色,裏面只是幾個堆放整齊的,大小不一的盒子。
隨着徐爵一手一個盒子遞到馮保面前,馮保接過一個盒子打開,一尊晶瑩剔透的玉佛像映入眼帘。
「這色,呵呵,不錯。」
馮保看着這尊玉佛,滿臉浮現出笑意。
把房子放到一邊,又拿過另一個盒子打開。
徐爵不斷把箱子裏的東西送到馮保面前,馮保也是一件件禮物不斷過手。
宮裏就給了二萬兩銀子,自然不可能把這裏的東西都送進宮裏。
徐爵送來的東西,也就是挑幾件送進宮,交到李太后手裏,其他的還不都是他馮公公的私人財物了。
最後過手,自然是那串佛珠,落到馮保手裏時,他也是愛不釋手。
「這東西不錯,這次你做的很好。」
馮保也很喜歡這串佛珠,不過他也知道,這東西自己沒法用。
要是隨身帶着,被李太后看到,怕是會給自己惹禍。
他的權勢,全是建立在宮中信任的基礎上,這點馮保還是看的透徹。
所以,好東西,還是的先緊着宮裏來。
「都是公公的功勞,這些東西,大多都是下面人孝敬公公的,只是他們無緣得見公公,所以托下官送來。」
徐爵樂呵呵奉承道。
「說說吧,是不是又得了誰的請託。」
馮保這時候放下手裏把玩的佛珠,抬頭看着徐爵說道:「他們記掛着雜家,可不就是為了從雜家這裏得到些東西嗎?
他們願意給雜家又是送銀子又是送好東西,那所圖,想來也不會簡單。」
「嘿嘿.」
徐爵假裝瞞不過馮保的樣子,一陣乾笑後才說道:「什麼都瞞不過公公的法眼,他們還真都是有求於公公」
於是,徐爵就把這次南下收到的東西,一一給馮保做了說明,包括來路和所求。
其中大多數,馮保倒是可以直接點頭,可有些,則需要朝廷六部或者其他衙門蓋章用印,倒是有些麻煩。
「條子給我看看。」
馮保那記得住這麼多,伸手就對着徐爵說道。
「嘿嘿,還是公公慧眼如炬。」
徐爵把寫好的紙條從袖中摸出,雙手遞到馮保面前。
接着旁邊搖曳的燭光,馮保把紙條仔細看了看,又想了想,才點頭說道:「有些事兒,雜家倒是有把握能辦到,可以應下,不過」
馮保的話,讓一邊躬身的徐爵腰彎的更低。
這次收到的東西,送禮人當然不會是白白拿出來的,都是有自己的訴求。
而東西,到了京城後自然是一分為二,大部分被送到了馮保面前,自己手裏也還有不少。
若是這些事兒有不能辦的,那可就有些麻煩了。
能求到自己面前的,自然也不會是小人物。
別看他們在他面前都是畢恭畢敬的,可人家背後千絲萬縷的關係,自己一個不注意,怕就惹上事端。
所以,能夠全解決,自然是最好的。
一會兒回家裏,就可以開開心心盤點此次收穫了。
「也罷,雜家就再想想辦法,總能辦成才是。」
半晌,馮保似是思慮妥當,終於說出了徐爵愛聽的話來。
紙條被放在書案上,馮保一指字條最後說道:「但是這個,求鹽運使,兩萬兩銀子」
說到這裏,馮保就看着徐爵搖搖頭,那意思自然是開價太低了。
別以為他在宮裏就不知道,鹽運衙門的油水之豐厚,可以說冠絕大明所有官衙。
人都說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可到了鹽運使,或許一兩年就能收到十萬兩銀子。
這麼大的油水,才給自己送來這麼點東西.
「公公,此事容稟,這胡自皋是鹽政老人,在嘉靖朝時就做了兩年鹽運使判官,後來因為犯事才被調到工部。
之前在南京時,我已與他說好,以後每年的進項,多半送到公公府上。
在下官看來,這點銀子算不得什麼,而是得看他做到鹽運使後,每年能給公公送來多少。
他胡自皋在朝中根本就沒人可為臂助,還不是全都得靠公公出手扶持。
若是他不懂事,送來的東西少了,咱們能送他上去,也能把他拿下來,哼哼.」
徐爵小聲對馮保說道。
「鹽政的事兒雜家也知道其中彎彎繞,有些明白,有些不明白。」
馮保有些遲疑,鹽政裏面,皇親國戚、宗室勛貴,還有那些朝廷重臣,太多勢力牽扯其中,馮保也不確定自己能不能夠插手進去。
「只不過是一個鹽運使而已,別人做的,難道公公舉薦的人就做不的?」
徐爵急忙說道。
「他一個主事,就想染指鹽運使.」
馮保依舊有些遲疑,覺得這品級提升是不是太快了,這操作難度不是一般大。
「公公,實不相瞞,他開始想要的不過是回鹽運衙門,繼續做判官,掌握一地鹽場。
可下官覺得,公公既然插手,怎麼着也得拿下一個鹽運衙門才合適,比如兩淮鹽運使司。
就當下兩淮鹽運使司,一年至少能給公公送來幾萬兩銀子,可比幫那些小忙要划算多了。」
徐爵說話的時候,雙眼就盯着馮保,當他說到每年幾萬兩銀子的時候,馮保雙眼就亮光一閃。
「以公公和內閣首輔、次輔大人的關係,運作胡自皋出任兩淮鹽運使應該不難,之後可就是坐在家裏稱銀子就行了。
那胡自皋早年就對鹽道上下運作嫻熟,拉攏他好比就是公公手下一隻會下金蛋的母雞」
徐爵還在想怎麼用銀子打動馮保應下這個事兒,那邊的馮保也終於是盤算好,也下定決心。
沖徐爵擺擺手,打斷他的話後,這才說道:「胡自皋的事兒,我先找人問問,等兩日再給你回話,其他的你可以給那邊消息,讓他們等着。」
而此時的魏廣德,手裏紙條自然就是馮保所求之事。
「張吉,你馬上去查查南京工部一個叫胡自皋的主事,今晚我要知道這個人的經歷。」
魏廣德知道馮保肯出面舉薦,那肯定是得了不小的好處,這樣的情況下拒絕的話,可能會讓馮保不滿。
好吧,魏廣德不好抹了馮保的面子,所以心底下已經點頭認可了此事。
不過認可前,他還是的先了解下這個人才好。
「是,老爺,我這就下去安排人查。」
張吉答應一聲,不過卻沒有走,而是還站在那裏。
「還有何事?」
魏廣德狐疑問道。
「老爺,我那邊收到一點消息,是關於吏部尚書楊大人的。」
張吉急忙說道。
「說來聽聽。」
魏廣德來了興趣,於是吩咐道。
「老爺,聽說楊大人已經患上不治之症,怕是沒救了,現在他還留在朝堂,完全就是在硬挺着」(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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