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六零三章 雍正的品位(1 / 1)
自古以來,中國絹本和紙本繪畫題材可歸納為三大類:山水、花鳥和人物。 .
獨立的花卉題材早期多與佛教藝術相關,但其後(尤以十世紀為然)的花卉描寫日益普遍。
當時,花鳥這一自然寫實的組合亦時可得見。
川州錦都的黃筌便是以其寫生花鳥畫名噪一時。
這種畫風在職業或宮廷畫師當中尤為常見。
黃筌曾供職宮廷畫院,其寫生之作是先用工筆細線勾畫輪廓,再用諸彩填施渲染。
相比之下,徐熙出身優渥卻一生布衣,其花鳥畫風亦迥然有別。
徐氏作品有較大的詮釋空間,運筆具書法神韻,後人稱之為徐熙寫意,深受文人畫派推崇。
黃筌、徐熙均追隨者眾,其畫意風骨自宋代以降長盛不衰。
雍正帝品味之高或許是清代帝王之最,可想而知,他對這批十五世紀花鳥紋抱月瓶亦青睞有加,他在位期間更命人燒造多款花鳥紋瓷瓶。
就此而言,最接近十五世紀審美標準的作品可分為兩大類。
傳世品中有寥寥數件小巧的雍正抱月瓶,其器型與十五世紀抱月瓶相若,前後腹亦各飾一隻小鳥,其中一例為德拉梅爾舊藏,2011 年經香港蘇富比拍出。
另外尚有一款更小巧的作品(高約22 厘米),香港佳士得曾於2015月拍出一例。
這兩款小巧的抱月瓶通常瓶口外撇,且大多不帶年款。
以本品為例的第二類作品更為珍罕,它們通常高約37 厘米,配圓直頸。
帝都故宮珍藏一例,另一例為張宗憲先生舊藏,1999 年11 月經香港佳士得拍出。
故宮抱月瓶的年款與本拍品瓶底所見類似,而1999 年拍出瓷瓶的年款基本上已磨蝕殆盡。
在裝飾類似本品的較大雍正抱月瓶時,畫瓷師基本上保留了十五世紀初及十八世紀較小作品的紋飾格局,與此同時也充份利用其較寬廣的畫布,將前後瓶腹的紋飾題材增至雙鳥。
就中國紋飾而言,人們常視梅枝上的黑白小鳥為喜鵲;但在布克菲的協助下,專家們終於確定立於本瓶梅枝上的並非喜鵲,而是鵲鴝。
這種燕雀類小鳥,先前被劃歸為畫眉科的成員。
此鳥因啼聲婉轉而為人所喜,曾是極為常見的籠養鳥。
至於杏樹上的鳥兒,人們往往稱之為中華白頭翁,但該鳥喉部為白色,而本拍品的鳥兒卻只有白色冠羽和胸羽。
本品前後瓶腹枝上的鳥兒均殷殷對望,而杏枝梢頭位於左方的鳥兒則回首顧視同伴。
這些鳥兒的構圖方式與北宋繪畫一脈相承,前述徽宗的花鳥冊頁便是最佳證明。
綜而觀之,本品的紋飾格局要比十五世紀初的版本複雜,但其畫工仍無比嚴謹細膩。
與此同時,疏影橫斜的虬枝與嬌美的梅花對比鮮明,而葉繁枝柔的杏樹也與飽滿嫵媚的杏花相映成趣,筆法意趣均深得丹青之妙。
經過一番仔細的鑑賞,張天元基本上可以確認,這的確是一件雍正年代的抱月瓶。
而且正是那件在香港佳士得被將近四千萬港元拍走的東西。
看到美婦瞅着自己,似笑非笑的表情。
張天元笑了笑,已然心知肚明了。
對方分明是知道這東西是真品,特意拿來考教自己的,如果不能把這價格壓倒自己可以接受的水平,那今天他就算是白來一趟了。
想到這裏,他說道:「這東西的確是好東西,但如果按照拍價,未免太貴了一些,我或許買不起啊。」
「哦?你看出來這東西的真假了?」
美婦笑着問道。
「這位女士說笑了,我雖然不敢擅稱專家,但好歹也是個侵淫其中已久的收藏行家,自然是看懂不少東西的,雍正帝最喜歡的這種花鳥抱月瓶,我能不知道嗎?」
張天元笑道。
「花鳥怎麼就好了?」
美婦問道。
張天元沒有回答,反而看向了李雲璐。
「答得滿意,再給你打折。」
李雲璐分明就是不把錢當錢啊,又或者這東西本就是她父親從別人那裏巧取豪奪來的,所以她根本就不在乎。
張天元聽到她這話,笑道:「早於六朝,繪畫已採用花、鳥合而為一的題材。
傳世作品雖少如寥寥可數,但史料中至少曾提及兩位晉代花鳥畫家;時至唐代,花鳥畫更儼然自成一家。
文獻中大約載錄了二十名唐代花鳥畫家,邊鸞(活躍於八世紀末至九世紀初)便是一例,其風格或可視為黃筌畫風的前身。
在某種意義上,這些早期花鳥畫家對唐代陶瓷花鳥紋飾的發展可謂至關重要。
早於新石器時代,仰韶文化陶瓷的紋飾中已出現獨立的動植物描寫。
商周以至漢代,間或也有採用這類題材,但到了唐代,由於人們對自然題材興趣漸濃,所以花鳥也漸以生動和諧的組合,出現於陶瓷乃至織繡品、鏨花金屬器及其他材質的紋飾題材之中。
湘南沙城銅官窯的彩繪器物,應是最廣泛採用花鳥題材的例子之一。
該窯址1979 年出土的執壺中,以花鳥為飾者約佔七成。
這些紋飾以鐵褐、銅綠或銅紅各色繪成。
頗堪玩味的是,沙城銅官窯器物的花鳥紋飾多用鐵褐色細線繪成,較粗的線條則用銅綠或銅紅色描畫。
這些花鳥紋在胎體所劃細線的襯托下,構成了生動活潑、妙趣橫生的畫面。
時至宋代,崔白等藝術家長於細筆勾勒,其作品益發生動傳神,這不僅進一步完善了寫生技法,亦使絹本和紙本花鳥畫的發展攀上了新的高峰。
就此可證諸宣和年間收錄宮廷藏畫的《宣和畫譜》,書中闡述花鳥畫題材及其重要性的篇幅便有五卷之多。
據畢嘉珍統計,書內引述16 名畫家的作品中,標題有梅者共54 幅。
據分析,梅花這一題材日益流行,恰好與花鳥畫的興起不謀而合。
顯然,以花鳥為題的平面和立體作品中,不乏立於盛放梅枝的鳥兒描寫,而這正是本拍品其中一面器腹的紋飾題材。
北宋徽宗本身是一名卓越的書畫家,亦是翰林畫院的創辦人。
花鳥畫是他心愛的藝術題材之一,他有幾幅傳世的花鳥畫,其畫工格外細膩逼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