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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章 :一隻貓與幾隻虎的故事(四)(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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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們常說,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一切陰謀詭計都是浮雲。

    這句話聽起來豪邁、壯闊且聲聲震耳,然而所有人都清楚,絕對的力量本身就是一個偽命題,世間從來都只有相對的絕對,斷沒有絕對的絕對的可能。

    拿十三郎來講,假如面對一名結丹甚至元嬰初期修士,他基本可以宣稱自己擁有絕對的力量,在當下的局面里,他就變得脆弱,像螞蟻面對大象一樣脆弱。

    現在這隻螞蟻不僅想吃掉大象,還要確保大象不在廝殺的時候踩壞了花草;尤為可笑的是,他甚至不知道那是不是自己想要保護的花草,因為太過在意,他連問都不敢輕易問,生恐給花草帶來某些不好的後果。

    答案會在牙木進入的時候揭曉,可惜那個時候十三郎正面臨幾名獵妖使追殺,已不能親自驗證。

    這樣的情況下,十三郎便只有將機謀算到極致,於平整中製造狹縫,於狹縫中尋找機會,進而達成所願。

    他的方向很明確,將花草變成大象可以投擲的石頭,主動扔出去。

    十三郎機關算盡,甘冒奇險,為的便是這個目標,他甚至寧願最後一個看到結果,或者看不到結果。

    又或者,看到了結果,卻不是自己想要的那個。

    ……

    ……

    飛蟻傳訊很安全,時間卻是個大問題,一來一回加上雙方的思索與揣摩,沒幾次下來,天色竟已微明。

    十三郎想了想,放棄利用飛蟻敲詐丹藥的想法,決定快刀斬亂麻。

    他放出飛蟻朝洞府傳訊,自己不看結果便返身退走,去處理那些戰場上留下的痕跡,還要製造一些痕跡。算下來,這個過程至少需要一天時間,十三郎吩咐牙木老老實實待在原處。除非發生獵妖使總攻、或者裏面的人突圍這樣的極端情形,余者皆不做理會。

    這條吩咐顯得多餘,魔魂聖子生怕自己藏得不夠妥當,哪裏會主動生事。望着十三郎無聲無息地消失在叢林裏,牙木感慨萬千。默默祈禱上天開眼。十三少爺好人好報,本聖子俠肝義膽,理當得到神靈庇佑等等。

    不說他在這裏念叨,此時。洞府群修接到十三郎的傳訊,又一次陷入迷惘。

    ……

    ……

    「仔細看,做好死人的準備。」

    俠少爺翻譯了飛蟻的話,略有嘲諷說道:「這是他們的條件?」

    本質上講,俠少爺聰慧伶俐。談不上陰險殘毒,但他有個缺點,也是他這樣的人很容易出現的缺點:小心眼

    之前老婦把握滿滿,名言對方會開出救助的條件,結果人家直接發出一道像是警告又像暗示什麼的消息,該怎麼去理解?

    更讓人意外的是,此次飛蟻傳訊與以往不同,以飛行軌跡演示一遍就轉身離開洞府,乾脆利落。

    沒有討要丹藥。也不管連眾人有沒有看清,若非有過數次經驗,恐怕他們分不清飛蟻寫的是什麼。

    其它人也都不明白,紛紛將目光投向老婦,希望她能表現出足夠的睿智。為大家解讀這道迷糊、卻又事關生死的謎題。

    不知道為什麼,大家的神情有些不安,或可說是驚恐。

    經歷了這麼久廝殺追逐,原本眾人都已做好死亡的準備。然而看到那個「死」字,每個人心中都無端生出寒意。仿佛它從那人嘴裏說出來就顯得格外可怕,格外令人心驚肉跳。

    「好濃重的煞氣」

    老婦深幽的目光中透出幾分震驚,喃喃說道:「投名狀?沒什麼必要才對。」

    俠少爺難以聽明白她的意思,皺眉說道:「知道你想的多,能不能不要打啞謎。」

    老婦嘆了口氣,說道:「之前我們說的顧慮對方已完全猜透,他們決定要做點什麼,所以讓我們仔細看。」

    「看什麼?」俠少爺茫然四顧,心想連那隻螞蟻都跑沒了影,還能看些什麼。

    「看外面。」燕不離說道。

    俠少爺回頭看向外面,洞外水簾轟鳴,無絲毫變化。

    感覺受了戲弄,他怒喝道:「到底看什麼」

    老婦說道:「假如老身猜的不錯,他們會想辦法擊殺一名獵妖使,以此來取信。」

    俠少爺嚇了一跳,仔細想想又覺得有幾分道理,說道:「既然是這樣,他們為什麼不和我們約定一起殺?還有,獵妖使都在一塊兒,他們怎麼能殺得了?」

    老婦說道:「當然要分而治之。」

    「怎麼分?」

    「老身不知,多半是誘敵吧。」

    她自己搖搖頭,說道:「很難,老身想不出,怎麼能把一人單獨誘出去呢?」

    俠少爺對這個回答很滿意,微諷說道:「婆婆何不猜上一猜?」

    老婦苦笑說道:「對方不說出來就是為了展示力量,哪有那麼容易猜到。」

    「展示力量……」


    俠少爺默念了幾遍,突覺得身上有些冷,問道:「好吧,現在開始,我們輪流派人監視外面的動靜,時刻都不要放過。」

    監視本就在進行,有了這個事情,無非更加嚴密警惕些,沒有人提出異議;俠少爺想了想,說道:「我怎麼覺得,後面半句才是重點?」

    燕不離即刻點頭,說道:「我也這麼認為。」

    ……

    ……

    做好死人的準備。

    這句話聽起來很平淡,很堅定,平淡得就像吃飯喝水聊天打屁一樣輕鬆,堅定得像是釘子釘子在木樁上,不容任何置疑。

    平淡與堅定,便是大恐怖。

    老婦臉上的皺紋越發深刻,幽幽說道:「所指當然是我們之中會有人犧牲,問題是誰會死?或者換個說法,誰去死」

    「死」字在幽暗的洞府中迴蕩,每個人心裏仿佛都有千百個聲音在質問,由誰去死

    臨陣搏殺,笑面輪迴,那是血氣沖頭時才會產生的坦然,當處在安全的環境。以冷漠平靜的語氣討論死亡,便顯得可怕。

    絕境中的人們不懼死亡,然而當希望出現,曙光微露的那一刻,生存的會變得格外強烈。並會衍生許多後果。

    通常情況下。這種後果不是什麼好結果。

    「對方已知道情況,特意點出來是為了告訴我們要以死的信念求活,這還不是重點,重點是他們所指的對象。不會是寵獸與護衛,而是我們幾個。」

    老婦的聲音透出疲憊,還有一絲警惕的意味說道:「厲害」

    俠少爺沒有聽到老婦那聲警告,他的面孔發白,身體好似沉浸在冰窖中。牙關止不住顫抖。他生平第一次發現,原來死亡離自己如此之近,也許下一刻,他就再也無法看到任何景物,聽不到任何聲音,腦海中也不會再有一絲念、一分想,只有黑暗。

    永無盡頭的黑暗,與冰冷。

    這種感覺讓他窒息,喉嚨里仿佛堵了一把刀。空氣經過便會引起顫動,割裂柔嫩,流出一縷縷鮮血。

    奇怪的是,之前經歷了數場廝殺,好幾次堪稱險死還生的情形。都不曾讓他產生這種感覺。俠少爺一度認為自己視死如歸,再不會因此而恐懼,頗有些豪邁與自得。

    那個叫雷鋒的傢伙,用最簡單的幾個字將他的外皮撕去。真切地感受到死亡所代表的意義,痛快淋漓。鮮血淋漓。

    令他痛苦不堪。

    讓他驚恐萬分

    不知不覺,俠少爺的身形矮了半截,斜依着冰冷的石壁很難再離開。洞內無風,他的一拜輕輕波動,如聲音一樣。

    「誰……去死?」

    無人作答,就連神情最冷的黝黑青年也有譏諷彷徨,俠少爺臉色愈發慘白,哭喊般的聲音尖叫道:「誰都不想死,怎麼逃得出」

    這是實話,只要看看雙方實力對比,眼前的人想安然脫身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難道指望那些救兵抵擋獵妖使,自己對一切不管不問,只顧埋頭逃跑?

    洞府內,護衛們紛紛低下頭,神情中帶着無奈與悲哀的味道,他們的使命就是保護主人,然而當死亡也需要資格,當捨去生命都換不來一絲尊重的時候,死亡還有什麼意義?

    沉寂中,燕不離沉聲說道:「假如少爺逃得出,屬下甘願去死。」

    「不行」

    俠少爺憤怒大罵:「你不能死,我身邊就只剩你一個,你不能死……」

    叫罵聲不得不停頓下來,周圍十幾到噴火的目光凝聚在俠少爺臉上,仿佛十幾把剔骨的刀。

    一名咔吧頭領站出來,寒聲說道:「俠少爺的意思是,讓我們去死?還是讓我們長老去……」

    他的話也停頓下來,粗壯的脖子上青筋亂跳,已然怒到極致。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

    俠少爺慌忙解釋着,目光不敢看那名頭領的眼,還有十幾張憤怒的臉。

    「放肆」

    燕不離怒喝,軟綿的手臂再次起了顫抖,說道:「敢對小……少爺不敬,你想找死」

    那名頭領冷冷望着燕不離,嘲諷說道:「好大的威風,可惜這裏不是燕尾郡,我等不是燕尾族的人,也沒有與靈修結過仇。」

    燕不離輕蔑說道:「不管在哪裏,本座若要取你性命,都不過是舉手之勞。」

    聽了這句話,周圍的咔吧族人更加憤怒,紛紛站起來圍繞在頭領身旁,喝罵連連,大有一觸即發之勢。

    「不要吵了。」

    一道比老婦更加蒼老的聲音幽幽響起,仿佛萬古之前發出的嘆息,帶着腐朽與滄桑的味道徐徐飄進眾人耳中。

    「死人,老夫最合適不過。」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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