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五十七章:善小必為(1 / 1)
「今兒賣了這張老臉,臭小子可不能再打馬虎眼,老老實實和我說,你到底打的什麼主意。◎ ◎」
在戰道兩盟主事者面前揚眉吐氣,對誰都是值得為之驕傲的事情;尤其對鬼道而言,能夠晚年卿發少年狂,肆意羞辱被他視為敵卻又難奈其何的對手,心裏除了歡喜,更有一股難以形容的感受。
鬼道無法形容自己的感覺,仿佛是從身上卸下了一層枷鎖,幾條鎖鏈,放肆而又輕鬆愜意,很是讓人留戀。
以他的身份做這種悍婦罵街的舉動,原本是件丟人丟份丟顏面的事情,然而不知道為什麼,真的去做了,鬼道覺得也沒什麼大不了,他甚至有些得意,還有些後悔,暗自想着自己若是一直這樣行事,沒準兒當初的禍事就不會發生,愛孫也不會神滅魂消,落到屍骨無存的下場。
犯禁就像吸毒,是會上癮的。
十三郎望着鬼道蒼老的面容,心頭湧起酸楚,認真說道:「我想讓他們離開倉雲,都去紫雲城關注道院大比。」
鬼道微微一楞,說道:「這又是何意?」
十三郎目光低垂,腳尖在地上碾了碾,說道:「大哥的事情,已經到了提起來的時候。」
他的話音平直,語氣沒有一絲波動,仿佛在說的是一件如吃飯喝水般的普通俗事;聽在鬼道耳中卻不亞於一記炸雷,震得頭暈目眩,幾乎無法置信。
「什麼。你是想……報……仇!」
費盡力氣,鬼道才將這幾個簡單的字句吐出,隨即怒氣勃發,漲紅着老臉喝道:「兔崽子我告訴你,想都別想!」
「為什麼?」十三郎料不到他的反應有這麼大,驚奇地問。
「還為什麼!你知不知道你再說什麼?你又知道不知道自己要面對的是什麼人什麼勢力,知不知道他們擁有多大的能力。多深的底蘊和影響!」
鬼道越說越怒,抬手一巴掌甩在十三郎頭上,叱責道:「虧了老夫對你這麼好。還費盡心機,想讓你繼承天絕雙劍。原本我以為你小子天資不怎麼樣,心性卻比較機靈警惕。比我那個……」
提到塔山,鬼道眼圈忍不住有些暗紅,罵道:「你想死乾脆去自殺,不要來支派我老人家,省得老夫替你操心。」
一番痛罵,老人心裏放不下擔憂,死死盯住十三郎的臉,只盼着聽他說出只是開個玩笑,前輩莫要當真之類的話。
只可惜,十三郎先是委屈地揉揉腦袋。抱怨說道:「演流氓那麼過癮嗎,動手動腳,成何體統。」
「別打岔!老實和我說,你是不是真有這個打算,還是在說夢話?」
「不是打岔。我是說真的。」
十三郎神情平靜而堅定,淡淡說道:「我這次專門為這個來的,怎麼會是夢話。」
鬼道聽得咬牙切齒,恨不得一把捏死他,譏諷說道:「出息了,真是出息了。幾年沒見,一隻野猴子楞當自己是天龍降世。要對付戰道雙盟,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筋骨。」
十三郎苦笑說道:「不用那麼誇張吧,幾隻小雜魚,您非說我對付的是戰道雙盟,是抬舉我,還是貶低他們。」
鬼道不為所動,說道:「殺了人家的人,還不就是挑戰權威,挑戰權威不就是挑戰戰道兩盟,本質有何區別?」
「當年的事情我已經調查清楚,主要因為戰道兩盟之間的滲透吞併引起;這種事情在宗門大派見再尋常不過,涉及到方方面面。我那孫兒實際上是受了池魚之災,連個準確的仇家都沒有,找誰去報仇?」
「真要較起真來,戰盟盟主、道盟掌教都可以算做仇家,難道你要找他們報仇?」
不待十三郎分辨,他又道:「乾脆點說,你不是認為自己很牛嗎,和我打一架先,只要打贏了我,你愛幹嘛就去幹嗎,老夫再不攔阻。」
十三郎聽得直搖頭,心想老頭子心性象孩子一樣頑劣,哪有這樣比的道理。
鬼道說道:「甭和我裝無辜,老夫知道你是個什麼貨色,一肚子坑蒙拐騙花花腸子,今天不和我說個究竟,老夫就把你關起來,別說惹是生非,連道院都別想再回去。」
蠻橫的老人一旦發橫,十三郎不得不服軟,耐心說道:「老爺子先別生氣,聽我講個故事,您給評判評判,不是這麼個理兒。」
「還講什麼故事……說!」
鬼道原本不想聽,然而看着十三郎認真的表情,心頭忽然生出痛意,答應了他的荒誕請求。
「國家打仗,為了是守土護民,是為大義。軍隊要打仗,自然要籌集軍糧物質,皇帝下令,臣子執行,層層傳達,最終落道百姓身上,一戶一斗變成一戶三斗;百姓交不起,酷吏催討逼迫,罰徭役奪錢財,恰好某家娘子美貌,被貪色的髒官看中。」
十三郎說道:「皇帝本無傷民意,然而最終的結果是,家破人亡,妻離子散,贓官依舊逍遙,皇帝懵然不知。」
他的聲音平靜,眼中卻有一股火焰在跳躍,嘲謔的聲音說道:「某家有兄弟,自負勇力且有豪俠之志;老爺子說說,這個仇,他該不該報,又該去找誰報。」
聽到一半的時候,鬼道就已經明了他的意思,沉默片刻後說道:「你那個嫂子可不是什麼絕色美人……以豪俠自比,你可真夠無恥。」
十三郎平靜說道:「我雖不是豪俠,但也恩怨分明。至於虎嫂……在我眼中,她比世上諸多絕色美得多。且其身份既然能為您所知,別人就同樣看得出來,或許這就是大哥取禍之根源。哪來的池魚之說。」
鬼道一時無語,良久才說道:「若如此,觸動的怕就是如老夫這樣、甚至更高級別的人物,你又如何查清,如何報仇。」
十三郎說道:「殺一人,審一人;審一人,知一人;知一人。我便殺一人……或者將來再殺」
森然的話語令鬼道覺得心寒,他望着神情平靜狠毅的十三郎,幾次想要開口。最終只能喟然一嘆,默默在心裏自嘲。
「老了嗎?看來是真的老了。」
……
…….
「我的計劃很簡單,甚至沒有什麼計劃可言;借着臨近的道院大比。我藉口閉關遁出紫雲,行殺人復仇事。之前請您着意在那幾人面前表演,一來是為了調開他們,二來就是為了掩人耳目。若我想的不差,沒有人會認為有望進入內院的蕭十三郎會置修行於不顧,在這個時候跑到倉雲。」
「那你呢?你難道不參加大比?」
「內院於我毫無意義,參不參加大比又有什麼關係?」
「人人渴望進入內院,當初你也曾說過要千方百計進入內院,如今怎麼變了卦?」
「今時不同往日,我需要的東西外院都有。也找到了我想找的信息,何須困死在內院不得入世?您先別生氣,到時候根據情形而定,若有閒暇,參加也無妨。」
「你要找什麼信息?」
「這是我的私事。」
「對我也不能說?」
「……」
「好吧當我沒問。可你不好好修行,就算參加大比,又豈能獲勝?」
「老爺子您看低我了,外院學子結丹期是最高限制;與這樣的人同台競技,實話說我有些羞愧。」
「羞愧?」
「嗯,羞愧。」
十三郎淡淡說道:「太欺負他們了。」
「……狂妄!」
……
……
為了取信。或者是為了讓老人心安,十三郎挑幾件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戰鬥說與他聽,最後誠懇說道:「晚輩不是狂妄,我要針對的目標不是如您這樣的上位大拿,而且有諸多手段作掩飾,實在不值得擔心罷了。」
鬼道明白他不可能在這種事情上說謊,心中感慨莫名,說道:「既然有這麼多優勢,為什麼不等十年之後,你的修為再高一些,在道院的地位穩固一些,再考慮復仇之道?」
「十年太久,這個世界很不安全,我怕那些人會死。」
十三郎淡漠的目光仿佛沒有焦距,自語般說道:「他們要由我來殺,我來問,在此之前,不可以出意外。」
鬼道愣愣地望着他,再次感受那股讓他都覺得心悸的寒冽之意,忍不住在暗自想,塔山有這樣的兄弟,到底是幸運,還是不幸。
之所以這樣想,是因為在修真界歷來有個傳言,那些殺戮深重、幾不為天道所容的人,通常不可以擁有親情。他們的煞氣太重,普通人甚至連修士都承受不住,長期與之相處,恐怕會被煞氣所激,最終不得善果。
不管從哪個方面看,蕭十三郎都極為符合這類人的特點;鬼道縱橫一生,如今連脖子都快要入土的人,此時望着他的雙眼,竟有幾分被刺傷乃至不敢與之面對的感覺。
「此子若是成長起來,絕對是個煞星!」鬼道在心裏對自己說。
「未來十年,我很難再找到這麼好的機會,只能將精力專注於修行。假設那幾名老怪難以調動,不用您提醒,我會主動放棄這個計劃。因此,即便這個過程中出些差錯,只要不被抓個現形,縱然有人懷疑,也奈何不了我。」
「總而言之,我想抓住機會把這件事情做成;我覺得它是好事,早一點做完,不但自己圖個心安,或許還能幫到別的什麼人。」
講到這裏,十三郎似乎想到什麼悲慘之事,目光微有些黯然,臉上卻湧起乾淨的笑容,認真且誠懇地說。
「老爺子不要這副表情看我,我是個好人,不管別人怎麼看,我都這麼認為。」
……
……(未完待續。。)
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