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九章餌食(1 / 1)
城西,什剎海,後小井胡同。全\本\小\說\網
這是個四合院,住着是一戶尋常的旗人人家。祖先也是有功名的,只是傳了幾代,如今的家主海山只是個尋常旗丁。因有次操練時,驚馬摔瘸了腿,如今並沒有隨營當差,只領份銀錢在家過日子。
家裏除了媳婦,還有一雙兒女。
這屋子也是祖產,一家三代四口住了兩間上房,東廂房與西廂房租給了兩戶在城裏打零工的老實人家。
這天入夜,海山在南炕摟住媳婦,將媳婦身上脫了個乾淨,就琢磨着等孩子們睡了,好同媳婦「敦倫」、「敦倫」。女兒還小,尚未斷奶,在南炕搖籃里已經睡了多時。偏生北炕上的兒子,翻來覆去的,跟烙餅似的折騰沒完。
海山哪裏還忍不住,手已經在媳婦身上動了。他媳婦忙掐了他一把,小聲道:「兒子沒睡呢!」
海山心裏有些惱,帶着幾分生氣道:「保住,咋還不睡,明兒還要去學堂,仔細先生打你板子!」
就聽到的聲音,保住披了被子,趿拉着鞋下了北炕,過來到父母身邊,低聲道:「阿瑪,兒子下學在海子邊兒挖了坑,釣鲶魚呢,怕明兒起晚了,讓早起遛彎、遛鳥的那些個傢伙撿了便宜去。」
因外頭有月亮,屋子裏並沒有全黑,影影綽綽地看到些人影
海山還沒有說什麼,海山媳婦已經從被窩裏伸出手來,往保住的耳朵上摸去,一把就拉了他的耳朵道:「怪不得回來,弄了半身泥,你這渾小子,啥時候能不淘氣!」
保住耳朵被拽得生疼,帶着幾分委屈道:「不是白大娘說額娘奶水不夠。要吃魚麼?」
海山聽兒子這般說,剛才一肚子的邪火也煙消雲散,拍了下兒子的肩膀,道:「好兒子,長大了,快去睡吧!明早兒讓你額娘叫你,阿瑪同你一塊兒收魚去!」
保住不過十來歲,挺了大半夜,也有些熬不住。聽父親這般說,他打了個哈氣。回北炕去了。
少一時,便有細細地鼾聲,保住已經睡着了。
海山媳婦嘆了口氣,對海山道:「爺,要不我托白大娘尋個零工吧,貼補貼補家用也是好的!」
海山聽了。悶聲道:「妞還不到一生日,家裏事兒還多,你有三頭六臂不成?兒子已經十歲了,在再熬吧幾年,等他到十六,能領錢糧了,日子就寬裕了!」
海山媳婦揉了揉自己的胸。道:「好好的,這怎麼就沒奶水不夠了,這一冬天可沒少吃魚?」說到這裏,嘆氣道:「要是生地是小子就好了,保住兄弟一個。實在單薄了些。」海山聞着媳婦身上的奶香味兒,低聲道:「真沒有了麼?讓我吃一口。」
海山媳婦被他弄個直痒痒,嗔怪道:「這都多大人了。還同妞兒搶奶吃。」
因是納罕,她不禁自言自語道:「這不會是又有了吧?」
海山已經壓倒媳婦身上,喘着粗氣道:「有了好,生了兒子領錢糧,生了姑娘選娘娘……」
這一夜卻是過得極快,海山因睡得晚,早上還有些不耐煩起床。被他媳婦給推起來。
保住已經穿好衣裳。洗漱完畢,拿着個竹筐。等着了。
海山抹了把臉,披了衣服同兒子出了家門,往海子邊兒去。
時下,已經是二月下旬,早春天氣,
保住雖是心下着急,但是顧及到父親腿腳不方便,耐子性子慢性。胡同里的人家,有起的早的,三三兩兩的遇到,海山少不得問上句您吃了麼」、「您早」的應酬話。
保住挖坑的地方,是海子南岸一處淺灘,在幾棵榆樹中間,位置還算隱秘。
保住也顧不得濕鞋,趿拉趿拉地往前去,蹲下身子看了。兩尺見方的泥坑裏,正陷着一尾鲶魚。
「阿瑪,阿瑪,快來!」保住樂得不行,連忙招手。
海山背着手上前,也不禁裂了嘴笑了。
這鲶魚有一尺來長,他忙用雙手抓了,卻是溜滑。抓了好幾下,才抓住,裝到籃子裏。估摸着分量,得有一斤半小二斤沉。要是在市場買去,這麼條大魚怎麼也得一錢銀子。
父子兩個提了籃子,歡歡喜喜地回家,路上爺倆兒個還商量着,今晚上還來放餌料來。
海山媳婦已經蒸得了白菜糰子,熬好了小米粥,擺好了炕桌,等着爺倆回來吃早飯。瞅見逮了這尾大魚,她也是滿臉歡喜,摩挲着兒子的腦袋頭道:「額娘地好兒子,有出息了!」
保住被誇的不好意思,紅着臉道:「學堂要晚了!」說完,抓了個菜糰子,拽了書包就走。
海山忙吩咐一句:「下了學早點回來,讓你額娘給你燉魚吃!」
海山媳婦看着竹籃里里還用力擺尾的鲶魚,遲疑了一下,對海山道:「爺,要不咱把這魚沿街賣了吧?能值百十文銀子呢?」
海山聽了,立時黑了臉,往炕上一坐,冷笑道:「爺可丟不起這人,這日子還叫人過不過!」
海山媳婦嘆口氣,沒法子,丈夫還端着旗人架子。想到這魚是兒子一番孝心,她便也沒什麼捨不得了。她一邊拿了碗給丈夫盛粥,一邊問道:「爺,一會兒有買豆腐的,咱買一塊燉魚?」
海山臉上這才好些,道:「嗯,要多熬些火候,熬出白湯來,味道才足。」
少一時,兩口子用完早飯。海山端着棋盤,往胡同口找人下象棋去了。海山媳婦餵女兒吃了口奶,將女兒悠着了,到外屋收拾魚。
鲶魚沒鱗,拾掇起來倒也不費事。轉眼就開膛破肚了。因這鲶魚大,海山媳婦捨不得扔了魚腸,便尋了剪刀來,從中剪開。
待看到魚腸里紅紅白白的一物,海山媳婦初還沒反應過來,拿在手裏仔細看着。
待看清楚那半拉手指甲蓋兒,曉得自己拿着的是半截手指後,屋子裏立時傳出刺耳地尖叫聲「啊……」
曹坐在炕上,看着桌子上的飯菜。半點食慾也沒用,張嘴打了個哈欠。
今天沒朝會,不用那麼早去衙門,所以他很晚才起。儘管如此,他仍是睏乏得不行。
看着初瑜的臉上也難掩疲色,曹不禁埋怨道:「這小傢伙體力也太足了。怎麼能一哭一晚上?之前請的那個太醫穩當麼,要不要再請一個過來?不說別的,這樣哭下去,恒生地嗓子也受不了。」
初瑜盛了一碗粥,送到曹面前,道:「額駙,要不請個薩滿進府里做場法事吧?」
薩滿。就是跳大神的。
曹聽了,忙搖頭道:「那都是愚民地,哪裏能信的?要是讓她們折騰,別說是孩子不舒坦,就是孩子沒毛病。也能折騰出烏七八腦兒的毛病來!」
桌子裏的小菜,除了曹常吃的幾個外,還添了一道炸肉鬆。初瑜怕曹常吃素淡地。身子受不住,便吩咐廚房將肉菜精細了做,隱去腥膻之氣。她還以為丈夫不愛吃肉菜,是嫌有着葷腥味,所以這樣吩咐。
曹其實是挑食之人啊,只是因為懶,不願意費心思在吃食之上罷了。幾個月的清淡吃下來。他也惦記着想吃肉了。只是看着紅彤彤的,有些噁心受不得。如今。這一小碟子炸肉鬆,用得是豬裏脊肉,泛着黃白,上面撒了花椒鹽,就着粥吃,卻是讓人食慾大震。
曹喝了一碗粥,吃了兩個小花卷,撂下了筷子。
想起程夢星這幾日便要成行,他對初瑜道:「前兩日我同你說地那件事如何?今兒我早點從衙門回來,下晌咱們去瞧程夢星去,順便同他外甥女見一見。在京城做買賣行,但是錢莊卻不是她這個身份好涉足的。四九城的那幾個莊子,哪個背後沒有人?」
初瑜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遲疑了一下,道:「額駙,這……」
曹順着她的手望去,四個半月的肚子,已經有些顯懷了。
曹忙扶她到炕邊坐下,道:「瞧我粗心,還勞煩你做這些,快坐着,別累着。咱不去了,打發人接她過來說話。」說着,去接她手裏地杯子。裏面是半杯牛奶,曹每早都要喝地。
初瑜苦笑不得,道:「瞧額駙說地,端個杯子還能累着了!」
曹笑道:「咱們夫妻兩個,你這般辛苦生孩子,還要操持家務,我在家裏卻跟大爺似的,實不應該。往後,我侍候你。」
初瑜聽過就罷了,哪裏有幾個爺們做家務活地?
坐到炕上,她想起曹前幾日所說的,帶着遲疑問道:「額駙,您瞧初瑜能行麼?」
曹道:「不過是對個賬、查個賬,有什麼難的?不說韓江氏,就是咱們在南頭地買賣,我也早就想着讓你把着賬了。早先怕你不耐煩這瑣碎之事,如今想想,你是內當家的,這些事早學晚學總要會的。你也不用着急,咱也不說一時半刻非要學會,你拿它當個消遣看就是。」
初瑜想着自己能為他分擔雜事,心裏也甚至歡喜,不過想到那尚未謀面的韓江氏,對曹道:「額駙,既是咱們為了還程先生的人情,幫襯一把,那五五分成是不是多了?」
曹搖頭道:「不多,若是少了,她又該覺得京城地買賣好做了!若不是怕惹眼,開間洋貨鋪子是最好的,這京城一年到頭的送禮,沒完沒了地。咱同她說說,不開洋貨鋪子,也就可着送禮的這些東西賣,進些各地的稀罕物。我使人打聽過了,要是投奔到各王府下面的買賣人,四六分成也是有的。咱們五五,算是公道的。」說到這裏,卻是有些猶豫,道:「這外頭都有人說你是妒婦了,如今又添了貪財這一條,要不咱再想想其他法子?」
初瑜搖搖頭,道:「不礙事,別人說初瑜如何又怎樣?只要額駙不那樣看待初瑜就成。再說,額駙不是說了麼,平王府與阿瑪那邊不方便,要不掛在王府名下是最妥當不過的!」
曹聽到初瑜提起這個,小聲說道:「你可曉得,我為什麼說不妥當?」
初瑜卻是不知緣故,揚起小臉來瞅着曹。
雖然背後說人不好,但曹想起兩處王府那邊,還是對初瑜說道:「我實是信不過岳父與姐夫他們兩個!」
初瑜聽了,臉漲得通紅,問道:「程先生地這位外甥女是個美人?」
曹搖了搖頭,道:「美人不美人不好說,只是年輕女子,拾掇起來有幾個難看地。雖說只接觸過幾次,但是瞧着是極自尊要強的女子。她是不曉得,越是在權貴眼中,她這樣地烈性子才更容易引得人想要去馴服。等到她來了,你要同她說清楚,還是安心地當個東家,尋兩個妥當的掌柜的看鋪子。」
初瑜對曹道:「額駙不見見?」
曹道:「今天我見見,但還是由你同她說話兒。往後瓜田李下的,要是沒有什麼大事,就讓她使人找你對賬。」
見初瑜點頭應了,曹道:「這算是給你添活呢,你煩不煩?」
初瑜笑着搖頭,道:「煩什麼?初瑜巴不得額駙什麼都同我說,使初瑜能多為額駙分憂解勞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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