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一章 流杯令(1 / 1)
馬爺、費觀、俞斌都帶着酒,三人還爭論了一番,最終還是客隨主便,喝馬爺的酒。
酒也沒名,包裝都老掉了,馬爺也不怕人笑話,說自己這是「過期酒」,讓大伙兒省着喝,免得中毒。
玩笑歸玩笑,大家就知道這是馬爺這是拿出來孝敬師父的好酒,一般人怕是都喝不着的那種。
周至本來是糖酒公司出身,又跟小六姐學過如何評定好酒,用酒角給大家分酒的時候將酒角提高了一點,杯子裏酒花就起來了,好一陣都不散開。
酒中還有些中藥味道,估計這老酒是出自晉中。
老爺子就笑說今天多吃菜少喝酒,先舉箸夾起一片長長的白肉,然後輕輕一甩,白肉就卷裹到了快子頭上,將之放到自己面前的蘸碟里蘸了調料送進嘴裏:「蒜泥糍粑海椒,這是李莊的本味,有五十年沒吃到過了」
「老爺子對蜀中挺熟悉的哈?」周至問道。
「熟悉,」老爺子笑道:「我其實可以算半個南方人。」
「哦?這是怎麼說?」
夫人笑道:「因為他之前跟着大學遷移大西南,後來又跟着營造學社梁老師夫婦到處跑,再後來下放湖北,在那裏還治好了肺病。」
「別人當下放是受苦,對我而言是真好玩。」老爺子笑道:「我在湖北養牛養成了一把好手,成天跟着老鄉學采蘑孤,采靈芝,采蘭花,打魚」
「咱那村兒啊,就跟宋代大畫家趙令壤的《湖莊清夏圖》一般,那裏的人啊,就是活在了畫兒里。」
「養牛打魚都能換工分,那日子過得可自在,比首都舒服多了。」
「天天蘑孤魚蝦養着,你猜怎麼着?多年的老肺病,肺結核啊,都愣給調理好了!」
夫人笑着吐槽:「說得好聽,怎麼寄來的信里也有抱怨?春搴蘭草秋芝草,朝啖團魚暮鱖魚;日日逍遙無一事,咸寧雖好卻愁予。」
說完也嘗了一片蒜泥白肉:「肘子這菜也做得不錯,老頭總說人家頤賓樓做的蒜泥白肉不正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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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的頤賓樓還是可以的,現在改送快餐就不行了,蒜泥白肉得現蘸現吃才出味兒,拌好後再送幾里地,蔥都瓤了。」
周至正在品味老爺子製作的海米燜京蔥:「以前還不知道大蔥都能夠當主菜用,我們蜀中沒有這樣的做法。」
「怎麼樣?」
「好吃,這蔥跟我們蜀中的比,就像水果一樣,沒啥辣味,好吃!」
「你來早了點兒,京蔥最好須得冬至以後,第一場霜雪打過,那才好吃,今天這道菜差了點兒時節。」
「老爺子,其實這道菜是根據着名魯菜蔥燒海參改的吧?」
「啊?嘿嘿嘿嘿這麼久了,你還是第一個看破這個的。」老爺子就跟捉迷藏最後一個被找到的小男孩那樣,笑聲里充滿了得意:「以前哪裏買得起海參?永玉他們鬧着要吃好菜,我就拿海米和蔥對付他們,一來二去還搞成保留項目了。」
「好吃,各有風格,真成一道新魯菜了。」周至這倒不是胡亂吹捧,對於挑嘴到盡撿肉邊菜吃的他來說,海米燜蔥就是取海米的味兒,真滋味都在蔥里,的確是很合他的挑剔的舌頭。
老人是久經風雨的人,真喜歡假喜歡一眼看得出來,見到肘子吃得開心,自己也很開心。
「其實蒜泥白肉不好外送的問題,也不是沒辦法,」周至接着剛才的話題:「少用醬油湯汁,改用鹽,再多加一味辣油,蔥花另裝,到地方了讓客人自己放,就可以解決這個問題。」
「這是夫妻肺片的路子,也屬於改進。」老爺子笑道:「不過辣油做好也不容易,成本更是上去了。」
「你當頤賓樓真不明白?就這樣湖弄都能銷量不錯,又何必改進呢?」
夫人點頭:「倒也是,任何事業,不持續改進,最終就會落後。」
陳研究員苦着臉:「贗品製造技術,可就別再改進了吧?」
席間都是大笑。
「這次的事情也給我們提了一個醒。」老爺子說道:「光靠眼力已經難以應對現在的造假手段了,還是要更多的倚仗科技的力量才行。肘子今天給我們的建議就非常不錯。」
「科技的力量當然是重要的了。」夫人緩緩說道:「但是科技也不能是萬能的。因為很多時候,尤其是搶救性收購的時候,就像小陳和小王遇到的這種情況,根本就沒有時間給你使用科技手段。」
「先生說得有道理。」周至說道:「還有一點,就是科技人才能夠速成,培養起來也相對容易,而眼力卻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培養起來困難。」
「也就是說,有眼力的人學習使用科學儀器,掌握科學檢驗方法容易,而科技人才培養出眼力,那可就幾乎沒有可能了。」
「的確,跨學科的人才實在是難挑。」老爺子點了點頭:「其實還有個原因斷代時間太長了。」
「也不用太過於擔心,現在國家條件這麼好,各行各業總會出人才的。」夫人笑道:「你看,肘子現在不也挺能幹的嗎?」
「這麼說也對。」老爺子舉起酒杯:「來,相逢不飲空歸去,洞口桃花也笑人。」
周至雙手舉杯和老爺子碰了,又將杯子舉向喬老爺:「無求到處人情好,不飲任他酒價高。」
喬老爺和周至將杯碰了,轉身舉向夫人:「痛飲狂歌空度日,飛揚跋扈為誰雄。」
夫人和喬老爺隔着桌,舉杯示意後,將杯子對馬爺一舉:「相逢意氣為君飲,系馬高樓垂柳邊。」
「酒逢知己飲,詩向會人吟。」馬爺將杯子端起來看了看剩下幾人,對費觀示意:「老費,你來。」
「啊?」費觀將杯子舉起來,想了好一陣:「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哈哈哈哈」
「別樂啊,」馬爺笑道:「接着傳。」
「我先趕緊接着吧。被搶了就不會了。」江武將杯子端起來:「壯志飢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
「好!白日登高望烽火,黃昏飲馬傍交河。」陳研究員也將杯子端了起來,還和江武碰了一下:「謝謝小江提醒。」
王研究員端起杯子:「鯨飲未吞海,劍氣已橫秋。」
俞斌終於想起了一個:「有了,古來聖賢皆寂寞,唯有飲者留其名!」
「好!」老爺子笑道:「大家同飲。」
喝過了這一杯,俞斌才道:「老爺子,相幫徒弟也不到這份兒上,他拿不出酒來,也別這樣為難我們啊。」
大伙兒都笑,老爺子也笑:「我就隨口一句,誰想到肘子和喬木就接着往下走,玩上酒令了。」
「啊?」周至傻了:「老爺子不是考我們流杯令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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