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五十三章 論書(1 / 1)
這一段本身就是書里的重要段落,周至對其印象深刻,尤其主角為了營救恩師,給歐陽修寫的《告歐陽內翰書》裏,對儒家思想流變的簡單總結,稱得上精彩。
這一寫不知不覺就寫到了半夜接近一點中,接着就聽見樓上響起了窸窸窣窣的聲音,好像是自己的臥室。
接着響起了蘇大頭的聲音:「什麼東西咬我,哇一溜包。大川哥你挨咬沒?」
「你也被咬了?」劉大川的聲音響起:「我也是,身上好多包。」
「不行了睡不了了,起來起來」
接着樓上就熱鬧了起來,老媽和三姐也起來了:「怎麼回事兒?」
蘇大頭:「床上有東西!」
老媽:「不可能吧?我給你們新換的床單被褥」
蘇大頭:「真的,么嬢你看!」
老媽:「哎呀乖乖,怎麼給咬成這樣了,我去給你們找藥去」
三姐:「不對呀,之前肘子不都睡得好好的在這兒?」
劉大川:「想起來了!我記得肘子回來往床底下塞了什麼東西。」
蘇大頭:「那些明器!肘子說是墓葬俑!別是」
老媽:「什麼?!肘子什麼東西都敢往家裏拉?都給他扔出去!」
坐不住了,周至只好奔赴戰場:「別別別那些都是乾爹要的東西,再說哪裏有這麼多迷信,這些東西都是鄉親家裏收上來的!」
「稻草!」三姐突然反應了過來:「稻草里有臭蟲!」
「嗐!」劉大川說道:「指定就是這樣!」
「那咋辦?」這活進入周至的知識盲區了。
「這屋不能睡了!」老媽當機立斷:「先把那些鬼箱子拖天台去,明天燒了。」
「弄完都去洗澡,把衣服換了,明天全部燙洗!」說完氣憤地給了周至一巴掌:「瞧你乾的這事兒!」
「我咋知道現在農村還有臭蟲!」周至給老媽打得一跳:「別耽誤功夫了,趕緊的吧。」
這一通攪擾過後,時間就到了兩點過,周至帶着蘇大頭和劉大川下樓,自己睡書房,他們倆一個睡臥室,一個睡客廳。
第二天一早老爸去上班,全家忙活開了。
老媽如臨大敵,燒水燙被褥衣服,打發三姐去買殺蟲藥,讓周至去樓頂銷毀帶臭蟲的稻草,燒起石灰硫磺,用大塑料布將竹箱子蓋起來熏藥。
昨晚這些寶貴的瓷器陶俑就這樣在這兒躺了一地,只有那個犀角筆筒和周至不明材質,只是直覺認為比較貴重的印章逃過了一截。
這裏一大堆的東西其實都可以稱得上無價之寶,如漢代墓俑、博山爐、還有一些古玉,那是明令禁止流通的東西。
剩下的宋代民窯單色瓷、明青花、清琺瑯彩、粉彩、民國仿品,其實裏邊也有不少價值不菲的東西。
可如今就這樣大大咧咧擺了一張蓆子,也不怕有人惦記。
又搞了一個上午,周至找來了一堆廢報紙,把東西一股腦兒收了三個箱子,抬到樓下,連同兩件自己以為的好東西一起打包,出門叫了個三輪,往四表舅家駛去。
四表舅家的小院子裏也是蘭花盛放,清淨無比。
四表舅正在書房裏練字,表舅媽坐在輪椅上,在一邊看着。
周至叫的三輪突突突開進了小院,還大呼小叫叫司機幫着把東西搬下來,一下子就把這安寧靜謐的和諧場景攪得稀碎。
四舅媽就對着表舅微笑:「鬧塘魚來了。」
「草書楷書有對手,可四舅這手魏碑,整個蠻州渝州都沒人能敵了吧?」周至看着那手字就讚嘆:「怎麼還在錄張黑女啊?我給你找的《元願平妻》拓本呢?」
魏碑書帖主要來自墓志銘,著名的《張黑女貼》,其實應該是《魏故南陽張府君墓誌》;而《元願平妻拓本》,其實應該叫做《魏元願平妻王氏墓誌》。
魏碑上承漢隸,下開唐楷,沒有這兩樣的功底,想要寫好魏碑那是白瞎。
但是話有兩面,如果魏碑寫得好,那寫漢隸唐楷乃至宋楷那種富含變化和獨特個人風格的書體,也就不存在太大的問題了。
周至遠沒達到這樣的境界,他就會楷書、行書,而且楷書就是顏楷,行書就是進化過去的自創。
如今正在跟着四表舅學習小篆,目的也是為了更加深刻地理解《說文解字》,和書法本身關係不大。
四表舅都懶得跟着外行多說話:「可憐你還練着小篆,都不知道《張黑女貼》化篆分入楷,遂而無種不妙,無妙不臻。」
「何紹基評價:遒厚精古,唯有何比肩《黑女》者。」
「那是因為《黑女》當時就他家才有,屬於傳世孤本,別人也見不着,隨他吹。」
「肘子胡說八道呢,康有為也推崇此碑。」四舅媽忍俊不禁:「不過起碼黑女二字沒有讀錯。」
張黑女不能讀成「黑女」,而應該讀作「賀汝」。
「四舅媽這是把我當文盲,這帖子何紹基得之於歷城書市,屬實是撿了個大漏。」周至欣賞着四表舅的書法:「其實也就是中側並用,刀筆並出,也不算太難是吧?」
「哈哈哈哈」四表舅都氣笑了:「若只論嘴上功夫,你小子倒是可以排個第一。」
插了手推着四舅媽到一邊茶几邊坐下,給四舅媽到了一盞茶,又給自己也倒了一盞,才抬頭問周至:「你要不要?」
「這是什麼?」
「決明子茶。」
「那不要。」
四舅媽不禁好笑:「肘子是好的,問清楚了才決定不要,當真不是客氣。」
四表舅把茶喝了:「不是說今年二十九吃年飯嗎?咋地,提前過來送禮啊?」
「可真沒有。」周至笑道:「就是收了些東西,其中有幾件拿不準,過來給四表舅掌掌眼。」
「嗯,那就看看吧。」
東西在大院裏一件件拿出來,明器擺地上放一堆,石灰釉單色瓷放一堆,民國仿品放一堆,最終幾樣出彩的好東西給四表舅一一挑了出來。
一個成化鬥彩纏枝蓮紋小碗,一對湖田窯豆青釉斗碗,一個道光仿乾隆款青花釉里紅菖蒲盆,最後拿起一個帶雍正款的九桃賀壽粉彩大碗:「這東西你給歸到民國仿品裏邊去了?毛病在哪兒?」
「毛病在釉面,蛤蜊光過於完美,而底足和釉面不匹配,所以應該是做舊了底足的民國仿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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