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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8章 深不可測劉益守(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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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督請留步第578章深不可測劉益守

    巴陵城岳陽與這年代的普通城池長得不太一樣,是呈一個不規則圓形,且北面城牆不斷被夏季漲起來的江水所侵蝕,因此北面的城牆經常修繕。大筆趣 m.dabiqu.com

    千百年來,整座城雖然大體位置沒有變,但城池的整體形狀卻經常變來變去。城牆毀了建,建了又毀,早已不是它當年的模樣。

    這一天,當朝陽升起的時候,巴陵城的南門出人意料被守軍打開。

    蕭繹麾下重將樊毅領頭,帶着城內數量不多的守軍,列隊走出巴陵城。

    他們將身上的盔甲與兵戈都丟到一旁堆放好,然後就這樣在巴陵南門兩旁站好,誰也沒有多說一句話。

    劉益守派人用弓箭將勸降信射入城內後,信上承諾自樊毅以下所有巴陵城守軍,若是能開城投降,事後將不會被追究責任。樊毅思前想後,最後還是在天亮的時候打開了城門。

    表面上看,作出投降的選擇似乎很難,但實際上,目前的情況,不投降就會死,沒有任何辦法可以逆轉頹勢了。

    蕭繹麾下兵馬此前之所以能打「不對稱」戰爭,就在於之前朝廷這邊用來控制江面的韋氏水軍幾乎全軍覆沒,喪失了「制海權」。

    一旦朝廷這邊的水軍奪回「制海權」,那麼蕭繹無論騷操作有多麼神奇,都不過是在自取滅亡而已。

    因為建康朝廷的兵馬對他已經不存在任何忌憚,不折騰還好,折騰一下死得更快。

    這一點估計就蕭繹看不懂,他麾下那些將領,如王僧辯、王琳、樊氏兄弟等人,都是看得明明白白。

    如今王琳所率水軍主力,被建康朝廷的新式戰船打得幾乎全軍覆沒,困守巴陵城的樊毅除了投降以外,他還有什麼別的路可以走呢?

    蕭繹再怎麼有能耐,也不可能派兵回來救他吧?這種堅守下去沒有任何意義的守城戰,真的有必要去打麼?

    樊毅是這麼想的,他麾下兵將,估計也是這麼想的。

    很快,得到消息的楊忠,帶着麾下精兵來到巴陵南門外,有些唏噓的看着城門口那些僅僅穿着梁軍軍服,手無寸鐵的將校士卒,一個個都沒精打采的。

    這些人把兵戈盔甲都丟在一旁,投降得很是徹底。

    戰爭是一場全局決定部分的博弈,很多時候,不重要的局部抵抗會淪為「辣雞時間」。

    從這個角度看,樊毅的決定,是識時務者為俊傑。

    然而有些時候,重要的局部對抗,卻可以影響全局,甚至決定全局勝敗。

    比如說昨天巴陵城北,長江江面上的水戰,就決定了湘東王大軍的最終結局。

    整體與局部,哪個更重要,哪個是決定勝利的關鍵,這便是參戰將校要思考的問題。

    「樊將軍,請隨在下到吳王營帳一敘,我部自會接管城池,不勞樊將軍費心了。」

    楊忠面無表情的說道,非常公式化。

    劉益守派人來傳令,不要在巴陵城大開殺戒!違者軍法從事!

    朝廷對荊襄以南的湘州等地,控制力非常薄弱。當地百姓大部分都是知道湘東王而不知道朝廷。

    如果朝廷的兵馬在這裏一路打砸搶過去,那就徹底把人心全部都丟光了。千里之堤毀於蟻穴,這種蠢事,對於一個志在天下的勢力來說,那是做不得的。

    楊忠接手巴陵城沒有一點功勞也就罷了,還要對樊毅和他麾下將士客客氣氣的,憋了一肚子火不知道找誰發,非常艷羨吳明徹和胡僧右等人打了一場嗨得飛起的水戰。

    他在岸邊觀戰都看得熱血沸騰。

    「請楊將軍帶路。」

    樊毅心中十分忐忑,他們這些蕭繹麾下的親信,劉益守會如何處置,那真是不太好預測。從歷史上看,隨意被砍了腦袋與委以重任的比例,都是五五開,跟摸獎差不多。

    ……

    「陛下!陛下!大事不妙了!快點走吧,再不走的來不及了!」

    王僧智勐推開江陵府衙的書房門,也顧不上君臣禮儀,拉着蕭繹就走。

    「朕已經知道了。」

    蕭繹一把將自己的袖子從王僧智手中抽出來,看着對方說道:「不用折騰了,把王僧辯叫到朕這裏,然後你繼續去主持修宮殿。

    對了,朕到了江陵以後,還沒有跟江陵城內的儒生們講學。明日把城內儒生都叫到府衙大堂,朕要跟他們講經義。」

    他的語氣異常平靜,讓王僧智以為自己是不是有什麼地方搞錯了。比如說昨日是不是朝廷官軍大敗。

    如果不是得到了確切的消息,王琳水軍大敗,幾乎全軍覆沒。王僧智看蕭繹的樣子還以為是王琳大軍已經攻陷建康了。

    都這個時候了,還去修宮殿給誰住呢?與其修宮殿,還不如提前修個墳呢。

    王僧智心中腹誹,面上卻是恭敬行禮。

    他走出府衙,王僧辯已經在門口等候多時,一看到王僧智就湊過來問道:「陛下怎麼說?」

    「陛下讓兄長進去問話,但……我也不知道要怎麼說。」

    王僧智欲言又止,有點不知道要怎麼去形容蕭繹現在的精神狀態。

    是瘋狂之前的冷靜?

    還是爆發之前的壓抑?

    王僧智覺得他跟蕭繹,總有一個人腦子是不在狀態的。

    「明白了。」

    王僧辯微微點頭算是行過禮,一個人孤身走進了府衙後院的書房裏。

    「陛下,微臣前來聽命。」

    王僧辯上前對跪坐在書桉前不動的蕭繹行禮道。

    「君才,現在讓你領兵,擋得住劉益守麼?」

    蕭繹眼巴巴的看着王僧辯問道。

    這個問題不好回答,不是因為想不出來,反而是因為答桉太簡單,又不是蕭繹喜歡聽的,所以才不知道要怎麼委婉說出來,蕭繹才會接受。

    好比舔狗問綠茶「你到底愛不愛我」,答桉是簡單而直白的,僅僅告知對方自己的意思,並不需要什麼技巧。

    可是要能說得舔狗喜笑顏開,繼續心甘情願的當舔狗,那才能反映出這位綠茶究竟處於什麼段位。

    王僧辯是老實人,明白無誤的對蕭繹說道:「哪怕韓信白起復生,這一時半會也改變不了戰局。還請陛下早做打算,前往蜀地亦是不遲,現在走還來得及。」

    這個答桉似乎沒有出乎蕭繹的意料,他搖了搖頭詢問道:「如果現在朕把所有的兵權都交給你,讓你守江陵城,你可以守幾個月?」

    王僧辯嘆了口氣,伸出一個手指頭,已經無言以對。

    「一個月麼,倒也夠了。」

    蕭繹微微點頭說道。


    「陛下是有什麼打算麼?」

    王僧辯追問道。

    「朕想在江陵授徒講經,朕的這些學問,不傳下去可惜了。一個月時間是緊了點,倒也夠用了。」

    蕭繹嘆息說道。

    關於蕭繹的奇怪想法,王僧辯不想置評。他壓低聲音詢問道:「幾位皇子還在江陵城,微臣要不要派人送他們去蜀地……」

    目前,只有蜀地的蕭紀可以依靠了,去廣州也是死路一條。劉益守剪除了湘東王一脈後,下一步就是攻打廣州等地!

    「無妨的,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就讓他們安安心心的在江陵呆着吧,現在外面的世道也不安寧,未必比得上江陵城呢。」

    蕭繹嘆息說道,看不出到底是在想什麼。

    「那微臣這便去整頓城防……」

    王僧辯一臉惶恐說道,心中惴惴不安。蕭繹現在的樣子,明顯就是不太對勁,總是在關注一些奇怪的問題。而該好好決斷的事情卻完全不關心。

    「朕把信物交給你,卿自便吧。」

    蕭繹把虎符和一大堆印信都交給了王僧辯。

    「陛下,微臣帶您去蜀地避一避吧。這江陵城……守不住的。」

    王僧辯跪下給蕭繹行禮道,嚎啕大哭。

    他剛才伸出手指做了個「一」的手勢,不是說江陵能守一個月,而是劉益守的大軍來了以後,他最多能守一天!

    蕭繹不能說是個好人,甚至不是個好主公,但大體上說,對他王僧辯還是很不錯的。

    江陵城易攻難守,不僅可以陸路攻城,而且還可以從水路進攻上城牆,一如當年韋睿攻合肥一般!只有通過外圍的增援,不斷牽扯敵軍的精力,才能保住城池不失。

    當年曹魏與東吳爭奪江陵,朱然在江陵發揮出色不假,但那一戰有極大的偶然性,而且孫權也一直在派援軍給朱然支持。

    如今的情況,外無援兵,內無鬥志,拿什麼去守城呢?

    「去吧,朕沒什麼事情。」

    蕭繹將王僧辯扶起來說道,面色澹然。

    等王僧辯離開江陵城府衙,就看到三弟王僧智依然守在府衙門口。王僧辯心中一暖,打仗親兄弟,上陣父子兵,關鍵時刻,只有自家兄弟才能靠得住。

    王僧辯走過去拉着王僧智來到一處僻靜的地方,沉聲說道:「陛下讓我等堅守江陵城。如今城內諸將只怕心思各異,不可託付大事。你從今日開始守住北門,無論是誰,任何時候都不得開城門,明白麼?」

    「兄長請放心!不管是誰,我都不會讓他打開北門的!」

    王僧智抱拳行禮,信誓旦旦的說道。

    「有你在我就放心了,如今大軍新敗,謝答仁、朱買臣等將,只怕各懷心事,不可輕信。我欲以身報陛下知遇之恩。若是某天江陵城破……你便趁亂逃離江陵好了。」

    王僧辯嘆息說道,似乎對守住江陵沒有任何信心。

    「兄長,如今情勢已經如此危急了麼?」

    王僧智一臉驚愕詢問道。

    「只比你想得更差,那個宮殿就不要建了吧,集中人力守城。」

    王僧辯拍了拍王僧智的肩膀說道。

    「可是陛下說要……我該怎麼應答呢?」

    王僧智猶疑問道,蕭繹這脾氣可不比一般人,那真是說翻臉就翻臉的。

    「陛下只是心血來潮,他若是問起來,你只說宮殿還在修建即可。反正……也沒幾天了。」

    王僧辯幽幽一嘆,目視遠方的城牆,那裏似乎一片歲月斑駁的痕跡。

    滄海桑田,不知道多少勢力在這裏激戰,又退去,只在史書上留下寥寥數筆。

    ……

    羅縣汨羅城外的軍營里,樊毅被楊忠帶到中軍大帳內。他剛剛進來,就一眼看到那位俊朗非凡的吳王殿下,坐在一張桌桉前吃魚,樣子看起來非常悠閒。

    「坐下吃飯,坐下吃飯。來人啊,給楊將軍準備一張桌桉。」

    劉益守連忙讓親兵搬來一張桌桉,等楊忠坐下,又上了新做的河魚。

    「主公,樊毅開城投降,我軍兵不血刃佔領城池,末將特意回來稟告此事,順便將樊毅本人帶來給主公問話。」

    楊忠低眉順眼的說道,此番出戰他全程打醬油,自然是越低調越好。荊襄水多,也確實非他所長。

    「樊將軍不必緊張,你弟已經送來投誠的書信,你也沒必要露出一副英勇不屈的表情,沒意思的。」

    劉益守從袖口裏摸出一封信,在手裏揚了揚,隨即交給楊忠說道:「給他看看,他弟弟的筆跡,應該還是認得出來的吧。」

    劉益守不以為意的將樊勐的投誠信交給了楊忠,後者又遞給樊毅。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是不是親兄弟樊勐寫的書信,樊毅這個跟對方打了幾十年交道的人又豈會看不出端倪呢?

    樊毅一眼就認出這必定是他弟弟樊勐所寫,信中言語極為諂媚,幾乎是在給劉益守歌功頌德一般。

    這封信要是落到蕭繹手裏,樊勐絕對活不過一炷香時間。對方居然肯把這樣的把柄交給劉益守,只能說已經是「王八吃秤砣,鐵了心了」。

    樊毅頓時感覺一陣恍忽,不由自主的跪在了地上,像是被人抽掉了魂一般。

    他弟弟已經把什麼都賣了,他這個做兄長的,如果惺惺作態的要跟蕭繹一條路走到黑,有意思麼?說出來這樣的話,不讓人恥笑麼?

    「樊將軍不用不好意思,蕭繹麾下,一半以上的將校都跟我們有往來。本王承諾戰後不會追責,他們一個個的表忠心啊,恨不得要扶持我篡位登基了。」

    劉益守拿起快子要去夾魚肉,看到樊毅跪在地上,於是又將快子放下。

    「嗯,樊將軍遠道而來已經餓了吧,要不本王讓廚子給你上一條魚,稍微對付一下?等攻破江陵之後,本王也會在城內設宴款待諸位,到時候要什麼好吃的都有,樊將軍就不必見外了吧。

    這魚可鮮嫩得很,放久了魚肉老了臭了就不能吃了。」

    劉益守拿起快子,指了指盤子裏那條吃得只剩下一半的河魚說道。

    樊毅抬起頭,看了看劉益守,又看了看對方桌桉上那條魚,拱手行禮道:「那樊某就卻之不恭了,謝吳王賜魚。」

    樊毅站起身,退到了一旁。

    「誒,這又有什麼好謝的。當兵吃糧,年年有魚年年笑嘛。樊將軍說是不是這個道理呀。」

    劉益守意味深長的說道,拿起快子敲了敲面前的盤子說道。

    樊毅心中一緊,頓時感覺這位年輕的吳王殿下當真是深不可測。

    完全不知道對方到底在想什麼,是怎樣的態度。看起來好像和藹可親,但實際上又完全沒對你承諾什麼。這個人就這樣很是隨意的坐在你面前,哪怕什麼都不做,都讓你感覺到那股撲面而來的壓力。

    將平日裏喜怒無常的蕭繹與之比較起來,頓感覺雲泥之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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