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4章 沒開始就已經結束(1 / 1)
「坐吧,今日招你前來,便是想詢問入關中之事。一筆閣 www.yibige.cc」
高洋指了指桌桉對面的軟墊,示意唐邕坐下。
高歡不僅「口頭上」支持高洋入關中,更是命高岳帶一萬人馬前來河內支援,聽從高洋指揮。
這個操作讓高洋有些看不明白。
沒有高岳等渤海高氏本家兵馬制約,鄴城那邊僅剩下的部曲,幾乎都跟婁昭君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
如此一來,鄴城不就是婁昭君的一言堂了麼!
高歡這麼部署,真的沒問題麼?高洋不覺得是這樣。
然而時間緊迫,高洋也沒有時間去仔細考慮這些問題。
他很想聽一聽唐邕的建議。高岳這個人,之前投靠過高洋,但現在高洋並沒有將其當做鐵杆親信。軍事上的事情,高洋基本上都是聽唐邕怎麼說。
說到底,高洋現在真正信得過的人,依舊只有唐邕、趙彥深、高德政等寥寥數人而已。
「主公,入關中勢在必行,請主公萬萬不要猶豫。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啊!」
唐邕啥廢話也沒說,直接雙手攏袖深深一拜。
「願聞其詳。」
高洋微微點頭,他當然知道入關中勢在必行,機不可失時不再來的道理。
但他想聽也絕不是鸚鵡學舌一般的奉承話,而是希望對方上一點「乾貨」。
唐邕整理了一下衣袖,壓低聲音說道:「主公難道沒有發覺,我們現在所處的環境很險惡麼?」
聽到這話,高洋面色微沉,緩緩點頭沒有開口。
「河內乃是司馬氏發家之地,漢光武帝劉秀亦是以它為基業奪取了天下。然而,那都是幾百年前的事情了。
自晉失北方以來,河內殘破自不必提。再不好的地方,只要能避免外戰頻繁,一樣可以發展起來,國強民富。
可是河內四戰之地,西臨河東,南通洛陽,東臨鄴城,北通上黨。軍力強大之時,我們想打誰就可以打誰,自然是無往而不利。然而現在的情況卻不是這樣。
找機會入關中固守,放棄四戰之地的河內,上上之策也。」
唐邕一口氣將想說的話說完,等着高洋回話。
他低着頭,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壓力,如今高洋威嚴日重,喜怒不形於色,哪怕是親信之人,都不敢在他面前擺譜開玩笑。
可以說高洋是跟劉益守完全不同的御下風格,但都很有效。
「先下去吧,我自有主張。」
高洋澹然說道,對唐邕的建議不置可否。
唐邕離開後,高洋又將趙彥深找來問話。
趙彥深落座後,高洋開門見山就問:「我欲親征關中,你以為如何?」
比起之前投靠過高澄的唐邕,高洋對於一直跟隨自己的趙彥深明顯要更加推心置腹一些。
「主公所言極是,只是有一點比較麻煩。古人常言,諸侯麾下,披堅執銳之輩必不可少。高岳此人,上陣拼殺稍有不足。」
趙彥深小心翼翼的回道。
高洋點點頭嘆息道:「不錯,我手下缺乏萬夫不當的勇將,想入關中,非有此等人物不可。」
「你還有話想說麼?」
發現趙彥深欲言又止,高洋示意他可以暢所欲言。
「回主公,屬下確實有話想說。主公入關中,已經不是要考慮需不需要,而是要想怎樣能順利掃平關中了。河內無法自守,主公宜儘快入河東,結河東大戶之力入關中,可成大事。」
河東不僅富庶,而且有規模極大的鹽池,足以供應整個關中!
從軹關入河東,再從河東入關中,這條路不僅好走,而且很有搞頭,比困守河內要強得多。
「說得不錯,你且回去好好想一想,寫一份方略給我。」
高洋輕輕一揮手,示意趙彥深退下。
等趙彥深走後,高洋這才鬆了口氣。
他本就想入主關中,以擺脫如今的戰略困局。看到手下人都是跟自己一個想法,高洋更是堅定了親自帶兵入關中的決心。
一如當年苻氏從枋頭城入關中一般。
以那時候北方風雲變幻的大勢來看,若是苻氏不入關中,最多也就蹦噠十年的命。建立前秦這樣的帝國,那是想都不敢想的!
有苻氏的例子在前,高洋自然知道應該怎麼選。
「只是要入河東,應該怎麼辦才好呢?」
高洋若有所思的用食指敲擊着桌桉。
河東大族不好對付,但這些人有一個死穴,只要掐住了這個死穴,就不怕河東大族不就範。
想到這裏,高洋心中已經有了定計。
……
這兩年沒了高歡的騷擾,爾朱榮的日子好過了不少。但由於他已經快五十歲,精力大不如前;再加上爾朱兆陣亡,他又沒了接班人,只能寄希望於自己的兒子快點長大。
因此爾朱氏內部斗得很厲害,都在考慮爾朱榮的身後事。
有這些事情掣肘,讓爾朱榮沒有辦法集中精力派兵南下攻城略地。
爾朱氏不懂經營之道,又不適農耕,晉陽盆地雖然土地肥沃不缺水源,然而在爾朱氏的橫徵暴斂之下,百姓竟然一個個都面有菜色,對那些契胡士兵敢怒不敢言。
一句話概括:爾朱榮在晉陽並不得人心,本地大族對他也是陽奉陰違。
之所以爾朱榮還能在晉陽好好呆着,無非是因為高歡現在也不被人看好而已。這就跟某些女人厭惡丈夫卻選擇不離婚一樣,心裏揣摩的事情有點多,患得患失罷了。
這天,爾朱榮將慕容紹宗請到自己府邸書房裏,和高洋一樣,也是商議出兵關中之事。
關中出了那麼大的事情,賀拔岳被殺幾乎鬧得天下人皆知。普通百姓自然是沒什麼念想,可那些稱霸一方的梟雄,自然會權衡這件事對自己有什麼利弊。
「關中之事,你以為如何?」
看着慕容紹宗,爾朱榮不以為意的問道。
北秀容川的反覆易手,嚴重動搖了爾朱榮的威信,也打擊了他的心氣。這讓爾朱榮意識到,就算他能打贏高歡,也是治理不了河北的。因此這些年以來,爾朱榮都是沉迷酒色,不理政務軍務,得過且過。
一個人沒有了事業上的追求,那就只能追求肉體上的歡愉。身邊伴隨聲色犬馬只是必然而已,實在是不值得拿出來說道。
「末將以為,入關中乃是必然,不值一提。還不如說說如何入關中為好。」
慕容紹宗不動聲色的勸說道。
爾朱榮微微點頭,很顯然,這話就是他心中所想。這些年雖然自己沉迷酒色,但基本的戰場嗅覺還沒丟。
「你覺得,誰與你同行為好?」
爾朱榮問出了自己最關心的問題。他本就不是那種喜歡拐彎抹角的人,誰都知道現在是入關中火中取栗的時候,問題不在於去不去,而在於派誰去!
「主公可親自掛帥前往,其他人都無一言九鼎之能,不能取信於人。」
慕容紹宗拱手說道。
很多事情是明擺着的,他都懷疑這到底是不是爾朱榮在「考驗」他。
「說下去。」
爾朱榮微微點頭道,似乎不置可否,臉上看不出什麼來。
慕容紹宗只能硬着頭皮繼續說道:「掛帥之人,非爾朱氏不可。然而除了主公以外,誰的話都不好使。」
這話有點道理,只不過有個大問題。
爾朱榮的威名,那是六鎮之亂以後,平定葛榮的時候才有的。如今過去十多年了,誰還記得他這一號人物啊?
北魏都已經名存實亡了,元子攸更是被爾朱榮親手幹掉。如今這情況,誰知道爾朱榮是哪根蔥?
現在外面早就不是他的時代了!
「讓爾朱天光與你隨行吧。你為主將他為副將。我就鎮守晉陽,不與你們同去了。」
爾朱榮深沉一嘆,放棄了親自掛帥入關中的想法。
他已經老了,至少,他覺得自己已經老了。
「主公,爾朱天光無法擔當重任啊,主公必要親自前往關中。若是主公不能前去,那還不如不去了。」
慕容紹宗連忙跪下請求,爾朱榮的想法太危險了。要是爾朱榮不去,光靠自己領兵,估計到關中後就要跟爾朱天光鬧起來,誰也不能說服誰。
關中大亂,定然是盜匪成群。迎接他們的絕不會是鮮花與掌聲,不斷被偷襲,甚至被圍而攻之,才是該有的常態。如此緊要之事,需要有人能夠在第一時間就一錘定音。
除了爾朱榮,誰還有這個本事?
「我老了……」爾朱榮長嘆一聲,不想再說下去。
「主公,關中之行,非主公掛帥不可,請主公切莫猶疑啊!」
慕容紹宗跪在地上磕頭懇求道,在他心中,爾朱榮雖然已經老了,但個人威信卻是沒有人可以替代的。
這次出兵,沒有爾朱榮還真搞不定!
看到慕容紹宗再三懇求,爾朱榮終於還是同意了。
「先入長安再說,一旦佔據長安,我便返回晉陽吧。」
爾朱榮勉強同意了慕容紹宗的方案。
……
甬東是個地理名詞,並不是行政區劃,它傳承於秦代,因為地理方位在甬江出海口以東而聞名。甬東的位置,在會稽的最東邊,實際上長期不受官府管轄。
然而從此刻開始,情況發生了變化。
甬江出海口附近的海岸線上,到處都是從三吳等地徵發而來的郡兵,他們在配合王僧辯與宇文泰的水軍,抓捕從甬東逃到會稽的海匪。
建康朝廷動用了晉安郡隸屬於江州和廣州的兵馬共計數萬人,挨個島嶼挨個島嶼的掃蕩海匪的巢穴,將其中盤踞的海匪全部捉拿,甄別後集中安置。
而三吳地區的本地郡兵,也被調動起來配合抓人,這次建康中樞可謂是花費了很多的精力去辦這件事,頗有些「大材小用」的意思。
甬東各島嶼加在一起,共有居民十餘萬人,其中大半都是老弱及婦孺。這些人的來歷不問可知,都是三吳本地的逃戶,因為豪強們收的租子太重,不得不逃到島上靠捕魚為生。
又因為海匪的緣故,他們過着亦農亦匪的生活,有時候還會販賣些海產,實在是說不清他們到底是民是商還是匪。
這樣的拉網式掃蕩已經持續了五天,甬東海域九個大的島嶼群,都被掃蕩過了,還有些無名的小島,有些連水源都沒有,自然也不可能有人居住。
然而,哪怕宇文泰和王僧辯等人犁庭掃穴一般的搜捕海匪,卻依舊是沒有抓到陳霸先叔侄三人。
「怎麼就是抓不到?」
甬江出海口的岸邊,王僧辯對着大海罵了一句,也不知道是罵給誰聽的。昨日宇文泰已經返回了番禺城,據說是秋收在即政務繁多,需要他親自主持大局。宇文泰留下尉遲迥等人領兵繼續掃蕩甬東海域,但卻依舊是一無所獲。
掃平海賊不算什麼,關鍵的是要抓住陳霸先叔侄,才能高枕無憂。挖了人家陳氏的祖墳,王僧辯心中可沒有表現出來的那樣輕鬆自在。
「兄長,好消息!」
王僧辯的弟弟王僧智走過來稟告道,喜形於色。
「噢?什麼好消息?」
王僧辯沒好氣的問道。
「抓到陳霸先叔侄了,還是一群海匪們將其押送過來的。」
王僧智笑眯眯的說道,能抓住陳霸先等人,顯然是讓他鬆了口氣。
「帶我去看看。」
王僧辯沉聲說道,自家這個弟弟辦事並不怎麼靠譜,要是抓錯了人,送到劉益守那邊,樂子可就大了!
不一會,王僧辯就在一間海邊隨意搭建的茅草屋裏,見到了風塵僕僕,鬍子拉碴,一臉疲倦之色的陳霸先。身上的衣服都是破破爛爛的,還有被樹枝劃傷的痕跡。
顯然,為了逃亡,陳霸先叔侄也是做過一些掙扎的,可惜最後還是被自己人給出賣了。
「王將軍,狡兔死,走狗烹,你不明白這個道理麼?」
一見到王僧辯,陳霸先就面色平靜的詢問道。
他說得不錯,可也要看養走狗的主人是誰,人品如何。
王僧辯想都沒想,擺了擺手對手下人說:「直接押送去建康大理寺關押,就說我跟此人沒有交談過。」
所謂交談,那必須是雙方都說了話才算。
剛才是陳霸先自說自話,而自己沒有接茬,所以這並不是交談。
王僧辯在心中暗暗安慰自己道。
「喏。」
身邊幾個親兵押着陳霸先就走了。
「我不過是先走一步罷了,哈哈哈哈哈哈!天下要一統了,你這樣的人,也快沒用了!」
臨走了還不甘心,陳霸先回過頭對着王僧辯嘲諷一般的大喊道,隨即被一個親兵將陳霸先自己身上的衣服撕下來,堵住了嘴。
「兄長……」
王僧智看着王僧辯,欲言又止。
「罷了,我寫信給吳王匯報此事,不用多想。」
王僧辯澹然說道,沒有表示什麼其他的意思。
第664章 沒開始就已經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