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反擊反2（1 / 1）

    簡心素的死，季逸諾多多多少少的知道的,可是他不知道,那樣的場景，竟然被簡華見到,那個時候,她還只是個小小的孩子。

    夢中驚醒的人總是很難睡着,恐懼讓她抗拒睡眠,季逸諾陪她坐了很久,她還是心有餘悸,最後乾脆起床陪她下去走走。

    外面原本只有幾盞孤單的路燈，樹影婆娑,間或漏下細細碎碎的光。

    兩人下樓還是驚醒了管家,管家很識趣的沒有勸阻,而是找了外套給簡華，又開了整個花園的燈。

    游泳池那一片最為光亮，那一整片星芒，在凌晨兩點的夜裏，晶瑩剔透的連天上的星光都為之遜色。

    已經初秋，池水帶了涼意，簡華就坐在岸邊的長椅上，季逸諾還是不放心，脫了管家給自己的外套鋪上，才准了簡華坐上去。

    水面是湛藍粼粼的光，透明而澄淨的藍色水波，在細微的風下層層疊疊，簡華看着蕩漾的水面感嘆，「季逸諾，你真奢侈，都已經不游泳了，你還堅持更換池水。」

    「你不喜歡的話，明天就叫管家由它去。」季逸諾隨在她身邊坐着，攏了攏她的衣襟。

    癟嘴聳肩，「別，我又不是禍國殃城的紅顏禍水，再說了，奢侈是你的權利，和我又沒有關係，你還是遵循自己的習慣來吧。」

    季逸諾無所謂的笑，「你倒是對人無要求。」

    「有什麼好要求的，大家都有自己的選擇和喜好，又沒有規定誰對誰錯，自己自在就成。」

    「那你現在自在麼？」

    這種對話一點都不具備季氏風範，簡華偏頭思索了片刻，還是老實回答，「不自在。不要問為什麼？我確實很不自在。我也不知道自己的選擇是對是錯。」

    「那就跟着感覺走。」季逸諾有意順着簡華的意思走，連說話的方式都帶上了簡華的風格。

    「感覺？其實我也不清楚現在到底是什麼感覺。我今天看到叔叔的時候，就在想，我現在做出的決定到底是不是對的。我一直不喜歡林姨，是她害死了我媽媽，可是都已經這麼多年了，現在來追究到底有沒有意義。今天在警局，我看到叔叔的時候，就在想，他老了。」簡華嘆了一口氣，腦子裏又出現莫偉雄的側臉，那張曾經被她認為是世界上最英俊的臉，被時光打上了蒼老和皺紋，鬢邊有細碎的白髮，這些都是簡華以前從來沒有想到的。「或許我告訴自己或者你，我也是不喜歡他的，可是可能是因為他給我印象太過深刻，也或者是我對過去太多的念念不忘，我還是能夠記得以前他對我的好，我雖然是個孩子，但是我知道，他對我好，是真真切切的，甚至是愛到骨子裏的。」

    夜色太美，身邊的人又太過溫和，在這樣光彩熠熠的夜裏，簡華由着自己的情緒，半靠在季逸諾身上，一個字一個字，慢慢的回憶。

    「我不知道，如果林姨真的受到法律的制裁，對他，又是多大的打擊。可是我的心又容忍不得她逍遙法外.媽媽離開的時候，我並沒有看到，我只知道她墜樓身亡，我見到的，只有一把骨灰，我連她的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可是就在剛剛，我卻夢到了，夢裏面的她，那麼真實。」簡華說着瑟縮的往後縮了一點，季逸諾緊了緊手臂，環了她的肩，「我不明白，這是天意，還是媽媽想要告訴我什麼。她那麼美，那麼善良，她從來都是教我如何變得更好美好，但是她從未要我學會黑暗。

    「我一直以為我媽媽臨別前見的最後一個人是我，那天她溫柔的叫我的名字，給我談新作的鋼琴曲，她說那首曲子的名字叫一生。我那時候那么小，又那麼傻，不明白為什麼她會說，生命的璀璨並然伴隨着頹敗，每一個光彩的背後，都伴隨着無窮無盡的身不由己。」簡華靠在季逸諾的肩上，抬頭看遠處的黑暗裏的點點燈光，神情落寞，「我以為那只是最為平常的一天，就像是昨天去過的遊樂場逛過的街道，明天還會有重新體會一次的機會。可是我再也沒有機會見她，也再也沒有機會聽到的聲音看她手指按過琴鍵的姿態。她送給我最後一支曲子，又給了最後一段話，從此就消失在我的生命里。」

    「這麼多年以來，我再也沒有勇氣去重新聽一次那首曲子，可是我始終能夠記得媽媽在彈奏時候的悲戚，那一刻她落下的淚，很多年後，我才懂得。」似乎沒有辦法好好坐在原地，簡華站起來，季逸諾下意識手往下按的動作停在她的肩頭，任由她起身往泳池旁邊慢慢的踱步，「很多人奇怪，為什麼我會選擇忍耐和接受，忍耐這麼多的不公平，又接受現在平淡無奇的生活。最開始的那幾年，很多人都在身後看着我，看我受苦看我被驅逐看我受盡奚落，可是我什麼都沒有做，沒有大力的反抗。當一件事被習慣，也就失去了關注的意義，就如同我。所以這幾年，我活的越來越自在，因為再也沒有人把眼光停留在我的身上，身後沒有了窺探的眼睛，我成了芸芸眾生里最平凡的一個，反倒獲得了自己想要的自由。」

    季逸諾沒有起身，燈光下她的背影孤單而寂寥，瘦弱的身軀在四周炫目的燈光下，越發單薄。頭頂的髮絲閃着銀色的光暈，一圈一圈讓他有忍不住伸手拂過的衝動。

    簡華卻在這個時候回頭，原本落寞的臉帶上一抹淺淺的笑，「其實你也很嚮往這樣的生活是吧？每天生活在爾虞我詐相互算計的世界裏，時刻提防着，一不小心就被人在背後捅刀子，要努力讓自己保持優秀，做不真實的自己，連笑容都身不由己，很辛苦吧？」

    季逸諾隨着她最後一個音節站起來，剛要開口已經被簡華快速橫出來抵在身前的胳膊斷住，「我知道你要和我講道理，每一份付出都會有應得的回報，比如你們生活的光鮮亮麗住豪宅開名車，被無數人羨慕，你們現在輕而易舉就可以擁有的東西，可能是別人奮鬥一輩子都無法達到的，就算高處不勝寒，那也總勝過匍匐在地仰視別人。你們這些豪門望族的思想，都是這樣，教育別人的時候也都是同樣的一套說辭，我都能背下來了。」

    她的動作不小，披在身上的衣服也隨之有些滑落，季逸諾搖頭說了句，「伶牙俐齒」抬手先攏了她的外套，「接下來是不是要告訴我，道不同不相為謀？」

    「你怎麼知道？」簡華驚訝的看他，順着他的手穿上了寬大的外套。「可是我已經和你走一條道上去了，你都已經莫名其妙不給任何提示的就闖進了我的生活。」

    「明白就好。」季逸諾頗無奈的搖頭，她總是有自己的一套想法和路子，明明剛剛還那麼瘦小那麼悲傷，可是只要讓她傾訴和宣洩，很快就能剝離原本的情緒，恢復自己精神抖擻的樣子。

    她說的沒錯，真的很辛苦，每個人都有情緒都會累都想做些違背常理的事情，可是偏偏他是季逸諾，他的身上有太多的名銜和光環，這些都時時刻刻的提醒他，他必須在選定好的最正確的道路上走下去，沒有悲喜沒有傷悲。走下的每一步都是計量好的距離，說出的每一句話都是最妥善的腔調，對討厭的人笑。明明想要狠狠甩出一個耳光，實際上不過是用最虛偽的笑輕描淡寫的一筆帶過。

    悲傷的時候不能夠哭，不能做想做的事情，從他步入季逸諾該有的生活軌跡的那一刻開始，他看似擁有了一切，可是他也失去了自由。

    是簡華，就像一隻自由的青鳥，撲棱着翅膀，用最無意的一抹笑，飛進了他的生活。

    那個生活里，生是既定好的，笑是丈量好的，時間是用秒表掐好的，每一歲都有一樣的摸樣，，每一段時光，都只是曾經的一個重複。

    生活的旋律是單曲循環。

    可是她不一樣，她的每一天都是嶄新的，她的笑容是最真實的痛快，就連眼淚，都是淋漓盡致。她眼裏的那一抹光，永遠有不同的光彩。

    她的生活，是一段隨機模式。

    她僅僅用一個笑，便讓季逸諾淪陷。

    「可是我們到底是不一樣的。」簡華看着他似乎沉思的臉，嘴角揚起算計的笑，「我們只是剛好順路，以後還是會各自去過不同的生活。」話音剛落，寬大的剛剛被細心穿上的外套已經在簡華一個回身的時候脫離她的身體，緊接着就是巨大的「撲通」聲響起，季逸諾雙手還抓在外套的肩頭位置，兩隻大大的袖子在手下飄飄蕩蕩，而簡華已經一個跳躍，歡快的進了泳池。

    在水裏一個撲棱，伴隨這水花四濺的聲音簡華探出腦袋，胡亂的抹了把臉上的水，衝着岸邊的季逸諾揮手，「你不用下來了，模仿永遠代表不了自己，而且不得不說，這水果然冷的天理不容。」

    話雖如此，她還是重新紮下腦袋，游到泳池的另一端才哆嗦着上岸，對着滿臉噴火的季逸諾無所謂的笑，「記得你是季總，罵人這樣有損風範的事情不符合你的身份，你現在應該和煦的沖我笑，然後陪我回屋。」0:_: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