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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孝城亂(三十)【二合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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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喵嗚~~~喵嗚~~~」

    小貓素商親昵地蹭了蹭褚曜的手指,靠着賣萌從他手中討來一些糧食,若褚曜不給,它就用那雙無辜的水潤眸子一直看他。褚曜幾次硬起心腸都失敗,不甘不願地掏出乾糧。

    「都說『物似主人形』,你倒是比祈元良那廝討人歡喜。」褚曜低聲嘀咕,素商又聽不懂人話。它只知道,自己吃飽後要找個舒服的地方蜷縮起來,最好還有鏟屎官給它撓撓。

    它喵嗚一聲跳上褚曜懷中,露出肚皮。

    褚曜:「……」

    他是真的不喜歡貓。

    恰巧這時候共叔武回來,他便將這個麻煩玩意兒交出去。共叔武也好脾氣地受着,道:「今晚怕是不平靜,先生要不要先歇一會兒,養養精神?有情況再喊先生醒來?」

    褚曜:「如此也好。」

    他二次凝聚出來的文心還不穩定。

    文氣時有泄露,狀態非常不穩定,需要大量時間修養調整,養足精神才能更好發揮實力。共叔武這麼說,他便順着台階答應下來。

    二人在靠近城牆東門的荒廢民居落腳。

    此處寥無人煙,距離前線也近。

    褚曜尋了一處地方靠着,沒多會兒便響起輕微鼾聲。素商不太喜歡共叔武身上的汗臭味,被他抱着也不安分,喵嗚喵嗚地委屈叫着,貓爪抓着他的衣袖試圖往外爬。

    聽到褚曜呼吸平穩下來,共叔武低聲哄勸素商:「素商,乖,安靜,別打擾先生睡覺。」

    素商百折不撓,嘿咻嘿咻,努力逃離大塊頭鏟屎官的懷抱。共叔武可不敢讓它亂跑。

    跑丟了,上哪兒抓一隻一模一樣的給祈善?

    一人一貓僵持了一刻鐘。

    最後還是素商體力不濟敗下陣來。

    趴在共叔武懷中伸了個大懶腰,張嘴打哈欠。眼皮子好似灌了鉛水一樣上下打架。前爪踩了踩硬實的手臂肌肉,最後腦袋一歪,眼皮合攏,睡得香甜。共叔武終於鬆了口氣。

    不愧是祈先生養的貓,像他。

    跟祈先生一樣難纏。

    四下無人,共叔武也開始閉眸養神。

    只是還沒過幾個呼吸,他敏銳注意到周身的天地之氣由有序變得混亂暴戾,混亂之中又遵循着某種秩序。共叔武猛地睜開眼,視線落向天地之氣異樣的源頭——褚無晦!

    莫不是走火入魔了?

    他疾步上前,正遲疑着要不要喊醒褚曜,發現褚曜額頭佈滿細細密密的熱汗,汗水順着鬢角零碎的灰白髮絲淌下來,划過面頰與下頜。長眉緊擰,於眉心留下深刻褶痕。

    乍一看像是陷入某個可怖的夢魘。

    共叔武抬手輕推褚曜肩頭,輕喚道:「先生!先生!醒醒,先生醒醒……怎會如此?」

    一連搖了好幾下。

    對於淺眠的人而言,足夠醒來。

    也不知褚曜是不是被困在夢魘之中無法自拔,這樣都沒轉醒的跡象。共叔武擔心出事,手指搭上褚曜腕部,分出一縷溫和武氣鑽入他的經脈。接觸的一瞬就被強橫彈回。

    共叔武:「!!!」

    這該如何是好???

    兩個孩子沒找到,褚曜還出了問題。

    上天似乎聽到了他內心的吶喊,褚曜稠密睫羽輕顫,神色虛軟地睜開眼,視線好一會兒才重新聚焦。共叔武第一時間察覺,上前關切道:「先生——你可算醒來了!」

    褚曜似乎還沉浸在夢魘餘韻中無法回神,幾息之後,五感逐漸歸位,他猛地打了個激靈。抬頭看清周遭場景,問共叔武:「半步,我剛剛睡了多久?城門叛軍可有動靜?」

    「前後半個時辰,叛軍還未有動靜。」

    褚曜霍地起身,口中不斷喃喃共叔武聽不懂的話,聽音節像是褚國的方言。

    究竟是什麼噩夢,方言都嚇出來了?

    共叔武心裏揣着疑惑。

    「先生方才夢魘了?」

    褚曜搖頭:「不是夢魘。」

    共叔武以為是小事,不再追問。

    誰知褚曜又道:「是『柳暗花明』。」

    共叔武面上浮現好幾個問號。

    「何謂——柳暗花明?」

    褚曜:「那是我的文士之道——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柳暗花明』。這個文士之道不到絕境不可用。方才入夢,它突然發動,讓我看到了許多混沌場景……」

    共叔武神色一肅。

    這是個不到絕境不可用的文士之道?

    換而言之,他們很快就要面臨絕境?

    莫名的危機感瀰漫心頭,他忙追問:「先生在夢中看到了什麼?若提前預知,可否規避?」

    褚曜晦澀道:「怕是避不了。」

    共叔武駭然:「竟是必死之局?」

    他們二人一文一武,不敢說千軍萬馬之間來去自如,但逃離孝城還是不成問題的,除非倒霉碰上等級高出他們太多的強者。但話又說回來,庚國哪有這樣的棘手狠角色?

    褚曜道:「不是我們。」

    共叔武反應過來:「是孝城?」

    褚曜有氣無力地點頭:「嗯。」

    他的文士之道發動一次都會抽取大量文氣,此時丹府空空,強烈的虛軟伴隨着暈眩,讓他站不穩腳跟,又無力跌坐回去。

    緊接着大口大口喘氣。

    「我在夢中看到叛軍『只圍不攻』,封鎖孝城,不多時城內便彈盡糧絕。叛軍又向城內投擲帶着疫病的百姓屍體,屍體無人處理,成為城中碩鼠美食……病氣隨之蔓延開來……」

    之後的慘狀不用他詳細描述,共叔武也能想像出幾分。他聽完這些,一巴掌拍碎手邊矮桌。木桌四分五裂的動靜嚇醒了懷中小憩的素商,他只好按捺脾氣,安撫一二。

    壓低聲音:「只圍不攻?他們瘋了?」

    兵貴勝,不貴久。

    明明能一天半天將敵人拿下的城池,偏偏要「只圍不攻」,拖延時間打持久戰!

    這是拖延敵人的時間嗎?

    這明明是拖延己方的糧草!雖說四寶郡處於庚國和辛國交界處,彘王帳下叛軍補給糧草不會很費勁,但運輸途中也會產生大量損耗。

    前線將士食用一石,後方得運輸十幾石!

    彘王是錢多了燒手?

    還是糧多了發霉?

    褚曜心情沉重地閉上眼:「都不是,叛軍打得一手好算盤,並非腦子昏聵下爛棋。」

    說完,他睜開眼對上共叔武的視線。

    後者被他盯得不自在,下意識挪開視線。

    「褚先生是說……他們另有圖謀,為此不惜多浪費數萬大軍一月多的糧草???」

    褚曜道:「是。」

    共叔武問:「目的為何?」


    褚曜嘆氣道:「國璽,辛國國璽!」

    簡短六個字落在共叔武耳中卻如六道響雷,還是直接在耳邊炸開那種,驚得他僵立原地,一時間聽不清外界聲音,不知褚曜又說了什麼。半晌,他拳頭緊了又松,鬆了又緊。

    褚曜:「在下敢篤定,叛軍營中有人知道國璽的大致位置,為此不惜製造瘟疫屠城。」

    國璽事關國運。

    而國運又與百姓休戚相關。

    辛國雖然滅了,但辛國國璽還未完全與辛國百姓割斷,國璽仍有一部分國運。那人製造瘟疫屠城,便是為了用這種手段快速消耗國運。一旦國運消耗完,國璽便會完全暴露。

    褚曜凝重地看向共叔武。

    問道:「其實我和祈元良早就猜到了,『共叔武』是個假名,你真正身份是『龔文』吧?辛國國都被破之前,『龔文』便下落不明。之後鄭喬將龔氏抄家,獨獨缺了一個你。所以……」

    共叔武也知道自己馬甲捂不久。

    被褚曜當面揭穿,他並沒有惶恐暴怒,反而有種「終於來了」的感覺,放下某種負擔。

    他乾脆承認:「是,我是龔文。」

    共叔武痛快地交代:「都城被破前,前國主私下召我入宮,還將國璽交託給我,希望我能幫助辛國後人復國。即便不能復國,這塊國璽也不能落入庚國鄭喬手中……」

    辛國那位前國主什麼尿性?

    共叔武能不知道?

    只是,他們龔氏受了辛國俸祿,不得不忠於君主。他帶着國璽連夜逃離國都,一路顛沛流離、逃避追殺。借着祈善偽裝才獲得短暫寧靜,萬萬沒想到,還是逃不過去……

    褚曜正欲說什麼,屋外傳來一聲重物落地的悶響聲,二人對視一眼,起身推開大門。

    門外,地上。

    一具連死都沒闔上雙眼的屍體。

    屍體瘦骨嶙峋,露在外的手臂、腳腕、小腿,瘦得皮包骨,皮肉緊緊貼在骨頭上。面頰青白消瘦,兩頰凹陷,眼眶青黑。身上穿着勉強能避體的破衣裳,散發着異樣惡臭。

    共叔武蹲身探了一下鼻息。

    他道:「已經死了。」

    屍體只剩些許餘溫。

    共叔武驀地響起褚曜剛才說的「柳暗花明」,那個帶着預言性質的文士之道。他抬起頭,隱約看到一具人形物體越過高高城牆,落入孝城城內。砰一聲,落在隔壁小巷。

    這人落地的時候,還有熱氣。

    他軟軟地躺在地上。

    鮮血淌滿那張病弱扭曲、肌肉抽搐的臉龐,是個四十來歲的男人。他聽到動靜,眼珠子艱難往褚曜二人方向轉動,唇瓣翕動數下。

    看唇瓣口型,應該是求救。

    他用了全身最後的力氣,以為呼救聲很大,實際上支零破碎,弱得連此時的夜風也能吹散。喉間發出咕嚕咕嚕的駁雜動靜,鮮血溢出口腔,沒一會兒眼珠子就不動了。

    褚曜沉重地閉上了雙眼。

    眼睛不看,腦中卻不斷回放夢中所見。

    疫病縱橫、易子而食、孝城十室九空,百姓在絕望之中等待死亡,人間烈獄亦不為過。

    「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他輕聲道。

    他少年時意氣風發,帶兵與北漠交戰,失意時經歷過褚國被滅,體驗過徒步戴枷流放,輾轉來到孝城月華樓當雜役,毫無尊嚴地供人呼來喝去……人生短短三十四載,他自認為閱歷足夠多,但——仍未見過眼前這一幕!

    太荒誕了!

    這當真是陽世會有的畫面?

    褚曜眼前顏色明明滅滅,身軀輕晃,倒向一邊。若非共叔武眼疾手快抓住他肩膀,怕是要撞牆上。共叔武緊張喚道:「先生!」

    褚曜緩了一口氣。

    咽下喉頭翻滾的酸液,忍下嘔吐的衝動,虛弱軟聲說:「找些柴火將這些屍體燒了。」

    共叔武皺眉:「燒了?不埋了?」

    褚曜道:「埋了無用。」

    孝城的百姓都吃不飽,那些老鼠就更餓了,它們會循着味翻找一切能找到的食物,屍體埋掉反而會留下隱患。倒不如一把火燒乾淨,儘量減少健康百姓與屍體的接觸。

    他們知道這些屍體帶着病氣。

    但其他人不知道。

    特別是孝城城牆上守城的兵卒。

    「叛軍這是做什麼?」

    「投石沒投准啊……」

    「呸!你巴不得人家投準將你砸成肉泥是吧?」一起守城的袍澤沒好氣地啐了一口。

    能撿回一條小命就不錯了。

    又有兵卒道:「投來的好像是人?」

    他們大多是普通人,即便有武膽武者,武膽等級也不高,夜間視力有限,無法清晰看清被投入城中的東西。只能根據大致形狀判斷是什麼。他說完就被其他人嘲笑了。

    「投人?哈哈哈,這麼投?」

    「投進來也摔成肉泥了吧?」

    確定這麼幹是天降神兵而不是天降陰兵?

    這麼大的力道,這麼高的高度,七八等的武膽武者也要摔沒半條命,士兵們起初都沒在意,反而將注意力放在叛軍投石車上。

    投石車砰砰砰投了半個多時辰。

    士兵們正準備接招,結果——

    叛軍推着投石車回去了。

    回去了???

    士兵們眾臉懵逼,大陣仗折騰這麼久,就為了砰砰砰投幾十個人進來???

    這——

    葫蘆里到底賣什麼藥啊!

    沈棠一行人也密切注意這邊情況。

    他們倒是看清被投進去的是什麼人。

    一群衣衫襤褸的普通百姓而已。

    硬說哪裏特殊,大概是太削瘦了,裏頭的成年男性,渾身上下連皮帶骨也沒個八十斤。

    沈棠放下遮在眉上的手。

    道:「叛軍在搞什麼東西?」

    怎麼看怎麼怪異。

    翟樂雙手環胸,試探分析:「莫非要用此舉震懾孝城守城的百姓,動搖軍心?但這也說不通啊,叛軍目下的兵力,拿下孝城也就一兩日的功夫。何必搞什麼血腥震懾手段?」

    沈棠倏地道:「我有些擔心。」

    翟樂:「擔心什麼?」

    沈棠:「這些被丟進去的百姓……」

    看着不太健康……

    ------題外話------

    |??w?`)

    打算入手一個櫻桃青軸看看,打字要噼里啪啦響才有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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