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夢想成真?(1 / 1)
1986年的四月,清明才過去沒有幾天,隨貳亓就完成了他的論文答辯。由於下個月隨貳亓要隨導師嚴教授下一個墓,他大四的畢業答辯就早了一些,不像其他院系放在了五月。
對於隨貳亓來說,大四的畢業論文並非什麼讓人苦惱的事情,而論文也早在大三下半學期就定稿了,如今只是完成最後一個步驟。其實這年頭大學的學習氣氛很濃,學校里的學生往圖書館跑得勤快,走在路上也能看到有學生捧着書,食堂里側耳一聽也能聽到就某個學術問題進行着討論。
「早些結束也好,雖說早就把這論文寫好了,但不等答辯成功總覺得有一件事懸着。」
室友沈和也是考古系的,五月的那次下墓他也會去,因此也屬於提前完成答辯的那批人。今天把這件畢業前的重要大事解決了,那是鬆了一口氣,只是看着隨貳亓的神情,並沒覺得他也鬆了一口氣。恰恰相反,隨貳亓像是心裏藏着事。
沈和與隨貳亓從初中就認識了,雖然不是同校同學,但每年的寒暑假都能見面,十多年的相處經歷讓他對於老朋友的情緒變化很敏銳。旁人都以為隨貳亓是為人冷淡,其實如果用心仔細去感受還是能感覺到隨貳亓面無表情下的情緒變化。
「我說你還有什麼未了的心愿?難道是終於生出了捨不得離開學校的離別情緒了?那就別往南方走了,留在京城有什麼不好,雖然說包分配的去處是組織上決定的,那也不是沒協商的餘地,京里有好幾個研究所都對你感興趣,他們說一說,你同意了就能留下來,我也能有個伴。」
隨貳亓聽沈和說了一長串後終於開口了,但語言十分簡練,「不能。我還要去圖書館,先走了。」
沈和就看到隨貳亓離開的背影,他對此也已經習慣了,心裏卻有些擔心,隨貳亓基本上屬於萬事不上心的那種人,要說有畢業離愁,沈和第一個不相信,那他是為什麼在煩惱?
因為隨貳亓做了一個夢,夢裏面他又看到了他的父母。
隨貳亓出生在六/四年,是隨家的第二個兒子,也是隨父隨母的中年得子,隨母生他的時候已經45歲,半是因為高齡生產對身體傷害很大,在隨貳亓出生後的第六年隨母就因病過世了。
之後,隨貳亓一直都與父親相依為命,可隨父的大學老師身份讓他在那十年裏過得並不好,熬過了那十年之後,八十年代初兒子能有機會上大學了,他卻也走到了生命的盡頭。在隨貳亓大一剛開學後,隨父也過世了。
按理來說,兒子夢到過世的雙親並沒有什麼值得驚訝的,這是一種思念的情緒,只是如果同樣的夢一連做了五天呢?
今年清明因為立馬要答辯一事,隨貳亓沒能回家掃墓,卻也就在清明過後的五天裏,他連續地夢到了父母。
這個夢境有些奇怪,夢裏的隨父隨母都還是他小時候的模樣,他本人也只有兩三歲大。
那是傍晚時分,隨父上班結束回家,立馬就改了清冷的表情對着小兒子露出了一個傻爸的笑容,然後他迫不及待地抱起兒子,搖了幾下後才把小貳亓放在了專屬的小椅子上,並開始抽出一本古詩詞來念給兒子聽,也不在意兩歲的孩子能不能聽懂。隨母在廚房裏面燒菜,難得飄來了紅燒肉的味道,想要吃一塊肉並不是容易的事情。
這時隨家的門被打開了,院子裏走進了一個青年人,他的臉已經模糊了,就聽到他對隨父說了一句『爸,你還不如給弟弟念英文聽。』然後青年人抱起了貳亓,讓貳亓騎在了他的肩膀上。
夕陽落下的時候,隨母在廚房裏喊了一句,「你們去洗手,準備開飯了。」
這幅場景隨貳亓在現實中其實從未感受過,而這一切的溫馨到此卻戛然而止,夢境裏的場景發生了突變,小貳亓消失在了畫面里,而剩餘的三個人先是隨母,她手裏還端着紅燒肉,但整個人卻是迅速地變老,就像是電影快進那樣,隨母的頭髮由黑變白,而臉部也突然皺了起來多了很多皺紋,再定睛一看那碗紅燒肉已經變成了一堆腐肉,可就在此時隨母仿佛碎裂一般消失在了空氣里。
這時就看到隨父也發生了很古怪的變化,他也一下子就蒼老了下來,而夢境的畫面突然從彩色的變成了黑白,同時隨父整個人開始崩裂,皮膚與肌肉正在迅速剝落,就好像一個用沙子堆砌的人像在大風吹來時全都消散不見了,就連骨架也不曾留下。
而那位看不清臉的青年人,臉部突然鼓了起來,就像是溺水一樣,他伸出了雙手想要拼命抓住什麼,但最終什麼也沒有抓住就這樣沉了下去。
不知為何,這時隨貳亓突然覺得很冷,他竟然沉到了水裏,周圍沒有一點光亮,不能開口否則水就會灌進嘴裏,但心卻在一點點變冷,不知道是否有淚水從眼角流出,也許有也許沒有,而周圍的一切聲音都在慢慢消失,但沈和的呼嚕聲卻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了。
然後天亮了,隨貳亓就醒了過來。寢室里另外七個人睡得還很熟,他看到了沈和正在打呼嚕。自己卻是背後一陣冷汗。
一連五天的相同夢境,沒讓隨貳亓想要去天橋底下找個大師看看,反而他是走向了圖書館。他雖不好交際,但也在圖書館裏認識了兩三位心理系的同學,他目前的狀態很有可能是某種心理問題,京大的心理系開辦還沒到十年,這年頭想要像是米國那樣去看心理醫生那是無稽之談。
隨貳亓只能先自我診斷一下,即便是論文答辯結束了,也是轉身又埋入了圖書館裏,總能為自己的夢境找到一個科學合理的解釋。俗話說隔行如隔山,雖然隨貳亓百~萬\小!說速度快,領悟本事高,但他想要一夜之間精通心理學也是不現實的事情,如此一來接連幾天泡在圖書館裏,又把什麼生物學、腦科學之類的書借回寢室後,沈和不得不追問一句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隨貳亓被沈和問得煩了,就簡單地把夢說了一遍。
然後沈和像是看傻子一樣看了隨貳亓,還摸了摸他的額頭,「你沒發燒啊,怎麼弄了這一出,我以為你是要考醫學研究生了。二派,我說這事挺簡單的,你整這麼複雜幹什麼。這就表示是叔叔阿姨想你了,你只要回家給掃墓就能把你這潛意識思念給治好了!你一個人怕寂寞是吧,今年為了這論文我也沒能在清明回老家。我和你一起回去,正好給我爺爺奶奶也掃墓去。」
隨貳亓拍開了沈和的手,「都說了別叫我二派,亓這字是與其一樣的讀音。它又不是π,兩者長的不像。」
不過這倒不是關鍵點,而是隨貳亓想着事情真能有這麼簡單,這真只是過渡的思念嗎?
那麼被冰冷的水包圍到窒息的感覺又從何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