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5章窗(1 / 1)
李典帶着兵卒衝殺上去之後,忽然發現了一件事情。
曹軍
似乎變得不那麼能打了。
在李典的記憶裏面,普通曹軍兵卒沒什麼好說的,但是曹氏中領軍中護軍等直屬戰兵,還是相當強悍的。
除了對上
哦,那就沒事了。
李典看着那個跑在最後面的曹軍兵卒被氐人山地兵追上,然後一刀砍了上去。曹軍兵卒一瘸一拐的跑了幾步,就被兩個追趕的氐人山地兵趕上,按在地上一刀斬了腦袋
忽然之間,李典心頭上涌動起了一絲難以言喻的情緒,然後輕輕的嘆了口氣。
曹真一後撤,這些在前部奮戰的曹軍兵卒便是迅速喪失了戰鬥意志。原本這些曹軍兵卒還能夠結陣和氐人山地兵對抗,支撐着沒垮塌,結果曹真這一撤退,頓時就變得所有人只想着逃命。
剛才那名曹軍兵卒,一直被追殺,直到被砍下了腦袋來,都沒有回身和氐人山地兵搏鬥,似乎之前那麼勇猛拼命的戰鬥意志忽然消失了一樣。
從戰鬥一開始,李典就在尋找曹真的身影,但是距離太遠,沒能找到,但是李典知道,曹真雖然也沒有打出旗幟來,但就在那一群的曹軍兵卒之中。
前方忽然有兵卒大聲歡呼起來,『哈哈哈!這是條大魚!』
李典眉頭一跳,抬頭望去,只見幾名氐人山地兵扯着一具大體上完好的曹軍屍首。屍首的兜鍪已經掉了,不知道落到了哪裏,亦或是被誰拿走當戰利品了,但屍首身上還有一副黑光筒袖鎧,帶着戰裙,漆面均勻,甲片完整,不是普通曹兵能用得起。
李典走上前去,分開那些圍觀的士兵,上去查看了一下。這個曹軍軍校應該是被射殺的,腦袋上還帶有半截的箭矢,辨認了一下臉,不是曹真,但也應該是曹氏中領中護的某個中層軍校,或許就是方才前部曹軍的前線指揮者。
『至少是個軍侯。』李典說道,然後便是掃了一旁看熱鬧的氐人山地兵,頓時怒聲道,『還不鬆手!放在這裏!這些都會登記的!少不了你們的!你們都圍在這裏幹什麼?打掃戰場!還有,方才打一半就去割腦袋的,功勳都扣一半!牛教三次都會撇繩,你們怎麼教都不會是麼?!』
氐人山地兵頓時一鬨而散。
罵歸罵,李典對於這一次氐人山地兵的表現,還是比較滿意的。
李典從木蘭塞趕到這裏,路程雖說比曹真遠道而來要短,但是時間比較趕,準備也不充分,氐人山地兵又多數是第一次正面和曹軍對抗,能打出如此的水準
不過
李典皺了皺眉。
『將軍!曹軍不行了,為什麼不追上去?』
在一旁的李典護衛問道。
李典回頭看了那護衛一眼。
護衛微微縮了一下腦袋,低聲說道:『將軍,這是個機會』
『什麼機會?』李典問道。
就和大漢之中,大多數的將軍身邊都是親信心腹一樣,李典的貼身護衛,同樣也大多數都是李氏族人,自家親屬。
『這這條魚太小了』護衛踢了一下那曹軍軍侯的屍首,低聲說道,『給普通兵卒倒是夠了,可要是給將主』
李典笑了笑,然後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他明白了護衛是什麼意思。
功勳,就像是升級的經驗值,級別越高,需要的經驗值就越多。這樣一個曹軍軍侯的功勳,足夠一個普通小兵原地升三級,但是若放在李典身上,卻只能增加一點點進度條。
而且
這確實是一個很好的機會。
和曹氏徹底切割
,表示忠心的好機會。
倒不是說李典之前三心二意,而是李典之前在曹老闆手底下打過工。
這是事實,無論李典承認還是迴避,都是存在的事實。
所以,現在如果說真的能夠斬下了曹真的腦袋,且不說功勳如何,也就代表了李典真正的站在了斐潛的這一邊,從此之後再也不會有什麼其他人敢對於李典曾經在老曹同學之下打工的經歷有什麼流言蜚語了。
當然,可能對於李典個人來說,會有一些背地裏面的議論,但是對於李典整個的家族來說,確實是一個極大的利好。
李典瞄了那護衛一眼。
當年李典投了斐潛,然後從曹操手裏面要回了李典族人的時候,李典的族人沒少在背地裏面罵他
甚至有不少李典族人,是一路哭着到了關中的。
算起來,這才過去了多久?
李典沉默了一會兒,又皺眉看了看周邊的戰場,搖了搖頭說道:『能斬獲自然最好,但是現在看來不能追。』
『將主』護衛愣了一下,不由得有些擔憂的說道,『這這要是』
李典抬手指了指,說道:『你看,曹軍其實散亂的就只有前部,而中後陣都是完整的死傷最大的就是這裏,從那邊開始就很少有曹軍傷亡了這說明了什麼?而且這山道狹小窘迫,若是我等追之甚急,隊列自然不成形狀,到時候曹軍隨時一個反撲,你覺得我們能頂得住?即便是頂住了,又是賺了,還是虧了?』
『將主,那麼你的意思是』
護衛雖然渴望功勳,但是如今是在戰場之上,提建議是可以,但是做主的依舊是李典。
『讓我想想』
李典眺望着曹軍敗退的方向,思索着。
曹真靜靜的蹲在草叢裏,就像是一隻等待獵物到來的虎豹,儘可能的調整呼吸,讓自己的氣息平穩下來。
他準備故技重施。
誰說被伏擊了就不能反過來埋伏?
曹真並沒有表面上看起來的那麼慌亂。
他在確定了有敵軍埋伏之後,便是第一時間意識到,即便是他當下衝出山谷,也未必能夠有戰勝對面伏軍的把握。
遠道而來的曹軍兵卒,即便是精銳,也是疲憊不堪,而對面的情況曹真他根本不清楚,不知道對方有了什麼準備,所以真的全軍出擊,又有幾分勝算?
不如回來蹲草叢。
至少這一條路曹真他才帶着人走過
沒錯,就是讓曹真心驚膽跳的那一條狹長石壁的道路。
當時走到了這裏的時候,曹真害怕有埋伏,便是讓手下搜了又搜。
現在就派上了用場。
因為偵查得仔細,所以曹真也就自然清楚那邊可以藏人。
過了片刻之後,便是有些前部的殘兵敗將,跌跌撞撞的跑了回來,沿着山道逃將過去
曹真吞了口唾沫。
李典會不會來?
這他心中還真沒底。
如果是在之前,曹真有八九成的把握,李典是會追擊的。因為那個時候的李典,大部分時間都是偏將,部將,即便是單獨領兵,也是先鋒將,而這些將領在大多數的時候,都是要為主將『赴湯蹈火』的,即便是知道有陷阱,或是感覺到有危險,但是在主將的號令之下,依舊是要出擊。
可是現在,曹真就不太有把握了
李典的變化,究竟是在投降之前,還是在投降之後?
曹真心緒如同面前的野草一般,胡亂蔓延。
如果李典追上來,然後他反打一波,說不得漢中就可以順利拿下了,可如果說李典不來
曹真透過草叢望着遠處的山道,眼神之中充滿了渴望和期盼。
這種渴望和期盼在上一次出現的時候,還是上咳咳,還是曹真娶妻的時候,而現在麼,曹真發誓,他這輩子就沒這麼期盼過某個人的到來,而且還是個男人。
奔逃的曹軍兵卒三三兩兩的過去,越來越少。
曹真的心便是慢慢的在下沉。
又是過了片刻,山道之中便是沉寂下來。
曹真眼眸之中的光,也隨着山道的寂靜,慢慢的暗淡了下來。
一盞茶過去了。
一刻鐘過去了。
山道一片寂靜
『將主要不要』曹真身邊的護衛,咬着牙低聲說道,『要不要我們去引一引』
引一引,可真不是拿個旗幟去晃蕩一下。李典等人又不是找不到路,所以護衛所言的『引一引』,必然就是穿上曹真的盔甲,裝成是曹真本人來引誘李典上鈎。
可這樣的行為,意味着極大的風險。
護衛此言,就幾乎是豁出命去了。
曹真沉默着,身軀往後坐到了地上。
『不用了傳令下去,準備撤軍』
『將主!』
曹真抬頭而望,看着那狹窄的的天,『傳令去罷李曼成,他不會上當的』
曹真明白了李典的選擇。
如今的李典,之前能穩住不來襲擊鍚縣,現在同樣可以穩住不來追擊他。
而對於曹真來說,不貪功,不冒進,穩紮穩打的李典,就像是眼前的石壁一樣,根本無法撼動。
護衛見曹震主意已定,便是站起身來去傳令了。
面對這樣一個沉穩到了極致的對手,曹真確實頭疼。
繞道顯然不成了。
雖然之前氐人嚮導說過,還有一條路可以通往木蘭塞後方,但是
曹真掃了一眼正在收整準備撤退的手下,心中嘆息。
進軍不成,伏擊又是不成,士氣已然落到了極低,如果不是曹真率領的是精銳和自家部曲,說不得半夜都有譁變的可能。
以這樣的兵卒,再去翻山越嶺,還要孤軍深入,至少曹真是做不到的。
所以只能是撤軍,可如果照這樣下去,曹真就不得不在木蘭塞死磕。
經過這麼一次交手,曹真也明白了,在木蘭塞那邊,絕對不僅僅只是軍寨表面上的那些兵卒,李典肯定在某個地方藏着兵卒,所以曹真他每一次進攻木蘭塞,都意味着是面對養精蓄銳的守軍,根本無法達到以持續不斷的進攻消磨守軍的效果,反而是李典藉助木蘭塞的地利優勢消磨曹軍!
因此攻打木蘭塞,就成為下下之策。
繞道不行,強攻也不划算。
難不成漢中之戰,就要止步於此?
曹真不甘心。
他冥思苦想,忽然之間,想到了一個主意
一個或許可以利用這一次失敗的計策。
但是很快的,曹真心中又有些不安起來,如果這一次計策依舊不能成功,又將要怎麼辦?
太陽漸漸西落,帶走了白天的喧囂。
曹真站在山坡上,忽然之間心中湧上了一些悲涼。
一切的勞累,一切的奔波,一切的掙扎,似乎都在這一刻,化成了一聲如煙般的嘆息,在晚風當中消散。
不過曹真也知道,他現在沒資格沮喪。
他必須用自己的言行,來告訴所有的曹軍兵
卒,每一個黃昏之後,都有一個黎明在等待。
曹真強打起精神來,仰着頭,然後笑了起來,迎向了他的手下。
不管如何,他都要從這落日的餘暉當中尋找出明日的光華
『殺!殺!』
潼關之處,傳來朱靈的陣陣怒吼聲。
潼關下城之處,橫屍累累。
曹軍不計生死的進攻,使得潼關下城的城牆和城垛,幾乎都變成了醬紅色。
守軍的折損也是不小。
朱靈身上的盔甲已經是沾染了不知道多少血跡,還有些地方甲片缺失了也沒有空閒填補。
在重新搭建了遮蔽風雪棚子的火炮支援之下,曹軍的攻勢被稍微控制了一點,可是在習慣了火炮轟鳴之後
或者說是已經麻木的曹軍民夫和兵卒的連續攻擊之下,也給潼關守軍帶來了沉重的壓力。
『驃騎萬勝!』
『殺啊!』
朱靈的戰刀猛力砍到衝上來的一名曹軍兵卒的胸口,當即就將其胸甲砍破,連帶着割出深可見骨的一個傷口。
曹軍兵卒嚎叫着,試圖臨死反擊,卻被朱靈的護衛一矛扎進了肚子,然後推下了城牆。
另外一名曹軍兵卒面對兇悍殺來的朱靈等人,他慌不擇路的蹦上牆垛,剛要跳下去,兩支長矛迅猛的穿過他的身軀,將他定在牆頭上。這曹軍兵卒捂着被扎穿的傷處,對着城外的曹軍兵卒噴着血,發出陣陣的慘叫,鮮血噴濺如雨落。
見其慘狀,城下正在往上攀爬的曹軍兵卒不由得縮了回去。
朱靈見狀大笑,越發的瘋狂起來,帶着護衛從城牆的一段突進到了另一段,將好不容易攀爬而上的曹軍兵卒統統或是砍殺,或是驅趕了下去。
一時之間,曹軍的進攻勢頭便是被打斷了。
城頭上一片歡呼。
朱靈左右看了看,將戰刀上的血跡和沾染的肉沫碎骨,在一名曹軍屍首上隨意的抹了兩下,然後將那曹軍屍首推到了城下,『打掃戰場!準備輪換!』
歡呼聲漸漸的停了下來,然後響起的是呻吟的聲音。
『醫師!這裏!』
呼喊聲響起。
一隊隊的醫護衝上了城頭,不顧城牆之上的鮮血和屍骸,查看傷員,現場救治,然後一組組的將傷員抬下城去,轉移到後方救治。
守軍佔據優勢,但是並不代表就可以完全豁免傷害。
傷了還有救治的希望,但是有的兵卒直接就死了,救都救不回來。
或是一次不經意的探頭,或是腳下不小心踩空,就會使得一條性命就這麼消失。
莽撞的,血衝上了頭,失去了理智,死了。
膽小的,搏殺的時候動作變形,防禦不到位,也死了。
運氣差的,明明什麼都沒錯,依舊是死了
潼關之處,就像是一個篩子,又像是血肉的磨盤。
如今能夠存活下來的守軍,就像是一次次敲打出來的精鋼,堅韌勇敢,百折不撓。
在這樣的殘酷搏殺之下,絕大多數的潼關守軍,都懂得如何以最小的傷勢換取最大的戰果。那些原本在訓練場上難以融會貫通的技藝,也漸漸的烙印在了他們的血脈裏面。
朱靈在城牆上巡弋,順手挑揀了兩把還算是沒什麼損傷的戰刀,插在了自己背後。
不僅是他,包括朱靈的護衛,以及其他的一些守城兵卒,也在做同樣的事情。
遊戲裏面戰將開無雙,千人斬,刀口槍頭都不帶卷刃的,但是實際上,即便是百鍊精鋼,在連續砍殺數人之後
,刃口就會開始發鈍
而在當下,是絕對沒有時間去給朱靈,亦或是其他守軍兵卒去打磨兵刃的。
果然,曹軍再一次的進攻,很快又在後方的曹軍督戰隊的逼迫之下,向前涌動。
不僅是曹軍本身的督戰隊,其實在潼關城頭上的火炮、投石車、弩車等遠程威脅之下,曹軍兵卒也只能是儘快的通過危險的區域,儘快的衝擊到潼關下城之處。
在潼關下城前方的坂道上,狹窄的區域根本沒有任何騰挪的空間,只能是賭運氣一般的被動挨打,所以只要踏上了這一段路,就幾乎等同於九死一生。
但是只要在進攻之中活下來了,就可以退下去休整
沒有錯,想要活下來,就必須先走一趟黃泉路。
誰都逃不過。
曹操所帶來的大部隊,除了直屬的中字頭,其餘的兵卒都在不停的輪換,從後方上來的都要在血肉磨盤之中走一趟,然後才能退下去休息幾天,或許還有第二次輪換,或許就可以等到生還的時候
誰也不清楚究竟要打到什麼時候,誰也不知道還需要死多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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