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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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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陰雨天,人的心情似乎也受影響,抑鬱難解。余兮兮在三樓站着,眼風兒斜斜掃那高挑身影,女人的敏銳使然,短短几秒,她已將女軍官外表上的優缺點瞭然於心——

    個子高,目測接近175,身段纖瘦,細腰長腿,胸前不算豐腴,英氣是英氣,卻少了幾分嬌柔味;白皮膚,五官耐看,這模樣自然也是美的,但眉眼間帶着淡淡疏離,清冷,寡淡,顯得不易接近reads;。

    余兮兮打量着陳梳,須臾,腦子裏猛躥出個念頭:

    這不是秦崢喜歡的類型。

    正思緒亂飛,樓道里又響起陳梳的聲音,這次像比之前更焦心:「崢哥?你聽見我說話了麼?」接着是敲門聲,「砰砰」,「你在家吧?在的話就應一聲兒,粥快涼了……」

    「你找秦崢?他不在。」一個聲音應道。

    音色嬌亮,悅耳輕靈。

    陳梳下意識抬眼。三樓樓道的燈壞了,二樓的光傾瀉一道溜上去,昏沉黯淡中,依稀有個人影,左右手拎環保袋,面容模糊,看不清臉。

    陳梳只覺那聲音耳熟,微蹙眉,聲音冷下幾分:「不在?你看見他出去了?」

    那人隨口嗯了聲,語氣平淡,「對啊。我回來的路上碰見他了,剛出大門兒呢。」

    聞言,陳梳抿了抿唇,沉聲自言自語:「這人真是的,淋了那麼久雨也不知道好好歇着……」緊接着又問:「這麼晚了,你知不知道他去了哪兒?」

    「不知道。」

    「可他一直沒接電話。」

    「哦。估計忘帶手機了吧。」

    「你是他鄰居,知不知道他晚上一般什麼時候回家?」

    那人說:「我昨天剛搬來,不清楚。」

    陳梳眼中浮起一絲極淡的失望,點了下頭。

    又聽那嗓音安靜道:「你給他帶了東西呢?要不給我,等他回來,我再幫你轉交。」

    陳梳愣了下,一摸飯盒,米粥已幾近涼透。她思索片刻,把另一個裝感冒藥的袋子遞出去,說:「那請你把這袋藥給秦崢。他在大雨底下淋了一天,估計……」

    話音倏忽而止。

    那嬌亮嗓音的主人已從樓梯上下來了,高跟鞋,雪紡裙。樓燈暖黃,寸寸光線照亮她的臉,實在是年輕,白軟嬌艷,眉眼靈動。

    是一種張揚又極富生命力的美。

    片刻間,陳梳眸光閃了閃,皺眉,明顯驚訝:「余兮兮?你怎麼會在這兒?」

    余兮兮一笑,嗓音平穩:「不是說了麼,我昨天剛搬來。」食指往上一豎,指指,「就在三樓。」

    陳梳想起了什麼,皺眉:「秦少校的房子?」

    「對。」

    「你們……」

    余兮兮先她一步開口,「對了,你剛才說,秦崢淋了一整天的雨。」頓幾秒鐘,接着問:「他為什麼會淋雨?」

    樓道窄小,兩個本就不熟的女人說着同一個男人,氣氛微妙。

    陳梳皺了下眉,沒答話。

    她不說,余兮兮也沒再追問,只淡聲道:「好了。現在時間不早了,又在下雨,陳小姐回去歇着吧reads;。」邊說邊把那袋兒感冒藥拿過來,抬抬手,「放心。東西我會記得給秦崢,也會跟他說你來過的事兒。」

    這番話,帶點兒余兮兮自己都沒發覺的女主人姿態。

    陳梳聽得不舒服,側頭,視線看向那扇從始至終緊閉的房門,心裏發堵,忍不住又問了一次:「秦崢真不在?」

    余兮兮鬼扯起來臉都不紅一下:「對啊,真不在。」抬下巴,「我騙你幹什麼。」

    陳梳靜了靜,目光轉回余兮兮,冷冷冰冰,透出一絲不甘。良久,點了點頭,「好。那我先走,給秦少校送藥的事就麻煩你了。」

    「不客氣。」

    余兮兮笑着說了三個字,舉起右手隨意一揮,目送那抹高挑倩影離開。

    腳步聲漸遠,消失。

    她臉上的笑容瞬間淡下去,藥袋子拎高,斜眼一睨,頓覺胸口有些憋悶——那次在贍養基地,那女軍官明顯帶敵意的眼神,還有今天這齣冒雨送粥……好麼,一切都對上了號。

    陳梳喜歡他。

    知道他住哪兒,熟門熟路,顯然不是第一次來;稱呼親密,一口一個「哥」,可見不是簡單的同事關係。以上兩點加一塊兒,又得出個結論:那女軍官的「喜歡」,恐怕還不僅僅是停留在「單相思」這層面。

    「……」

    琢磨着,余兮兮咬了咬唇瓣兒,五指收攏,各色感冒藥的包裝盒「咔擦」變形。

    不是說喜歡她麼?喜歡她還背着她招蜂引蝶?

    騷男人。

    余兮兮站原地,無名火起,摸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可盲音空洞,無人接聽。

    她手指無意識顫了顫,想起陳梳說他淋了整天雨的事,心口一緊——今天雨勢這樣大,莫非真病了?

    余兮兮眉頭往裏蹙攏,轉身,抬手,用力敲門。

    夜寂靜,樓道里空空蕩蕩,愈顯得敲門聲刺耳突兀,轟轟邦邦。

    突的,一聲咒罵隔着門板傳出,似磨破弦的大提琴,極低極啞,陰沉暴怒:「誰他媽在催命!」話音剛落,男士拖鞋趿拉地板的聲音便緊隨響起,一路從臥室逼近門前。

    「……」

    余兮兮受驚嚇,雙腿下意識往後挪。

    電光火石間,門板被粗暴拉開了,與背後牆壁重重相撞,巨響震天——「砰」!老舊宿舍樓的天花板不堪重負,灰塵抖落,浮散在陰冷空氣中。

    她呼吸一緊,眼皮子掀起。

    秦崢站門口,那樣子,如一頭被徹底激怒的野狼,渾身殺氣。薄唇乾燥緊抿,黑眸里充斥血絲,兇殘,暴戾,像隨時準備一口咬死入侵領地的獵物。

    而此時,門外那隻小獵物正仰着脖子看他,大眼圓瞪。

    「……」錯愕幾秒後,余兮兮的視線,不由自主往下移。

    那男人只穿了條軍褲,上身。暗光下,他結實賁張的肌肉性感延展,堅硬,有稜角,每一塊兒都是長年累月訓練作戰的成果,有生命力,咬在骨骼上,緊碩修勁,與在健身房特意練出來的完全不同reads;。

    胸肌健碩,腹肌有八塊,再下面,是兩條明顯的人魚線。

    可這副血肉之軀仍不完美:它遍佈各式各樣的傷疤,槍傷,刀痕,大片色澤偏暗結痂變色的皮膚……

    余兮兮猛地移開眼,心跳飛快,兩頰漲得通紅。

    秦崢安靜片刻,認出她,皺眉,語氣稍低緩幾分,帶一絲不確定:「余兮兮?」

    「……咳,是我。」

    她點點頭,目光重新看向他的臉,打量着,再開口時語氣里透出一絲擔憂,幾不可察:「聽說你今天淋了雨,現在覺得怎麼樣?沒事兒吧?」

    秦崢臉色不善,「誰告訴你的?」

    提起這個,余兮兮腦海中頓時浮現一個身影,高挑幹練,英姿颯爽。她對陳梳沒半點好感,靜幾秒,把手裏的藥袋子遞過去,冷巴巴道:「哦,是陳梳少尉。她剛才來找過你,敲門半天沒人開,然後就走了,讓我把這袋藥轉交你。」

    秦崢靜默,面無表情地回想,點了下頭。

    之前那陣讓他幾度想砍人的敲門聲,原來是陳梳——雲城軍區陳政委的女兒,他的同校師妹。

    余兮兮見秦崢沒太大反應,更覺不高興,藥袋子直接往他腳下扔過去,說:「這是她給你的藥,趕緊收好,別白費了人陳少尉的一番心意!」

    他垂眸,渾濁視線掃過地上的感冒藥,落回她臉上,「怎麼,不高興?」

    她翻白眼,「好笑。我不高興什麼?」

    「別的女人給我送藥。」


    余兮兮咬唇瓣兒,駁斥:「她要給你送藥是她的自由,我為什麼不高興?」

    「因為,」秦崢垂眸睨着她,懶散隨意,眉峰斜挑:「你吃醋。」

    「……」

    話音落地,她慌神兒,白生生的臉瞬間更紅,瞪了他一眼:「二百五才吃你的醋,自己和你的藥待着吧。」說完一扭小細腰,轉身就走。

    剛跨出三階,男人的嗓音從背後響起,淡淡的,「我真病了。」

    「……」余兮兮步子頓住,回眸。

    那高大身影斜倚門框,語氣帶着幾分玩兒味,說:「發燒,三十九度往上。你不留下來陪我?」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這番話帶某種暗示意味。

    余兮兮被他瞧得心裏發毛,雙頰滾燙,沒好氣地擠出兩個字來:「流氓。」說完加快步子,蹬蹬蹬跑樓上去了。

    秦崢無聲勾了下嘴角,背靠門板,點燃一根煙。

    耳畔,妖嬈的高跟鞋聲音遠離。

    鑰匙窸窣。

    門鎖開了,然後房門關上;咔噠咔噠,反鎖幾圈兒。

    樓道的燈熄了,唯留煙身盡頭處的一點火星,暗紅忽閃,照亮那雙漆黑昏沉的眼。

    今天白天,秦崢在大雨底下跑了七個鐘頭,回家之後就開始發燒。因他身體素質一向過硬,生病次數寥寥,所以雲城這邊的宿舍沒有任何能用的藥物。

    之前噩夢翻攪,好不容易得來的一覺,讓那隻小呆貓壞了個徹底reads;。

    秦崢閉上眼。

    頭痛欲裂,神思混沌,他又想起了三年前的那樁往事。

    有些東西埋在心底,平時不觸碰,便以為已煙消雲散,實際上卻是埋得更深,扎得更牢,在人最不防時迎頭一擊。

    半小時功夫,地上已躺了好幾個煙頭。

    最後一根煙抽完,秦崢吐出煙圈,轉身準備關門。卻忽的,

    「那個……喂,你是不是真發燒了?」

    軟軟嗓音彆扭地響起。

    他在黑暗中回頭,眯了眯眼;那女人換了身睡裙,粉色泡泡袖,裙尾及踝,外罩開衫,腳下是雙兔耳朵軟底拖,全身上下裹得嚴嚴實實。

    起風了,幾縷灌進樓道。

    她俏生生地站在三樓,秦崢頭微抬,仰視的角度將好能看見裙擺飛起一角,小片雪白的小腿肚半遮半掩。

    幾秒後,那人清了清嗓子,一副不大自在的模樣:「你是不是還沒吃東西呢,」然後若無其事地撓了撓頭,看別處,「我現在沒什麼事兒,可以給你熬點兒粥。」

    秦崢眼色更深。

    這丫頭性格,一貫是刀子嘴豆腐心,看似驕縱跋扈不學無術,其實卻比任何人都柔軟。一條殉職的警犬能讓她記六年,誰對她好,誰給她恩,她心裏,從頭到尾都是面兒明鏡。

    他盯她看了會兒,說:「你過來。」

    低低的,帶點兒鼻音,帶點兒沙啞,的確是感冒着涼的症狀。可這音色悅耳,聽上去,竟比平時更性感。

    余兮兮嘴巴有點發乾。

    她捋了捋發梢,踩着拖鞋不緊不慢地下樓,表情平淡,心跳卻一陣比一陣急促。距離那高大人影三步遠時,站定,「嗯?」

    秦崢屈指,食指第二關節蹭她臉頰,挑眉:「你會熬粥?」

    「……」余兮兮微窘,側頭躲開他,還嘴還得中氣不足,「你知道我不會?熬粥而已,能有多難。」

    他淡淡的嗤:「又上網查?」

    上網查怎麼了?上網查有什麼丟人的麼!她蹙眉,這回理直氣壯:「網絡的存在就是為了幫人解決疑難的好不好?我這叫合理利用資源。」小聲嘀咕:「代溝真是大。」

    疑難?

    什麼疑難,煮稀飯麼。

    秦崢無聲一彎唇,沒說話,側身懶洋洋讓出條通道。

    余兮兮遲疑。

    他高大身軀斜靠門,盯着她:「不是要熬粥?」

    「……」

    「進來。」撂下兩個字,秦崢轉身往屋裏走,只留下個背影。精壯赤條,膚色古銅,寬肩窄腰上傷痕累累。

    幾秒功夫,余兮兮雙頰泛粉,忽然就生出了幾絲後悔的情緒。

    之前她回到家,原打算不管不顧倒頭睡覺,可人趟床上,腦子裏卻反覆迴響那幾句話:

    「他今天淋了一整天的雨……」

    「我真病了reads;。」

    「發燒,三十九度往上。你不留下來陪我?」

    ……

    再然後,肢體動作似乎快過了大腦。等余兮兮重新回過神時,她整個人已經在秦崢跟前兒了。

    她伸手扶額。

    算了,就當是只生病的狗吧,誰讓救死扶傷也是獸醫的天職呢?

    余兮兮印象中,單身男人的住處,大多雜亂不堪,可這裏卻不是。她反手關上門,目光環顧四周。

    客廳很大,家具卻很少,電視,沙發,茶几,飯桌,另外再無其它擺設。乾淨,簡單,過分整潔,缺少了那麼幾分居家味兒。

    正四處觀望,一個聲音響起,語氣很靜:「鍋和米在廚房。」

    余兮兮倏的回神,側目,秦崢斜倚着廚房門站定,看着她,目光很深,一改往日的隨性玩兒味,顯得,有些專注。

    她不大自在地別過頭,繞過他,走進廚房門。

    身後,那人的目光緊緊追過來,放肆打量,絲毫不加避諱。

    「……」余兮兮指尖發顫,強迫自己無視那束視線。

    這個廚房有鍋有碗,也有一些調味品,但灶台乾淨得出奇,應該極少開火。她抿了抿唇,想起那人說過,他平時都在食堂吃飯。

    片刻後,她摸出手機打開百度,搜索。

    熬粥步驟,一:淘米。

    「……」她小聲默念了一遍,拴圍裙,挽袖子,從米桶里舀出些許小米放鍋里,拿水清淘。每個步驟都依照百度上的提示,緩慢而仔細,忙入了神,漸漸便不再拘謹。

    片刻過後。

    鍋放上了爐台,開大火煮。

    秦崢抿了抿乾燥的唇,竟移不開雙眼。

    料理台前,一抹嬌滴滴的身影走來走去,白皙的小臉泛起淡粉色,出汗了,一縷碎發黏在光潔左頰。那女人盯着鍋,不時發呆走神兒,偶爾有汗珠滑下額頭,被她用手腕兒揩拭。

    燈光下,她雪膚含露,白得幾乎透明……

    看着時間,余兮兮把火擰小了些,隨口道:「你去睡會兒吧,不用守着,等粥好了我會叫你起……」話未說完,一聲驚呼取而代之。

    秦崢大掌收握,從背後勾住那段兒小細腰,微用力,一把將她抱上料理台。

    「你幹什麼……」余兮兮錯愕瞪眼,身體陷在男人滾燙健碩的胸膛同雙臂間,呼吸都吃力,雙手掙扎。

    「別動。」

    他捏住她的臉,不許她躲。

    「秦……」她聲音不自覺發抖。

    「噓。」秦崢低頭,貼近她,黑眸筆直望進那雙水潤大眼,粗糙指腹摩挲她軟嫩的唇,沉聲:「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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