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五章 兩宮之意(1 / 1)
第四百三十五章兩宮之意
太后說道:「你不看看產出,一日夜紡出五百斤紗線,平日裏還能糶米,磨麵,錘鍛,聽說蜀工機械都是統一的接口,一座磨坊能帶各種機器,可頂大用呢。」
「要說貴,管莊上溫房裏的茄子,絲瓜,比尋常早了一個月,賣到一貫錢一對,那才是真貴!」
「滔滔,能不能跟官家說說?汴京城這種喜好新奇之物的風氣,該整整了吧?瓜茄尋常物事,它怎麼就能賣到一貫錢一對了?!老身寧願不要這錢。」
皇后搖頭:「小妹說這叫經濟規律,人為過度干擾也不好,她說除非汴京城提前一個月滿地是茄子絲瓜,否則這風氣就剎不住。」
「說起糶米磨麵,這發麵一出來,酒麴就控不住了,前日裏開封府里抓了不少私販曲藥的小販,要真論起來,這可是重罪。」
「司馬大諫上書,說這曲藥與鹽,酒不同,如今百姓家中只要有面,日常里就能養着自備自用。」
「所以這曲藥已是尋常日用之物,發過的面做成饅頭炊餅,容易消化,養人。要朝廷體恤民生疾苦,放開禁制,從專榷當中去除。朝廷正議論着這事兒呢。」
太后點頭:「要我說,總歸沒有因為制度限制,讓百姓放着好東西不能吃,繼續啃死麵疙瘩,吃麥飯的道理。」
「聽小妹說曲藥也分好些種,還分不同的品質,反正蜀中這麼些年沒有專禁。結果呢?蜀中美酒天下第一,酒麴天下第一,朝廷收得的酒稅,還是天下第一。就連京中的官酒坊,如今都用着蜀中產的曲藥呢!」
皇后說道:「但是放開榷禁,官中那些曲藥坊怎麼辦?這事情啊,還是交給朝中諸公頭痛去吧……」
這時就見趙頊走了進來:「娘娘,母親,朝中出了個笑話。」
太后將趙頊拉過來:「我兒站班辛苦,趕緊坐下,把玉帶解了。」
說完又對下人吩咐:「去將備好的涼茶湯品端過來。」
等到東西上來,趙頊一看,玉瓷碗裏是透明的凍狀物質,澆着紅糖水,一口下去,渾身舒坦,初夏的熱氣頓時消散:「這是什麼東西?真好喝。」
太后說道:「這是小妹用薛荔子搓的,叫冰粉。對了,你說有什麼笑話?」
趙頊笑道:「有個路轉運副使,上了一封奏報,說是自己要娶親,請婚假!」
皇后立馬變色,叱道:「實在荒唐!亡妻續弦,想要兩份誥命?真當朝廷典章如同擺設了?這些官怎麼這麼不要臉?」
見到趙頊笑吟吟地用調羹撥弄着碗裏的冰粉不說話,太后笑道:「嗨!如今朝中,可不有一個連原配都還沒有的路轉運副使嗎?」
皇后也明白過來了,不由得忍俊不禁:「蘇明潤?這猴……他要結婚了?」
趙頊笑道:「是,可他如今在陝西,要回眉山,路上來回得三個月,兩月婚假不夠啊,說得可憐巴巴的,要求朝廷給他延長假期。」
「舅舅也來信說他先是跑去薛向那裏,將婚假,探親,病假一起請,這樣能湊成半年,被薛公罵得狗血噴頭地出來,只好老老實實向父皇上表。」
太后和皇后都樂得不行,太后笑罵道:「這猴子的脾性還是改不掉,虧了他想得出來!婚假病假一起請,他倒是沒一點忌諱!」
皇后首先想到和薛向一樣的問題,皺眉道:「這樣他休假完考績重算,渭州大捷的功勞不就白立了?不划算啊……」
趙頊又笑了:「舅爺說薛公也是如此說,可蘇明潤說……哈哈哈他說媳婦比仕途重要。」
「瞎說!」太后斥道:「這話傳到御史那裏,怕不得引來彈劾,說他輕忽職守,辜負朝命。」
皇后停下手裏的活計:「頊兒,朝中那些大臣,今後你是用不上的。」
這話一出,三個人都鄭重起來。
太后緩緩點頭:「當年蘇家叔侄三人試製科出來,仁宗皇帝回宮,對我喜言道:『今日為兒孫謀得三宰相。』蘇明潤入仕以來,屢立大功,以前只知道他文采斐然,如今看來,不是一州一府的格局。」
皇后說道:「朝中能臣的體面恩典,能給的還是要給。沒想到還罷了,要是想到了還不去做,天家就薄了恩情。樞密使張,乃慶曆老臣,屢屢上表告老,官家便許他五日一臨衙。頊兒,你也十八了,有些事情,日常里要多思慮。」
趙頊放下碗,站起身來來回踱步,突然靈光一閃:「娘娘,母后,這次渭州大捷,夷人可是立了大功。」
「二林,江陽,瀘州,夔州諸路蠻人地區改土歸流,齊民編戶,已成定局。」
「大宋擴地千里,增戶十幾萬,相當於又多了兩個郡,是不是需要一任能臣鎮守?這個人,朝廷當派誰去?」
「我這就請告父皇,命蘇油為蜀中一路安撫使,專任安撫夷人之事,如何?」
高滔滔和太后對視一眼,太后眼神中明顯是欣慰和喜悅:「頊兒操持了一年的慈善事務,眼界和思路,還真是開闊了不少。」
高滔滔笑道:「娘娘不要誇他,頊兒啊,你這想法好是好,可他蘇明潤是眉山人,籍貫地任職,在我大宋可是大忌,必定會遭來朝中阻力。不如任其為新設江陽郡守,安撫諸部為宜。」
「二林部改土歸流,大理那邊會是什麼反應?順便讓他做一任使節,去一趟大理,也好讓大理君臣安心不是?」
趙頊對皇后施禮:「還是母親考慮周道,我還有很多地方要學。」
太后點頭:「這些是朝政,我與你母親就是說說而已,如今不敢幹預。」
「不過石家是開國勛貴,與高曹兩家,也是好水川之後,才少了往來。」
「我將門的虎女,就算是嫁與探花郎,也不容輕視。皇后,不如我們兩家也給石小娘子添些嫁妝,可不能讓那眉山猴子小視了去!」
皇后笑道:「娘娘說得是,正當如此。」
《蜀中雜記》:「治平二年初,渭州大捷,朝廷以西南夷功著,許二林開郡,治所江陽。」
「時油請婚,朝廷因熟知西南夷事,故有移命。」
「傳言皆以為兩宮之意。富貴還鄉,為一時榮羨。」
……
渭州城,蘇油正在交接工作,接待新任陝西安撫使馮京馮當世。
這位就厲害了,三元及第的人物。
整個歷史上,三元及第也就十多位,大宋是文人的天堂,即便是這樣,獲此殊榮的也就五人,馮京是其中之一,也是最後一個。
民間傳說,當時他殿試上的競爭對手,是最得仁宗寵愛的張貴妃的表哥,張堯佐早就放出話來,還重金行賄,一定要將姓馮的人要剔除出去,這才有了「錯把馮京做馬涼」的諺語。
當然這些只是傳說,真實歷史上記載的,是馮京三元及第是剛二十九歲,尚未婚娶,張堯佐負宮掖權勢,欲妻以女。
將馮京擁至家中,束之以金帶,對他說道:「此上意也。」
頃之,宮中也持酒肴來,直出奩具目示之。
馮京只是笑,堅決不看,也打死不鬆口,最後婚事沒成。
然而富弼看上他後,他卻不拒絕了。
當了一圈官,因韓琦看重,召回京做了翰林學士、知開封府。
結果這娃回京後,一直不去拜見韓琦。
韓琦一次在中樞說道:「富老弟,你家女婿很傲啊。」
富弼回家後,讓馮京趕快去拜會韓琦,馮京說道:「韓公為宰相,手下官員沒有正事兒就不去造請,這正是我對韓公的推重,不是驕傲啊。」
富弼對自家這女婿也是嘆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