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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八章 閒棋立大功(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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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一個新科進士而言,不管是想要查一個屠夫,還是找一個轉房子的女人,其實都不是容易的事。畢竟范進在京師沒有根基,能用的人力嚴重不足,處處都顯得捉襟見肘。

    好在錢采茵出面奔走,為范進幫了個大忙。石媽媽不一定給她面子,但是一個二甲傳臚的面子,總是要給的。尤其范進所託之事並不為難,只是要找人在轉房子打探一個女人的行蹤,這對她來說倒不是太為難之事。坊司雖然歸屬於禮部,算是合法正規高大上的機構,與那些民營清樓不同。不過在當下,朝廷權威大不如前,這兩種地方的分界也就越來越小。區別只在於消費和規模,人員上多有往來。就連城狐社鼠的勾結上,也是少不了的。

    開轉房子的,多是原先的野雞土昌,年紀大一些,就開始找幾個粗劣粉頭做這種生意。接待的基本都是不上檔次的客人,在清樓這個行業內部,也處於鄙視鏈下游。石媽媽對那些人很有種優越感,包括其結交的江湖人,也比那些看場子的潑皮來的高級。只隨便許些好處,那些人便忙不迭地領命而去。

    送走了人,轉身來到一旁的小房間裏,望着坐在那裏擺弄着古琴的錢采茵,石媽媽發覺這個本已經過了氣的女子此時竟是變漂亮了。比之其當紅時期,仿佛更為迷人。

    人既然離開這裏,兩下便算是朋友身份來往,與過去的相處模式大不相同。石媽媽笑道:「采茵,你看媽媽這事辦的還算漂亮?」

    「媽媽做事一向是漂亮的,女兒找您,自然是放心的。這次媽媽搭了不少人情進去,用多少銀子,我回頭會算給您。」

    「可別這麼說,你這樣一說,咱的交情就顯得遠了。你是從我這齣去的,你混的好,我才放心。過去我對你是有點嚴厲,說到底那不也是為了你好?現在你攀了高枝,成了鳳凰,媽媽替你高興。你求我辦的事,哪裏還能要錢?只要你將來發跡了,別忘了媽媽這點交情就好了。」

    她說着話,離錢采茵近了些,問道:「采茵啊,媽媽不是很明白,你跟的那范大老爺新科傳臚,怎麼好端端的要去找一個轉房子的女人,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那女人是他相好?」

    「沒什麼,也就是幫人的忙而已。」錢采茵微微一笑,「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您別問了。」

    石媽媽人自乖覺,知道這事裏可能牽扯到什麼東西,也就不再多開口,轉移話題道:「丫頭,范老爺對你怎麼樣?他現在正好沒成親,你可得抓緊時間把他的心給栓住,這樣他將來就算成了家,也不會忘了你。其實要我說,最好的辦法是你趕緊要個名分,免得將來大婦過了門,你不明不白的……」

    錢采茵微笑着與石媽媽進行着無營養的對話,於對方的江湖經驗,實際沒聽進去多少。她的心此時已經飛到了范進那裏,她自知自己相貌並不算佳麗,年紀又有些大,在時下而言,其實稱不上美女。范進這種進士老爺,自己又很有幾文錢財,想要找妙齡女子相伴並不為難。肯和自己相好,已是心滿意足。

    作為一個大齡女子,她的腦子並不糊塗,也過了小女生做白日夢的年齡。知道自己不管再怎麼努力,與范進恩愛的日子,也不會保持太久,只求在當下兩下關係最好時,能讓他多記住自己一些,就無遺憾。

    她也知道,范進一個廣東人在京師人地兩生,不管腦子如何好,或是有怎樣的功名,想要辦這件事都困難重重。自己能幫他一點,就多幫一點,只要看到他能夠歡喜,自己的心裏便高興。至於過程里付出多少辛勞,又或者承擔多少風險,她並不在意。

    時間一點點過去,三天時間如水而逝,表面看起來,京師之中一切如常。百姓每天忙於生計奔波,外地官員為了前程跑部前進,每個人都向着自己心中的目標發力狂奔須臾不停。一切依舊,萬事如常。

    但是身在局中的人,就像是大災難降臨前的小動物一樣,還是敏銳地感受到了些許不安情緒。這種心理上的感覺,類似人的第六感,沒有辦法用合理的說法解釋,但是確實感受的到。

    以刑部為例,那些司官郎中經常找個機會交頭接耳,或是私下裏三五知己議論着什麼,可一看到人來,又馬上閉口不談。這樣的表現,就越發證明有事發生。

    這種事當然瞞不過范進,等到晚上去看望臥病在床的花正芳時,就得知了真相。

    「其實沒什麼大不了,就是張江陵的老父張文明,據說病的很嚴重,跟我的情況大概差不多吧。」

    花正芳說着話,就是一陣劇烈的咳嗽,因為劇烈震動的原因,枯黃的臉色漲得通紅,額頭上有汗水滾落。其妻在旁拿了手帕在他額頭上擦拭,兒子繼蔭在一旁伺候着。

    侯守用關切地道:「花老這病可曾找郎中看過?去年的時候花兄也犯過病,不過不似這般兇險,這回可得好好看看。」

    花正芳勉強一笑,喝了幾口熱水道:「我這是老病,每到換季的時候就要犯一犯,已經習慣了,不當回事,你們不必太在意。還是說回張江陵,他的天倫張文明是個不讓人省心的角色,在湖廣那裏,聽說鬧的很不成話。武斷鄉曲橫行霸道,儼然是個豪強氣派,又和地方上一些強梁結交,仗着自己首輔老子的身份,不知給張江陵找了多少麻煩。這回正在他兒子要大展拳腳的當口,偏又一病不起,簡直是張江陵前生對頭。若是當真從此就去了,張江陵這個時候丁內艱,幾年的苦心孤詣,全都白廢功夫,若果真如此,那就只能說一句天意難違。」

    張居正在位幾年勵精圖治大刀闊斧地改了不少陋規,推行了一部分制度下去,但是以其謀劃以及大明的疆域格局來說,其所做的工作,也就是一個夯基礎。未來幾年,才是真正出成績看效果的時候。


    文官守孝號稱三年,實際是二十七個月,雖然以他和皇帝的關係,制滿肯定要回朝,但是在這段時間內,人遠離中樞,沒辦法遙制,其所推行的正策不知道要變成什麼樣子。考慮到當下大明有人走政治息的惡劣習慣,以及張居正的變法本來就面臨巨大的反對聲音,最大可能就是他回來之後,發現前面幾年工作白干,一切又得重新做起。甚至於想要重新做都辦不到,只能聽之任之,讓一切恢復舊制。

    侯守用等人不算江陵派,但也不是反江陵派,他們不喜歡張居正一些作風,但也不至於跟他為仇的地步。對於張居正搞的新法,他們從內心裏是支持的成分佔多數。尤其張居正以科道制約六部,增強了科道言官的權力和地位,從這個層面,他們兩人內心裏,還是比較認可張居正這個宰輔。再者從國家角度上,朝令夕改是禍非福,大明這種大國,穩定最為重要,從這個角度出發,也不希望張居正在此時丁憂而去。

    花正芳道:「我雖然在家裏養病,外面的事也不是一無所知。聽說宮裏派了太醫生又帶了好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往湖廣趕,要把張文明這條命從閻王手裏搶回來。不過說實話,宮裏太醫的手段,也就是那個樣子,至於上方珍藥,比起江陵相府的藥材也未必好到哪裏去。若是江陵相公的藥都沒用,上方御藏,也不足憑恃。現在真正期待的,其實是張家出了個榜眼的消息,能給他沖沖喜,讓其轉危為安。否則的話,這一關就很麻煩了。」

    侯守用道:「如果事情真到了那一步,張江陵一走,呂豫所倒是要高興了。」

    花正芳搖頭道:「未必。別忘了,松江有個徐少湖,新鄭還有個高中玄。他們都是做過首輔的。如果張居正真的丁憂,這兩人起復的可能都很大。這其中又以高中玄起復的可能為最大,畢竟其年紀比徐少湖為輕,入了閣正經還能再干幾年。現在朝廷里人心惶惶,就是不知道張文明這一關能不能過去,如果真過不去,他們這些人又該怎麼辦。畢竟他們里不少人都是從張居正這條線上來的,若是高中玄回來,一個個都沒好果子吃!」

    他說到這裏,又是一陣咳嗽,其妾室連忙為他捶着後背,他搖着頭道:「沒事……慌什麼?我的身體沒事,就是想起當初的事,覺得好笑。大家都說張江陵霸道,其實高中玄比他霸道多了。閣臣管部……除了高拱還有誰幹的出來?他這人做事的手段比張居正更為果決,真紅了眼睛,什麼規矩也束縛不住他的手腳。這次若是真的高中玄起復,六部九卿只怕都要有一番大動作,不知道多少頂紗帽要落地了。」

    范進並沒說話,只在心裏盤算着:當年把高拱搞下去的就是張居正,如果他再回來,可想而知,張居正那條線上的人都沒好日子過。同理,還有馮保也是一樣。這兩人連同李太后,肯定都不希望高拱回來任首輔。但是有些時候,不是說上面想不讓他回來,他就一定回不來的。

    朝政要運行,就必須有閣臣輔佐,小皇帝不成年,就更需要有能的宰臣主持局面。一旦張居正丁憂,那麼接替他工作的人,第一要有魄力,第二要有經驗,第三要有足夠的威望,惟有如此才能保證朝廷不出大亂子,一切平穩運轉。符合這幾個條件的人,算一算也沒有幾個,高拱無疑是最有可能入選的人之一。即使除去他,還有個徐階,那是嘉靖時代的老臣,威望資歷都足夠,而且又是張居正的恩師。似乎他上來當首輔,就更合適一些,也更容易為江陵黨人接受,可是徐階的身份……似乎太合適了。

    「徐少湖絕對不能回來!」紗帽胡同,張府書房內,馮保的語氣格外堅決:

    「太岳兄,你是個聰明人,響鼓不用重錘,我的意思你應該能明白。徐少湖確實合適接你的位置,但是他實在太合適了。聽說他養生有術,前兩年居然落齒復生,若是回到樞位一干十年,你就算回朝,又如何自處?總不能讓老師給學生挪位子吧?」

    張居正臉色也不大好看,他與自己父親的關係其實並不好,從小到大他都看不慣父親的作為和人品。在自己發跡後,父親的行為更是只能用胡作非為來形容,多虧湖廣是自己的基本盤,每個巡撫都是心腹充任,很多事情就地壓下解決,否則還不知道要鬧到哪一步。

    為人子者不至於真的盼望父親死去,但是聽到父親病重,張居正也不會有多少難過。現在他的思緒壓根也不在老父身體上,而是在於接下來的安排。他和馮保無話不談,沒必要在這種時候還說什麼吉人天象的鬼話。宮內珍藥以及兒子中榜眼的消息,都是翻盤的希望,但是也得做好最壞的打算。

    張居正道:「雙林,你所言之事,我並非不曾想到。可假若事情真到了那一步,除了恩師又有誰夠資格阻擋高中玄入閣?他如果回來,我回朝之後就能把他踢開?再說你我與他的恩怨,又豈是隻言片語所能化解,只怕到時候,就是一場大亂。不提你我二人,就是下面的臣工,日子都不好過。」

    「這……倒也是個麻煩。高中玄身體康健精神健旺,若是太岳你回家守制,他多半是要回來主持局面。慈聖會擋一擋,但能否擋的住,現在也說不好。你也是知道的,現在朝里到底有多少高新鄭的人,也說不好。畢竟他去位也沒幾年,怕是還有些人心裏惦記着他出山呢。」

    張居正沉默不語,顯然也支持馮保看法。這時游七從外面進來,對張居正道:「一封信,交內宅的……」

    「拿來給我吧。」

    張居正毫不客氣地把這封寄給女兒的信拿到手裏,隨手拆開,馮保搖頭道:「太岳,你這可不夠君子。」

    「為人父母者,哪裏還顧的上君子與否,我倒要看看,他在信里寫些什麼……」

    張居正看信的速度極快,幾可一目十行,但是他匆匆看過書信之後,並沒急着把信塞回去,而是放下來又看了兩遍,又將信遞給了馮保,臉上沒什麼表情,但是眉宇間,卻沒了方才的怒意。

    「這混帳東西……倒是有點良心,雙林你看,這一手棋還算過的去。」

    馮保看的格外仔細,過了許久之後才點頭道:「太岳,你在刑部的這一記隨意手,此時看來,卻是記神仙手了。這件事做成,高新鄭那條路至少可以切斷,大家的心也就安下來了。」

    張居正道:「這小子果然是個不安分的禍事精,走到哪裏,事情就鬧到哪裏,一個人又能翻起多少風浪。雙林,你還是派幾個人,教教他吧。」

    「太岳放心,這事我自會安排人手。」

    當日深夜,馮家別院之中,依舊難以下床的馮邦寧吩咐着眼前男子道:「你去,給那幾個夯貨送個信,這段時間別出來……有人要查那樁舊案,讓他們出去避避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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