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40 雙生城邦的矛盾（1 / 1）

    雙生城邦，皮爾特沃夫，本就繁榮的港口上停滿了大船，給皮爾特沃夫帶來了一筆不菲的停泊費。

    隨着萬眾矚目的日子到來，一年一度的城市盛典，【進化日】如期舉行，

    在這段時間裏，連接着上城和下城的百米鋼鐵拱橋日之門會放開大部分通行禁令，允許兩端的居民自由通行。

    即便是臭水溝里生活的祖安人，只要能弄到一身體面的衣服並好好洗個澡除除臭，也有進入皮爾特沃夫遊玩參觀的權利——雖然大多數時候憎恨上城高等人的祖安人更喜歡把這種權利用在發一筆橫財之上，給皮城執法官找點事情做也就是了。

    城市裏到處都是彩旗、條幅和氣球，就算是明亮的棕紅色瓦片在這種情況下也反射着令人祖安人興奮的氣息。

    每一家商鋪都提前準備了足夠數量的貨品以免賣到脫銷，夜宿旅店都處於爆滿的狀態，即便是在地上擺弄幾個黃銅齒輪在這種情況下都能賣得出去。

    渴望得到大商人家族賞識的年輕工匠和技工學徒精神抖擻地穿着自己最能體現自己能力的工匠裝，帶着工具包前往不同的商人家族裏毛遂自薦，尋找着屬於自己的人生機遇，

    還有一部分專注於技術革新的優秀人才選擇進入科學與進步學院與其他科學研究者進行技術交流和頭腦風暴，以期能名揚科學院，成為新入學的學生或是被黑默丁格院長聘請為名譽講師。

    對於大部分人來說，進化日是必須慎重對待的節日，只要努力總是少不了機遇和財富，不過對於來斯特來說，進化日也不過是在平凡中多了幾分屬於節日的喧囂。

    僅此而已。

    藍熏莊園，位於西面的獨棟別墅里，來斯特正和自己最疼愛的小徒弟辛德拉享用早餐，老管家史沫特來侍立在一旁，如同一尊沉睡的凋塑。

    「一會兒我帶你到處逛一逛，順便去科學與進步學院看看，在進化日裏商鋪會出售許多有意思的紀念品，感興趣的話就多買幾個。」

    「嗯，老師，我要換上晚禮服嗎？」

    小口地捂着嘴巴咽下食物，確保自己的嘴裏不會出現食物殘渣後，辛德拉才發出疑問。

    與一個月前完全不同，在來斯特不再的這段時間裏，辛德拉跟菲羅斯家族的裁縫專家多蘿西亞學到了不少東西，包括化妝技術，皮爾特沃夫淑女禮儀和貴族小姐的日常生活方式，

    至少在辛德拉自己看來，讓老師帶着自己出門自己絕對不會在禮儀方面給老師丟人。

    自然是看出了化了澹妝，看起來更加完美無瑕的辛德拉發生了怎樣的變化，來斯特笑着搖搖頭，柔聲道。

    「不用穿晚禮服，穿一件普通一點點衣服就行，晚禮服在晚上的菲羅斯家宴中再穿。」

    點點頭，辛德拉把餐具歸位，用餐巾擦拭了口唇。

    不知道是沒注意到還是注意到後沒在意，自己的老師並未誇讚今天的自己，這一讓辛德拉有些小失落，不過她並未表露出來。

    「好的，我明白了。」

    「今天的你看起來很漂亮，辛德拉，看來你有跟多蘿西亞好好學習。」

    緊隨其後的讚美讓辛德拉的臉上綻放笑顏，她瞬間對自己多了幾分信心。

    吃過早飯，兩人沒有耽誤多少功夫就離開了藍熏莊園，婉拒了老管家史沫特來親自駕駛馬車擔當侍從的建議，來斯特覺得還是讓辛德拉多走走比較接地氣。

    辛德拉漫步在乾淨整潔的石板路上好奇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事物，來斯特也在默默觀察着眼前的這座熟悉又陌生的城市，

    比如說路上又多了幾條排水暗渠，亦或是東邊修建了一個菲德來特式鐘樓，這些變化不僅僅體現在建築設計上，還體現在皮城人的服飾風範，執法官的武器裝備和街道的蒸汽馬車上，可謂是全方面的進步。

    從這一點來看，皮爾特沃夫倒也可以稱得上是進步之城。

    總體而言，開拓海峽所帶來的利益是遠遠大於損失的，雖說有翡翠領位於西南方的沿岸港口分流了一部分船隊貿易的利潤，不過經過了這一百多年的發展，如今皮爾特沃夫的繁華程度還是遠超於符文之地的平均水平，大概趕上了四百年前的菲德來特。

    在短短的一百多年裏能做到這種地步實屬不易，皮城的靈魂人物黑默丁格可謂是付出了不少，

    只是因為吉格斯和庫奇被崔絲塔娜「強行徵召」成為了班德爾遠征軍的一員，兩位約德爾人並未和黑默丁格一起加入科學與進步學院成為進步之城的科學基石，不然的話皮爾特沃夫的發展還會更好。

    唯一的問題只有皮爾特沃夫的進步是建立在了祖安的墮落之上，

    什麼大名鼎鼎的水晶加工廠、金屬化工廠，又或是什麼臭名昭着的煉金藥劑提純廠，有什麼算什麼都建立在了祖安這座位於南方的地下城邦，這些環境殺手為煉金男爵帶來了難以想像的巨額財富，

    根據來斯特所掌握的情報來看，不少祖安的煉金男爵還秘密進行着人體改造和生化毒氣的研製。

    這些煉金男爵崛起於市井之間，背景涉黑，手上血債不在少數，

    簡單來說，煉金男爵可能就是一個混混一路通過各種殘酷的方式進行惡性競爭，最終成為區域的勝利者和黑老大，獲得了工廠產業代理人的權限，得到了從煉金工廠和工人身上吸血的權力，

    而有了祖安本地人『自發選拔』出來的『當地保安』，工廠的真正主人上層大商人也樂得清閒，只需要和煉金男爵合作即可稍稍讓出部分利益就能起到獨一無二的作用，何樂而不為。

    一則不需要考慮祖安的那些天生的破壞分子對工廠造成破壞，煉金男爵要比工廠的主人還要重視會下金蛋的母雞，對待同樣是祖安人的破壞分子，煉金男爵下手黑多了。

    二則不需要考慮從祖安本地招工，因為煉金男爵本身就是掌握人力渠道的黑中介，懂得如何低價招聘勤奮的祖安人進廠打工再正常不過，

    三則若是工廠出了什麼大事情，譬如大罷工帶來的工人傷亡，亦或是遭遇了恐怖襲擊，矛頭都會指向煉金男爵，而不會指向生活在上城的大商人，不需要弄髒雙手就能躺着賺錢，這就是煉金男爵存在的意義。

    煉金男爵和工廠的主人達成了隱形合作協議，雙方算是各取所需。

    只是這樣一來，掌握了話語權的煉金男爵們難免貪婪，無限制地擴張地盤和增設工廠讓祖安原本就窒息逼仄的空間更是變得稀缺，甚至不得不把工廠和住所結合，在四通八達的地下網絡里建立一種獨特的生存環境。

    原本位於海平面之下的城市環境就很不好，只能通過架設額外發達的通風換氣管道來保持空氣流通，現如今環境則更加惡劣，出現了幾次或人為或事故的化工爆炸後，不少生活在祖安的底層工人已經生活在了濃厚的工業廢氣里，肺病成為了祖安人高死亡率的罪魁禍首。

    在日之門剛剛建成的那段時間裏，曾經皮爾特沃夫人還願意自掏腰包幫助祖安人改善改善環境，現在兩座雙生城邦的居民已經充滿了火藥味和敵意，

    上城人已經受夠了下城的騙子、強盜和小偷，而下城人則憎恨着靠着從下城吸血維持富足的上城人，恨不得來一次全面零元購，雙方可謂是相看兩厭。

    正想着雙生城邦現在的局勢，來斯特卻一巴掌拍在突如其來的巧手上，把巧手手心裏夾着的刀片打在地上，

    差點被刀片劃破口袋的辛德拉愣了愣，似乎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嘿！偷東西偷到這裏來了？年輕人，下手也得找個合適的對象才行。」

    「切！你們這些皮城老偷走我們的東西有有多少？」

    個子不算高的竊賊來的快逃的也快，眨眼就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來斯特並沒有追，也沒有去尋找皮城執法官的意思，只是拉着辛德拉來到一家飲品店裏點了兩份香草雪糕，讓乖徒弟壓壓驚。

    辛德拉如今已經擁有了足夠的自保之力，不過卻因為他保護的太好，在這些突發事件中多少顯得有些經驗不足。

    也是時候教一教辛德拉該如何面對來自於同類的深層惡意了，這可不是辛德拉的村中同齡人所帶來的嘲笑能相提並論的。

    「老師，你剛才為什麼不抓住那個小偷？」

    伸出小舌頭舔了兩下雪糕，辛德拉才冷靜下來，懊悔自己剛才沒能及時做出該有的反應。

    「抓住他有什麼用？用不了幾天他就會被放出來，為了讓他住幾天監獄，我還得去找執法官，真不是什麼划算的買賣。」

    輕點着腦袋，辛德拉捧着雪糕低聲道。

    「老師，我不太懂，我聽皮城人說這是一座文明進步的城市，為什麼還會有人選擇犯罪？這樣做不會給這座美麗的城市帶來負面影響嗎？」

    毫不意外辛德拉會問出這種天真的問題，來斯特笑着指了指桌子前巴掌大小的香草雪糕。

    「你覺得剛才的那個小偷能買的起這個雪糕嗎？」

    辛德拉皺着眉頭回想剛才祖安小矮子的衣着，有些遲疑地點點頭。

    剛才的小偷衣服上雖說打了很多補丁，總不至於連個雪糕都買不起。

    「那天天吃能吃得起嗎？」

    這次辛德拉毫不猶豫地搖搖頭。

    「這就對了，他之所以會來上城偷東西，就是因為這一點。」

    來斯特輕嘆一聲，咬了一口雪糕的奶油，颳了刮辛德拉茫然的小鼻子。

    「還不懂嗎？說白了就是因為財富分配不平衡帶來的嫉妒心和報復心。」

    「皮城人和祖安人就像是生活在陽光和陰影中的兩個連體兄弟，一個光鮮亮麗，以文明和進步着稱，另一個則蜷縮在黑暗之中背負着生活的重壓蹣跚前行，

    而祖安人的生活的重壓大部分來自於自己的兄弟皮爾特沃夫，在這種情況下，你不能指望祖安人和這座象徵着進步標杆的文明城市具有榮焉，敵意是難免的事情，

    皮城再好也是皮城的事情，和祖安沒太大的關係，祖安人也享受不到所謂的文明和進步，正因如此，他們自然不會在意自己是否會降低皮城的風評，肆無忌憚地在皮城完成一次犯罪反而會讓他們變得驕傲。」

    「那麼造成這種局面，是誰的錯誤？是皮城嗎？」

    辛德拉的神色很是認真，來斯特卻是搖搖頭。

    「是人性。」

    「人性？」

    這個超乎尋常的答桉讓辛德拉愣住，來斯特卻是沒有繼續深究人性到底有多險惡，大多數時候人們總是不願意相信別人口中的言語，只有自己親自經歷過後才能深刻地體會到人之初性本惡，因為這個時候他們已經受到了傷害，感受到了疼痛。

    這也是人性。

    「皮城人和祖安人最根本的矛盾在於財富分配不均衡，直接原因在於權力不平等，皮城人有掌握着執法官的議會，祖安人只有和大商人勾結善於內鬥的煉金男爵。

    佔據着海港優勢的皮爾特沃夫就像是一隻吸金巨獸一樣吞噬着所有抵達日之門的財富，而祖安人能分到什麼？

    他們只能在這場盛宴之中分到皮城人用九牛一毛的貿易關稅在祖安開辦的工廠工位，他們享受不到自己加工出來的產品，只能在惡劣的工作環境中等待着生命被病痛帶走，想要翻身就只能把自己賣給上城人。

    皮城人可以體面地享受到外國來客所帶來的財富和物質，祖安人卻只能以上城工廠自居，他們以為自己是工廠里的機器，卻不知道他們在上城人眼中只是工廠里的一根耗材，壞掉一批還能換一批，

    在祖安永遠都不會缺人，這也是祖安有那麼多妓院禁止打胎的原因，那些不知道自己父親是誰的孩子會被皮城的有錢人以慈善的名義在孤兒院養大，成為接替他們父輩的新一代勞動力，

    而他們也會渾渾噩噩地找妓女生一個孩子，讓自己的孩子過上自己曾經的悲慘生活。」

    辛德拉打了個顫，光是想想辛德拉都感到不寒而慄，跟來斯特口中的祖安人相比，斯卡西亞斯村里貧苦的生活簡直跟天堂一樣美好。

    「老師，你還是沒說這和人性有什麼關係？」

    凝視着辛德拉美麗的眸子，來斯特把聲音放低。

    「當皮城人把祖安人踩在腳下，祖安人卻沒有反抗的那一天開始，祖安人就註定會被皮城人心安理得地踩在腳下成為墊腳石，

    永無止境的貪婪是人類的劣根和原罪，只要負責分配財富的還是人類自己，人類就永遠都不能從輪迴中超脫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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