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修復絕技(1 / 1)
徐天佑徐大少自認自己絕不會輸,原因很簡單,他的鼻子真的與眾不同。
原來這徐大少自小在醬油廠長大,那時候他老爹創業艱難,老媽忙着幫老公一起打理醬油廠,根本就沒人照顧他。徐大少就一個人在醬油廠掏鳥遛狗,晃晃悠悠長大。由於耳濡目染,每天都接觸各種各樣的氣味,他的鼻子開始變得敏感和挑剔,以至於長大以後,他甚至能夠根據氣味分辨出醬油發酵的級別和時間。
這些還不算什麼,等到上學的時候徐大少更是靠着「鼻子聞醋」這手絕活,打遍天下無敵手,忽悠了不少同學的零花錢。每到下課時分,他就會拿了三個紙杯,倒滿白開水,然後在一隻杯子中滴上一滴醋,三米之內,猜出是哪只杯子有醋。這手絕活可以說百試百靈,他那幫同學輸得一塌糊塗,為此給他的鼻子取名叫「皇帝鼻」。只不過徐大少自己的能耐自己知道,這種賭法三米內還可以,三米開外就不靈了,不過在他看來,也絕對沒人能夠做到三米外贏自己的,除非那人的鼻子比自己還要厲害。
正是因為這個,徐大少一向對自己的鼻子嗅覺自信滿滿,認為天底下沒有誰能夠贏得過自己的「皇帝鼻」。
可惜,這個世界就是這麼奇怪,往往自以為穩操勝算的人,最終的結局都是輸得很慘。
比如,現在---
「我選第三杯。」
林逸轉過身,笑眯眯地對徐天佑徐大少說。
此刻的徐大少滿頭大汗,眼神驚異,早沒了剛才的囂張跋扈,因為林逸對着這三個茶杯,已經猜對了n次。
剛開始徐天佑還有些不信,以為林逸只是瞎矇的,瞎貓逮到死耗子,蒙對了。於是就要求「三局兩勝」。林逸沒反駁,輕輕鬆鬆就又贏了兩次,徐大少自信心受到打擊,又強烈要求「五局三勝」……
結果很明確,不管徐天佑怎麼賴皮,怎麼擺放那三杯茶,林逸都能一口判斷出哪杯有醋。
甚至於有一次徐天佑故意將有醋的茶水,放到一旁,拿了三杯沒醋的忽悠他,林逸卻沒上當,只是笑嘻嘻地把目光看向那杯安靜的醋茶---
徐天佑快瘋了。
他不相信有人鼻子能夠勝過他。
可事實就是事實。
郭子興和陸飛嫣,以及孫小紅也被林逸這齣其不意震驚四座的超級鼻子給震到了。
面對眾人的驚異,林逸依舊那副很草蛋的淡定模樣,問徐天佑:「認輸了嗎?」
徐大少老臉憋得通紅,很不服氣地點了一下頭。
林逸又道:「那就願賭服輸咯---」
「你讓我做什麼?」徐天佑咬牙切齒,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
「很簡單---」林逸指了指孫小紅,然後笑眯眯地說,「你只需要向她道歉!」
……
誰也沒想到林逸的條件是這個。
一顆心鑽錢眼裏的郭子興以為林逸會向徐大少要錢,賣醬油的家底雄厚,人家不差錢,這時候不宰白不宰。
陸飛嫣則以為林逸會提出更加苛刻的條件,甚至心裏想好了幾個可能。
孫小美則完全沒有想到林逸從頭到尾都是在幫自己。
自己算什麼?好聽點是個大堂經理,實際上就是個給人斟茶倒水笑臉相迎的高級服務員。
習慣了受到委屈,依舊笑臉盈盈。
習慣了被人輕蔑,被人無視,被人看不起。
習慣了面對權貴低頭彎腰,習慣了面對豪強畏縮膽怯。
卑微的猶如被人捏在手心的磕頭蟲,只要你稍一用力,就會低頭求饒……
這樣的己,哪裏有資格接受這些人的道歉?
眼看孫小美還在發呆,林逸湊近她輕聲笑道:「說實話,我很想幫你訛他一些錢,看模樣一兩萬對這傢伙來說也無所謂,你要是反悔現在還來得及……不過我想說,你我都是老百姓,沒錢,沒背景,沒實力,更沒好的爹媽,能夠一出生就高人一等,可正是我們什麼都沒有,也就更不用在乎那些,那些不屬於我們,我們也不一定需要擁有它們;我們是誰,我們是我們自己,沒必要貼上那樣的標籤,那樣的符號。你只需要記着,作為老百姓,什麼都可以丟,唯有兩樣東西不可以,一是祖宗,二是尊嚴。」說完有意無意地看了一眼冷冰冰的陸飛嫣。
孫小美聽林逸這麼說,不再猶豫,鼓足勇氣沖徐天佑道:「請你---道歉!」
……
陸飛嫣冷冷地經所有一切看在眼裏,對於她來說,徐天佑只是自己來南都認識的一個普通人,是他自己自願做自己的跟班,他的輸贏,他的臉面,全都和自己無關。
在來南都之前,陸飛嫣一直感嘆,南都地方太小了,比不了大江南,比不了蘇浙杭,更比不了金陵;碗口大的地方,又怎麼會藏龍臥虎。可是現在,她忽然發覺,自己似乎有些小瞧這裏,至少,眼前這個林逸,貌似就是個人物,當然,在陸飛嫣眼裏,暫時還只是一個小人物。
……
就在陸飛嫣重新審視林逸這個小人物的時候,林逸這個小人物卻已經下了樓梯。
此時龍鳳茶樓不似之前那麼冷清,已經開始變得熱鬧起來,來此飲茶談生意的人也越來越多,大廳內時不時傳來各種歡笑聲。
來的時候有人熱情迎接,去的時候卻無人熱情歡送,不過林逸也不計較這個。他總覺得呆在這樣高檔華貴的地方不舒服,就像把住慣了土坯房的窮小子一下子放到了大皇宮,周圍雖然華麗,卻不是自己的家,周圍雖然富貴,卻充滿了虛偽。還是呆在自家被窩撓痒痒舒服。
林逸腳步加快,只想以最快的速度離開這裏,可當他再次經過那擺放陸羽《茶經》玻璃櫃的時候,鼻子動了動,仿佛感受到了什麼。
原本初到這裏聞到的那縷書香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枯竭的味道。
難道說……
林逸心裏咯噔一下,忽然湧起一種負罪感,他忍不住扭頭朝那擺放古書的玻璃櫃看了看,只見那本原本已經很破舊的古書,被他抽光精華之後,正在慢慢地枯萎,老化。
林逸閉上了眼睛,仿佛聽到了這本四百年古書的哭訴聲,是啊,自己有什麼權力這樣自私,汲取它的精華,害它枯萎?
四百年的風風雨雨它都經歷了,偏偏遇到了自己。
林逸承認自己不是好人,自己自私自利,睚眥必報,表面對任何事兒都無所謂,實際上卻很小心眼。
但是他做人一向磊落,不喜歡欠別人東西,即使對方是一本書,也一樣。
書,也有書的尊嚴。
你可以翻爛它,撕掉它,甚至燒毀它,卻沒有權力抽****的精髓,讓它自生自滅。
可笑,剛才自己還在對孫小美談論什麼「尊嚴」,現在卻對一本四百年的古書下此毒手---
「罷了,罷了!如果可以,我願把一切再還給你!」林逸心念一動間,就見詭異的事情發生了,一陣風微微吹起,從他身上溢出一股若有若無經過提煉的書香氣息,詭異地包圍住了那本古書《茶經》,再看那本破爛不堪的《茶經》,開始慢慢地自動修補,癒合,像得到滋潤的枯樹,煥發青春---
萬物生機盎然,甚至連帶藏在他懷裏的那套連環畫稿,也開始變得光彩盈人,不復之前的蒼白無力。
不破不立。
沒有毀滅,哪來新生?!
林逸怎麼也沒想到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此刻的他雙眼緊閉,只覺得和那本古書深深地融合在了一起,自己就是那本書,那本書就是自己。
四百年的顛簸流離,四百年的孤獨無依,他像那本書一樣嘗盡了人間冷暖,看盡了世態炎涼。卑賤地從一隻手到另一手手,冷寂地陪伴着孤燈,孤獨地深藏於書櫃,悲哀地遭受水火,淒涼地慢慢變老……
文字賦予了我生命,書頁賦予了我軀體,你們卻把我包起來,鎖起來,藏起來,看似愛護有加,但又有幾個人是真正讀過我,愛過我?!
書,是什麼?
是用來讀的。
舊書是什麼?
是用來看的。
它不是過時的東西,無用的東西。
很多人看不上舊書,瞧不起舊書,認為這些都是過去式,是擺不上枱面的東西,甚至於有些百家講壇的大師,曾大言不慚地說,舊書就該丟棄在垃圾堆,只有新書才能催人向上。
事實真是這樣嗎?
喜新厭舊是人的天性,可你別忘了,那本被你讀過的舊書,已經融入你的人生,埋入你的記憶。
以前的林逸也只是稍微喜歡舊書,因為它便宜,因為它觸手可得,但他從未想過舊書也有尊嚴,也有生命。
凡是經歷了歲月磨練的書籍,就都擁有了屬於它們自己的靈性,自己的故事。
此刻,你可以捫心自問,你床頭書櫃裏的舊書,你讀過多少,你讀懂多少,你真的清楚它們的故事嗎?
沒有,一本也沒有。
林逸想到以前自己是怎麼樣對這些舊書的,不是拋棄,就是撕毀,不是置之不理,就是冷漠對待。
此刻,他仿佛聽到了那些舊書的哭聲,聽到了它們一段段悲慘的故事,感受到了它們艱辛的苦難,還有那被踐踏到底的尊嚴---
林逸心神悸動,當他清醒過來,重新睜開眼時,卻早已淚流滿面。
而此時,那從他身上溢出來的靈氣再次回到他的體內,竟然比以前更加精益和充沛。
再看周圍那些原本說笑的顧客,正疑惑地看着他,就算他們有萬般心思也想不明白,這人,為什麼會傻呆呆站在大廳,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