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世間不平事(1 / 1)
陳曉木目光灼灼道:「你為得賞金,濫用權限,故意小題大做,難道不該被打板子嗎?」
張飛腿不服道:「通判大人,在你沒來上任之前,府衙里大多數衙差都抓過這種背地裏妄議朝廷,謾罵朝廷命官的刁民,他們也都得到了朝廷的賞金,其中李捕頭還因抓住皇上欽點的欽犯王連山,被皇上直接提升為新京府八品總捕頭!只有小人一直以來兩手空空,一心想為朝廷立功,卻苦於碰不上機會,今天小人好不容易遇上一次機會,為朝廷抓回反賊,沒想到反被通判大人訓斥了一頓!」
「哦!」陳曉木驚道:「照你這麼說的話,現今新京府的大牢裏是不是還關着不少這樣因言獲罪的囚犯?」
張飛腿頓了頓,遲疑道:「回稟通判大人,應該至少不下一百人!」
陳曉木聽後不覺倒吸一口涼氣,慨然道:「竟然抓了這麼多人在大牢裏!怪不得我上次去新京府大牢裏提審張永時,牢裏有那麼多人喊冤的,如此看來,這府衙的大牢裏冤情還真是不少啊!」
陳曉木不經意的這一聲感慨,足實當場嚇壞了不少人,要知道這些因言獲罪的犯人,大多數都是朝廷出了賞金才捕獲的欽犯,別說他一個通判小官,就連衛文這個首輔大人都輕易不敢過問此事!現今你這小通判居然把這些欽犯隨口都定為是被冤枉的,這不是當面打皇家的臉嗎!你這膽子也太大了吧!
可是陳曉木並沒注意到此刻公堂里的氣氛已有了微妙變化,仍自顧轉頭對師爺葉篤正吩咐道:「葉師爺,你今天晚上找幾個人,把現今所有關在新京府大牢裏所關的犯人案卷全給我搬過來,本官要一個一個再重新查看一遍,對那些被冤枉的無辜之人,不但要放人,還要向人家倒歉並賠償其因坐牢造成的損失。
葉篤正此時臉都嚇白了,慌忙兩手亂搖道:「通判大人,這可萬萬使不得,府衙大牢裏關的那些犯人大多數都已經被判罪定案了,裏面還有不少案犯都是皇上欽定的罪行,其中像剛剛提到的王連山等案犯,刑部處以斬首批覆都下來了,就這兩天就要被押赴刑場斬首示眾,只是因白大人和賈大人這次被皇上調任走的匆忙,故而特意留下在下,向蘇知府和陳大人你進行交接!」
陳曉木淡然笑道:「這個不妨事,只當我是在審查一遍,看看這中間有沒有冤假錯案!如確係十惡不赦的,本官也決不會手軟!」
葉篤正想想這話也沒什麼毛病,便拱手道:「在下遵命。」
和葉篤正說完話,回頭見慶奎仍舊直挺挺的跪在公案前,陳曉木實在是無語,輕輕搖了搖頭,無奈道:「我說慶老頭,你怎麼還不走,難道非得讓本官令衙差把你轟出去嗎?」
這時慶奎突然做出一件出人意料的事,只見他的腦袋猛的往公堂里舖地的灰磚上一磕,隨着「呯」的一聲脆響,慶奎腦門上頓時鮮血淋漓,陳曉木被嚇得里一激靈,驀地從官帽椅上站起來,急步衝到慶奎身邊,伸手扶着慶奎搖搖晃晃的身軀,瞪眼怒道:「慶老頭,你這是幹啥?想藉此訛官府嗎?」
慶奎伸手抹了一把已流眼皮上的鮮血,哽咽道:「小老兒對官爺的大恩大德無以為報,只能以磕頭謝恩了!」
陳曉木聽完哭笑不得,長嘆一聲,道:「慶老頭,你讓我說你什麼好呢?我讓你回家,那是因為你並沒犯什麼罪嘛!你又何必如此感恩戴德呢?這樣吧,我找人來給你簡單包紮一下,再送你回家,如何?」
慶奎勉強笑道:「官爺,不必勞煩你了,小老兒本就是個習武之人,隨身帶有創傷藥和裹帶,讓我自己自行包紮一下便可!」
「行了,你就別再犟了。」陳曉木邊說邊回頭,準備找衛羽心過來幫下忙,此時恰逢一個身材高挑,面容俊俏的少女走出人群,怯生生地向他這邊走過來,兩個站堂的衙差見況連忙持棍要上前阻攔,陳曉木叫聲:「讓她過來。」
慶奎聞聲回頭望去,臉上瞬間樂開了花,笑着對陳曉木說道:「官爺,這是小老兒的孫女琬兒!」
「哦,是嗎!」陳曉木隨口夸道:「慶老頭,你有福了,孫女生得這麼漂亮,將來定會婚配個如意郎君一起來孝敬你!」
慶奎雙手一抱拳:「小老兒托官爺的口福!」
說話間,慶琬兒已來到倆人身邊,先是低眉垂眼的對着陳曉木款款道個萬福,然後一聲不吭接過爺爺慶奎手裏的創傷藥和裹帶,麻利地把他爺爺頭上的傷口包紮好,整個動作一氣呵成,沒有一點拖泥帶水的感覺!
陳曉木終於鬆了口氣,揮揮手,對慶奎道:「慶老頭,快隨你孫女回家養傷去吧,我這邊還有公事要辦呢!你可別再給我添亂了。」
「誒,誒!」慶奎連聲答應,隨後在慶琬兒攙扶下,轉身慢慢向公堂外面走去。
出了公堂,慶琬兒拍拍胸口,長舒了一口氣,嬌嗔道:「爺爺,可嚇死我了,幸虧一你今天碰上一個好官,不然這事怕是無法善了!」
慶奎若有所思說道:「琬兒,若是將來你能婚配到這樣的郎君,爺爺那怕死也瞑目了!」
慶琬兒聞言低頭嬌羞道:「爺爺,孫女知道以當下自身的條件還配不上他,不過,你若能勸止住爹爹不搬去秦國,孫女也不是沒有接近他的機會!」
「哦!」慶奎聞聲停住腳步,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孫女,驚喜道:「這麼說,我這大孫女是看上那小子了?」
慶琬兒毫不遲疑地點點頭,隨後便猛夸道:「爺爺,你看他不僅人長得丰神俊朗,在公堂上斷案似乎也是如有神助,還有他作得那詩,更是令人拍案叫絕,而且年紀輕輕就當到了六品官,依照他現時自身的條件,孫女估計,就算找遍當今各國,都很難找出能與之比肩的人!」
慶奎跟着笑眯眯湊趣上一句:「關鍵他還是個好官!是不是?」
那曉得,就在此時,慶琬兒卻突地一拍腦袋,驚叫一聲:「糟了!爹爹他們在我來府衙之前已往秦國那邊去了,我們趕快去追吧?」
慶奎一跺腳:「怎麼不早說,快走追他去,你爹爹若敢真的搬去秦國,看我不打折他雙腿!」
送走慶奎祖孫倆人,陳曉木終於喘了口舒坦氣,看看天色已晚,正準備宣佈退堂,恰好黃啟德的家人在此刻踩點送來五千兩罰銀的銀票,陳曉木當即拿出其中的兩千兩銀票,分別給了姚三娘和季婆婆每人一千兩,叮囑她們拿着這些銀子回家好好過日子,姚三娘和季婆婆接過銀票,馬上跪倒在陳曉木面前千恩萬謝,陳曉木連忙上前將其一一扶起來,重又對她們慰勉了一番。
葉篤正這時也開始收拾條案上錄好畫押的口供,準備拿到後堂存檔,門口看熱鬧的人群也由先前的擁擠不堪,漸漸變成了鬆散狀態,圍在最外層的人已經散去了不少。
就在大家認為今天到此為止,退堂已定之時,突然從正在散去的人群里衝出一個眉眼俊朗,年紀大約有二十歲上下的年輕人,飛奔着衝到公案前,「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動作之快,連站堂的衙差都沒來得及反應過來!
陳曉木一愣,只好在官帽椅上從新坐下來,拿眼睛盯着這個年輕人,等待他開口訴說事由,原本準備散去的人群,見此情景也都紛紛駐足向着這邊觀望。
年輕人跪在公案前,先是左顧右看了一番,而後又回頭向人群中匆匆張望了一下,似是一副心神不定的模樣,陳曉木一拍驚堂木不耐煩道:「下跪之人報上名來,到底是因何事跪到堂前?」
年輕人聞聲渾身一哆嗦,這才吶吶說道:「通判大人,草民名叫周治,家住新京城裏的南街巷,今有一事求大人為草民作主!」
陳曉木放緩語氣,慢聲道:「說與本官聽聽,本官若是能作主,一定為你作主!」
周治略想一下,說道:「草民先前是個牛販子,就在去年秋天準備到蒙兀國去販牛之前,除了帶足此次販牛的本錢,又將前兩次販牛積攢下來的利錢一千兩銀子,交於妻子方氏收藏,誰知草民這次在蒙兀國買牛的時候,遭遇到當地的牛販子和官府合起伙來算計,不僅買牛的本錢被當地官府沒收,連人都被抓進官府大牢,因草民在當地人生地不熟,也沒有人出頭為草民奔走打點,一直到今年秋天,幸而草民有一個姐姐在外面回家探親,才從鄰居口中得知,草民自從去年秋天去了蒙兀國販牛,就一直沒有回來過,便一路追尋蒙兀國將草民從大牢裏救了出來,那曉得,在回來的路上又遇上鄭楚兩國打仗,新京城當時正被楚國人佔據,沒法又和姐姐在城外躲了十多天,一直等到楚國人被打敗撤走,這才進到城裏來!沒料想,回家一看,家中的老宅早已經易手換了新主人,經和鄰居打聽,才知道,就在草民離家不到兩個月的時候,妻子方氏便托人賣了房子搬走了,至於搬到什麼地方去,鄰居也不是太清楚,只是說他大約在一個月前,曾在城北合慶街刁家油坊附近見過她一次,以後就再也沒有見過她,於是草民就和姐姐合計了一下,決定直接去到刁家油坊附近蹲守,終於,皇天不負苦心人,在草民蹲守到第三天傍晚,天將黑的時候,果然看到那方氏懷抱嬰孩,從油坊里出來送客人,草民心急之下,便急步跑上前去攔住她,誰料那賤人竟說她根本不認識草民,並大喊油坊掌柜刁一水的名字,讓他帶着油坊里的夥計,出來毆打草民!幸虧草民的姐姐會些拳腳功夫,才不至於在當時吃虧,後來經附近圍觀的街坊勸說,便一起來到新京府衙見官,賈大人在詢問前因後果後,又找來原來草民的鄰居作證,才知道原來草民所言不虛,並不是如刁一水說得那樣,是草民見他妻子長得漂亮,故意上前調戲,不過讓賈大人為難的是,因當初草民與那方氏結親匆忙,並沒有到官府這邊登計領取婚書,故而草民與那方氏的婚姻並不被官府這邊承認,官府這邊也沒有處罰這對姦夫淫婦的理由!」
之後經過賈大人從中調解,再加上草民對方氏那賤人已經心灰意冷,只要求方氏能將草民臨走時交給她收藏的一千兩銀子還給草民就可,從此也不在與她糾纏別的事情。」
說到這裏,周治鼻子裏開始忍不住向外呼呼喘着粗氣,想必已是氣得不輕,稍稍平息一下胸中的怒氣,周治接着說道:「想不到,這個賤人一聽到我提起當初交給他收藏的那一千兩銀子,立馬一口否認,稱說根本就沒有這回事,是我在存心想訛她!起初,賈大人問我有沒有證人!說來我父母已在前些年先後離世,一千兩銀子又不是什么小數目,此等密事又怎能讓外人知曉?草民自然也就沒有這事證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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