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二月紅(3)(1 / 1)
做什麼前因,必然有什麼後果,
閉門不出,並不能得到清靜,
苦苦追問之下,怕也不止是心魔。
「你還來找我幹什麼?」二月紅停下手裏的剪刀,問道,面前的紅竹已經修剪得初具雛形,往四周膨長的芽已經全部剪掉,到了夏天往大盆里一種就能擺到前堂,和那幾盆綠蘿搭上顏色。
「師父還是對這些風雅的事情那麼專注。」陳皮阿四背着手,遠遠地站在前堂的門檻上,沒有踏進來。
「風雅的事情,也是一件事情,做着事情,時間就能過得快一點。」二月紅道,「說了你也不會懂。」他把剪刀一放就嘆了口氣,用手絹擦去手上的汗漬。
「徒弟是不懂,師父看樣子也不想再教了。」陳皮阿四道。
「我說了,你已經不是我的徒弟了。不要再師父師父地叫了,你在外面做的事情,我也聽說了不少,更加不想和你有什麼干係。」二月紅沒有抬頭看他,只是喝了一口茶,「走吧,你這輩子不會活的太差,在我這裏,你也沒什麼東西可圖了。」
陳皮阿四笑了笑:「徒弟在外面做的事情,都是師父教的,師父寥寥幾句話,就想脫了干係?你嘴上這麼說,心理恐怕也知道是不可能的吧。」
「我和你不同。」二月紅看了看,這小子比跟着自己學徒時光鮮了很多,穿着緞子馬褂,腰間原來裝着鐵彈子的破麻布袋子,現在也換成了貂皮的。「你做什麼事情,必然會得什麼結果,你用我教你的做再多的缺德事情,我也只是在這裏種種花,寫寫字。外面的一切,和我無關。」
「是,師父你一直是房門一閉就能過一輩子的人。」陳皮阿四道,「但是你沒想到,你關了房門,以為什麼都不理就行,但人家照樣還是會來找你的麻煩。現如今風雲動盪,這四面牆就能保師父你一世清靜嗎?」
二月紅嘆了口氣,他知道陳皮阿四的意思,他一心想和丫頭安安靜靜地把這輩子過完,然而就算他千方百計想留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里,卻不想外面的風浪已經大到,似乎要把全國所有人都卷進去。
他原以為自己真的足夠強大,強大到他可以痴情,可以任性,可以不羈,他什麼都可以。他可以用任何的面目來面對這個世界。
然而,他錯了。
「你都知道了?」二月紅問道。
「師娘的事情,這一行的人都知道了,雖然徒弟久不在長沙活動,在這裏,也總有些耳目。」
「知道了便知道了,你又能做什麼?」
「這次來,只想來問師父一個問題,得到答案,我就會走。」陳皮阿四目光銳利了起來。
二月紅深嘆了口氣,他原本不想理會他,但可能是提到了他心中軟化的部分,他頓了頓,決定還是聽他徒弟這個問題,雖然他預感到自己一定會後悔。
「你問吧。」
「你是不是答應了佛爺的請求?」陳皮阿四問道。
二月紅看着他,良久,才點了點頭。
「那麼,你肯定,再不會為師娘做什麼了?」陳皮阿四道。
二月紅道:「我還能為她做什麼?我不能做,誰也不能做。」
陳皮阿四搖頭:「我覺得,人要做點事情,總能找出一些事情來做的。」
二月紅閉上了眼睛,做到了藤椅上,他知道陳皮阿四每句話的意思,但他不想去想,不想去回憶。
等他再睜開眼睛,陳皮阿四已經不在了,前堂的門檻上放着一隻竹簍,裏面是幾隻肥碩的螃蟹和一把老香。
丫頭最喜歡吃螃蟹,現在不是吃螃蟹的季節,但這幾隻螃蟹無比鮮活,看上去非常肥碩。
一定是從更南的地方抓來的。
七年之前,陳皮阿四被趕出了師門,二月紅對他道,你永世不得踏進這個門檻。
今天,他帶着來自遠處的螃蟹,站在門檻之上,沒有踏進一步。
之二月紅(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