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九十九章 羔羊的吶喊(十一)(1 / 1)
看着滿身是血但卻平靜的被抬上救護車的喬納森,戈登站在警局的門口搖了搖頭,他再轉頭向後看的時候,發現蝙蝠俠不知何時已消失不見了,戈登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
「這到底是怎麼了?突然發什麼瘋?」
戈登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雙手,剛剛他幫喬納森按壓傷口,弄的滿手是血,就連袖口和襯衫的邊緣也都沾上了血。
戈登轉頭,想要回到警局內的衛生間洗手,可他剛踏入門內,就發現自己的鞋底也弄上了,鞋每往前邁一步,就會留下一個血腳印。
戈登覺得,自己不應該給打掃衛生的清潔工太太添不必要的麻煩,於是,他打算在地毯上蹭蹭自己的鞋底,可是剛一踩上地毯,他就發現地毯上也弄的都是血,只會越踩越髒。
戈登擎着雙手左右看了看,發現旁邊放雨傘的架子上面,剛好放着兩份多出來的報紙,他用手肘倚在門框上,另一隻手把報紙拿過來,開始擦自己的鞋底。
可是擦着擦着,他好像想起了什麼一樣,退後兩步,把沾上血跡的報紙抖開,盯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自言自語道:「全形分隔符」
戈登盯着報紙看了半天,可他其實根本搞不明白全形符號和半角符號的區別,從排版上來看,也沒有什麼異常之處。
戈登明白,自己其實不擅長文字和圖形推理,他必須得去找一個擅長這件事的人。
燈光昏暗的阿卡姆精神病醫院走廊上,哈莉一手推着輸液架,一手拿着處方單,一邊低頭看處方,一邊往前走,剛轉過一個拐角,就遇上了米勒太太。
「哈莉,你怎麼在這?快跟我來,戈登警長想見你。」米勒太太對哈莉招了招手說道。
哈莉挑了一下眉,也露出了一個不耐煩的表情,她撇了撇嘴,像鬧脾氣一樣把輸液架往旁邊一推,抱着胳膊說:「那個戈登怎麼這麼多事?他不知道我都快忙瘋了嗎?」
米勒太太猶豫了一下,輕輕拍了拍哈莉的背說道:「你要是覺得太累,我就幫你推掉。」
「他找我幹嘛?」哈莉問道。
「好像是破案還是找線索什麼的,我聽不懂他在說什麼,但應該是挺危險的事,你要是不想去的話,我幫你回絕他。」米勒太太歪頭看着哈莉說。
哈莉的眼睛卻亮了起來,她快走了兩步追上米勒太太的步伐,然後說道:「不,我一點都不累,我們快點過去吧!」
一樓的辦公室里,戈登眉頭緊皺,看着鋪在他面前的報紙和雜誌,從他嚴肅的神情來看,他並沒有取得任何進展,而哈莉進來之後,他立刻對着哈莉招了招手,說:「快點過來,哈莉,幫我看看,這些文章的符號有什麼問題?」
哈莉走過去,半跪在地上看着地上鋪開的報紙,還沒等她問,戈登就簡單的給她講述了一下剛剛在警局發生的事。
哈莉緩緩瞪大了眼睛,她提高了聲調說:「你是說,蝙蝠俠更新了連環殺人狂俱樂部的暗號??這不可能!!!」
說完,她又將視線落在了地面的報紙上,她如一隻點水的蜻蜓,以手指引導視線,開始在報紙的版面和內容之間查找,幾分鐘之後,哈莉站了起來,搖了搖頭,用一種不可置信的聲音說:
「他們真的在用新的暗號,全形分隔符」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戈登非常迷惑的問道:「這個俱樂部到底是怎麼運行的?蝙蝠俠怎麼會摻和進來?」
哈莉瞥了他一眼,張了一下嘴,但又閉上了,似乎是並不想說,她有些猶豫的停頓了一下,但還是開口說:
「天生殺人狂們有一個特點,他們會對於血腥和暴力的信息額外敏感,這會使他們亢奮,儘管他們未必會表露出來。」
「最開始,我注意到報紙上的異常,也是因為,哥譚日報報道了一起不幸被卡車碾壓的小販的新聞,寫這篇報道的人,直接把被碾的血肉模糊的屍體的圖片,放在了頭版頭條,我想看不見都不行。」
「看到這張圖片的一瞬間,我的心臟就開始劇烈的跳動了起來,有一種難以言說的興奮升騰起來,我幾乎是迫不及待的翻開報紙,開始閱讀裏面的內容。」
「這篇報道沒什麼好說的,完全就是個意外事故,撰寫文章的人文筆也非常乾癟,只是簡單的交代了一下前因後果,沒有任何細節描述,這完全滿足不了我的欲望。」
「從那以後,我開始有意無意的關注各個報紙上血腥的殺人案,並且每每讀到一些文筆優美的撰稿人寫的兇手犯案的過程的時候,我仿佛身臨其境。」
「這種報道看多了,我就發現,有些撰稿人的文筆是不錯,可不知道為什麼,好像不太講究文法,有些句子寫的一點都不通順,符號也用錯了。」
「那個時候,我正在上文法課,所以對此額外敏感好吧,好吧,我感覺我有點強迫症,一個本來很完美的東西突然出現了污點,讓我難受的想要撞牆。」
哈莉緊緊的抿着嘴,把嘴角向下撇,露出了一個非常不高興的神情,眉眼之間的肌肉全都皺了起來,就像是吃到了一隻蒼蠅。
戈登雖然不像安琪拉一樣專攻連環殺人狂,但在哥譚這個地方當了這麼多年警察,他對此也比較有經驗,於是他點了點頭說:「確實,我認識的不少殺人狂都有潔癖和強迫症。」
「發現他們文法和符號的錯誤,我就禁不住在腦海中把正確的文法和符號修改過來,每次都這樣,我就養成了一種習慣,可是漸漸地我發現,這有點不對,這些文法和符號的錯誤是有規律的。」
哈莉緊緊的皺着眉,盯着地上的報紙說道:「在我發現了這一點之後,我開始研究,這些符號和文法錯誤到底有什麼規律,以及為什麼會有規律。」
「然後,我就發現了一個驚人的事實,有一個我所不了解的組織,在利用報紙和雜誌上各種版面的文字內容中的文法和符號錯誤,進行交流。」
哈莉搖了搖頭說:「這其實一點都不難,錯誤的方式對應着有錯誤的句子當中的某個單詞,而將所有句子當中的錯誤指向單詞提取出來,就可以構成句子,再以句子文法錯誤的數量或位置排列這些句子,就可以形成文章,這都是再簡單不過的文字解謎。」
「而當我組成了文章之後,我才發現,有一個普通人完全不了解的世界就隱藏在平靜的表象之下,那是屬於殺人狂們的瘋狂世界。」
「殺人狂們用這種方法撰寫自己的文章,敘述自己作案的思路,包括他們為自己的案件確立了一個什麼樣的主題,為什麼要確立這樣的主題。」
「等一下!」戈登喊停,他十分詫異的看着哈莉,說道:「這是什麼意思?」
哈莉嘆了口氣,她思考了一下該如何解釋,但最後還是決定用舉例的方法,來向普通人戈登闡述,這個瘋狂的俱樂部到底是如何運作的。
「比如,一個人做了一起剝皮案,他把受害者的皮膚剝了下來,進行了某種處理,他會先為自己擬定一個名號,然後再確定這起案子的主題。」
「比如,他可能會把自己叫做『人皮獵手』,而他作案的主題,就是『人皮之下到底有什麼?』」
「當然了,光是一句話的描述是不夠的,他必須充分的闡述自己為何要做這個主題。」
「或許是因為,他小時候曾經遭受過侵害,表面看上去和藹的親戚或朋友性侵了他,也有可能是小時候外出打獵,見過被活剝的動物痛苦掙扎的樣子。」
「他必須要充分的說明,是什麼讓他產生了進行這項研究的興趣。」
「等等,你們所說的學術研究,其實就是殺人?!」戈登提高了聲調,這種事哪怕放在哥譚也足夠殘忍。
但哈莉卻沒表現出一點愧疚,她神態輕鬆的點了點頭,然後開口說:「接着,他們便要寫一下自己的作案過程,據我的觀察,在我剛剛發現這個俱樂部存在的時候,很多殺人狂都在描寫受害者的痛苦,以自己凌虐他人的手段為傲。」
「但是後來,一名代號為教授的秘學者發文,痛斥這種膚淺的學術研究,並撰寫了好幾篇從內容、措辭、文法、創新性等等方面遠超其他文章的論文,闡述了一個完全自洽的邏輯,展現了無與倫比的黑暗魅力。」
「這些論文轟動了學術界,他那充滿深度的哲學思考,有理有據形成閉環的邏輯,嚴謹又優美的措辭,簡直是一下就把一個混亂不堪的三流圈子,拔升到了學術業界的高度。」
「自那以後,絕大多數發表文章的殺人狂,都開始變的更加的學術和內斂。」
「他們不再追求凌虐受害者,不再着力描寫他人的痛苦,而是開始儘可能嚴謹的闡述自己的思想和觀點,向所有人展現他們的思維和靈魂,訴說他們的痛苦。」
「如果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要進行哲學考試,那麼就能輕易的分辨出到底誰是蠢貨,一個人對這個世界的看法,和他是否能夠把這種看法表達清楚,很大程度上說明了,他是否是個聰明人。」
哈莉說話的方式嚴謹的不像是這個年齡段的孩子,她的表達能力令戈登震驚。
「在學術風氣轉變成這樣之後,那些思維混亂、品位低下、十分無聊的屠夫,就受到了所有人的排斥,所有的殺人狂們,都開始追逐教授的風格。」
「我還是有點沒聽明白,這位教授到底是什麼風格?」戈登問道。
哈莉露出了一些回憶的神色,臉上帶上了一絲狂熱,就像是被自己的幻想迷住了,她用帶點亢奮的語調開口說:
「比起關注他人,這位教授更喜歡剖析自己,這也是所有的連環殺人狂都瘋狂的迷戀他的原因,他通過他的文字向我們展現了,一個病態的靈魂到底是如何在這個世界上生存的,而這恰恰是我們需要的刺激。」
「他讓我們發現,我們從向他人施虐中獲取的快感,來自於不能自洽的靈魂,來自於常年被我們壓抑的病態,每一個理解並接受了這種理論的人都想要知道,他是如何與另一個自己共存的。」
哈莉輕輕嘆了口氣說:「最近的連環殺人狂狂歡,根本就不是一場學術討論,而是那些被驅逐出學術業界的屠夫們以為自己勝利了,並為此而慶祝。」
「而那些真正因自己的病態和才能而感覺到痛苦的靈魂,都在等一個新的救主。」
哈莉的眼神再次落到了地面的報紙上,然後她轉頭看向戈登的眼睛,說道:「而現在,他們接受了一個新的暗號,一個蝙蝠俠制定的暗號,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
戈登沉默着看着她,哈莉的眼睛變得有些濕潤,像一顆被浸泡在雨水中的寶石。
「這說明,蝙蝠俠在他發表的文章當中闡述的理論,說服了絕大多數人。」
「他將繼承教授的衣缽,安撫這些躁動不安的靈魂,去掌控他們,引領他們,接受他們的獻祭,告訴他們答案。」
「而我們,也將聆聽他、追隨他,愛他、敬他,視他為救主和父成為他溫馴的羔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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